「拜托你,不要把這件事情告訴靈軒哥哥!」
月霓塵淚眼迷蒙,凝視著韶音,懇求的說道。
她這一生別無所求,只希望可以每年秋冬之際,最寒冷的時刻,能夠陪在心上人的身邊。哪怕只是短暫的幾個月,卻是她等待了一整年的深切盼望。
「可以替我保密嗎?」
「你打算瞞著小五多久?為何不告訴他?你可知道他一直都因為你的病絞盡腦汁?你這樣對他不公平。」
韶音淡淡的說道,知道了來龍去脈,她明白月霓塵的苦衷,但卻不苟同她的做法。
「是我對不起靈軒哥哥,但我不能告訴他事實,我很怕他會生氣地離開我,再也不理我了。」
月霓塵無措的說道,她明白紫櫻殿耳目眾多,如果她沒有保住秘密,以後就出不來了。加上靈軒若是得知真相,肯定會做出一些沖動的事情,到時候她不敢想象他會遇到怎樣的危險!
她承認自己很膽小,不敢拿他們的未來去冒險,她只能小心翼翼地裝病來維系著他們僅有的相見機會。
這種如同在刀尖上起舞的感覺,心底惶恐不安,好似只要一個不慎就會摔得粉身碎骨。
她對陌靈軒了解得並不多,甚至連他的身份背景也不知道。在她的心中,陌靈軒不過是一個醫術高明的大夫,根本無法和紫櫻殿這個龐然大物作對。
「你們的事情,你們自己看著辦吧!很多事情,最好是坦誠布公地說出來,兩個人的力量,總比一個人孤軍奮戰要強得多。」
韶音開口說道,臉上有著一抹難言的溫柔。她以前也總是什麼事情都自己扛著,但現在身邊總有一個人,會在她最需要的時候,伸出援手。
這樣的感覺,其實真的很不錯。
「你說的沒錯,我會好好考慮的。這次真是謝謝你了,不知道姑娘叫什麼名字?」
月霓塵听她的意思是會為自己保密,含淚帶笑,心中的一顆大石頭才放了下來。
「我叫韶音,韶華的韶,琴音的音。」
韶音清清冷冷的嗓音,透著一股寧靜的味道,不疾不徐地落下。
「你好好休息吧,以後不要強行改變脈搏跳動的速度,對身體很不好。小五也是太關心你,才沒有判斷出你的病情是人為還是其他原因。」
「嗯,我曉得了。」
月霓塵也知道自己每次在有人診脈的時候,強行用功力改變脈搏頻率,很有可能會讓脈搏崩碎。只是面對陌靈軒這樣醫術高超的靈醫,她如果沒有自殘己身是騙不過他的。就算每次裝病的結果,都是她虛弱得好幾天動彈不得,能夠呆在他的身邊,她也無怨無悔。
韶音的冷靜與睿智,讓她有些害怕。如果陌靈軒也如她那般敏銳,她早就已經露出破綻了。
「情讓智愚!的確不假!」
韶音走出了屋子,心中暗暗說道。總是听人說戀愛的人,智商通常都是負數的,如今看來非常有道理。
她剛剛打開門扉,陌靈軒就焦急地跑上前來,緊張的看著她。
「她已經沒事了,她的寒癥我有一道古方可以治療,不過需要有人親自施針,每日為她針灸才有效果。雖然不是立刻就能生效的法子,但卻能讓她舒服一些。」
韶音走到一旁的桌子前面,上面有著宣紙和筆墨,她提筆寫了針灸的部位,以及一張藥方。
「這個看上去好像是治療經脈的?」
陌靈軒不愧為靈醫,一下子就判斷出韶音開出的方子,應該是治療內部經脈的才對。
「沒錯,她的寒氣堵塞與經脈之中,故而頑疾難治,我們醫者治病,當從根本入手,由內到外,才能治根本。但因為她的身體柔弱,所以你每隔一段時間才能下針一次,在此期間給她溫補就可以了。」
韶音說得理直氣壯,好像真是那麼回事,听得陌靈軒連連點頭。其實她不過隨便胡謅的而已,月霓塵根本沒有病,要是亂用藥才會鬧出人命。考慮到月霓塵的經脈受損嚴重,她便找了由頭,讓陌靈軒為她治療經脈。
有了這個辦法,想必陌靈軒暫時是不用忙著到處找藥方救治月霓塵了,先拖一段日子再說。也許他們之間,還會有什麼轉機。
韶音感覺陌紫皇的身份沒有那麼簡單,陌靈軒是他的五弟,應該也沒有表面上那麼文弱才對!
除了陌紫皇之外,他們兄弟幾人似乎都非常低調,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難道是他們身上有什麼寶貝不成,生怕被人搶了?
她搖了搖頭,自己覺得想多了。
「太感謝大嫂了!我以前怎麼就沒想到這個方法呢?我現在就去試試!」
陌靈軒迫不及待地進屋,留下了韶音和陌紫皇兩人。
「天色也晚了,我送你回宮。」
陌紫皇見到韶音有辦法治療月霓塵,解開了小五心中的大結,不禁對她刮目相看。
「你先回去忙吧,我有事要先回一趟韶府。」
韶音看了陌紫皇一眼,他一直在這里等著,那種感覺好像是丈夫等著歸家的妻子,分外溫馨。
「好吧,我讓澤送你過去,反正他就住在鳳府。」
陌紫皇也出來很久了,府里想必已經疊著小山般的奏折,等待他去批閱。如今這場突然到來的大雪,對于百姓而言,是福是禍還難說。
「阿澤也在這里?」
韶音有些意外,平日見鳳曦澤好像是住在武尊王府,沒想到他居然是住在鳳府。不過鳳曦澤也姓鳳,住在這里好像更合理。
「嗯,他和雪姨江叔一直都是住在鳳府。」
陌紫皇對于往日跟隨在娘親身邊的人很是敬重,雪姨從小就照顧他們兄弟,與他們倒是親厚。
他交待了僕人一聲,便帶著韶音走出鳳府。
鳳曦澤已經候在門外,華麗的大馬車上已經覆蓋了一片雪塵。
「澤,保護好她。」
陌紫皇冷冽的嗓音,透著一絲溫情。
「爺放心,屬下一定完成任務。」
鳳曦澤點了點頭,神情嚴肅,他以前接果保護韶音的任務,那可是分外危險。明明是一個小庶女,卻有那麼多人想要她的命。
陌紫皇撐著傘,把韶音送上馬車,目送著華麗的馬車遠去,留下清晰的車轍痕跡。
大雪滿地,鳳曦澤駕車很小心,速度很比較慢。
「音妹妹,哥哥我都成你的專屬馬車夫了。」
鳳曦澤好笑的說道,天天被叫來趕車,他都已經非常淡定了。
「麻煩阿澤了,送我去韶府。這下雪天冷,暖爐你捂著吧。」
韶音歉意地說道,柔荑掀開車簾一角,將懷里的小暖爐拿了出來。
「音妹妹,你澤哥哥可沒有那麼弱不禁風,你這暖爐捂好了,等會兒留給樂還差不多。」
鳳曦澤陽光般笑著揮了揮手,看著韶音那無暇的面容,倒是出乎他的意料。沒想到那個丑姑娘,會蛻變成天仙子。
她總是會給人帶來一次次的驚訝,不過是個嬌弱的小姑娘,卻充滿了神秘的感覺。
很多時候,看著韶音的時候,他都有種錯覺,似乎看到了重重迷霧。她明明就在眼前,卻叫人如何也看不透。
「好吧,既然阿澤身強體健,那小女子就自個兒捂著暖爐了。下了一場大雪,街上的行人都沒有了,第一次見到這樣清靜的神都街道。」
韶音沒有躲回馬車里面,而是拿出馬車里面的梅花紋路紙上,也給鳳曦澤擋擋風雪。
「之前這邊大街上人倒是多,雲夢的使者今日要回去了,這個時候應該已經出城了。听說他們要來找什麼,沒兩天又匆匆回去了,真是奇怪。」
鳳曦澤不解的說道,也不知道神都有什麼東西,值得他們興師動眾的。
「也許是找不到,所以就回去了。」
韶音听到他的話,就猜測到了大概。如今木芙被刺殺身亡的消息已經傳出去了,他們的線索已斷,自然無法證實當年的朝音公主到底是生是死。
真正的木芙,如今已經在城北的塵寰醉夢過上了普通人的生活,為了避免被人跟蹤,韶音才沒有立刻過去看望她。
「也不知道是什麼寶貝,要是讓我撿到那就好了!」
鳳曦澤性格開朗,跟他呆在一起,就會覺得特別自在。他臉上總是掛著招牌笑容,好像沒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永遠都是快樂相伴。
「你以為天上會掉金子呢?」
韶音聞言也不由笑了笑,伸手接著一片冰雪,看著世界一片雪白,純潔無瑕。塵埃被雪花覆蓋,整座城池都陷入了白色的迷夢。
「天下掉金子有什麼稀罕的,要掉就掉個美人給我當媳婦好了!要不天天看你和爺恩恩愛愛,我這個孤家寡人也太可憐了。」
鳳曦澤風流倜儻的說道,他這個帥氣又多金的澤公子,如今依然是獨身一人,讓韶音也有些疑惑。
「阿澤,你改不會是斷袖吧?不然你成天拈花惹草的,就沒挑到一朵對眼的?」
韶音非常直白的話,讓鳳曦澤嘴角直抽。
「我也想拈花惹草,不過還沒等我出手,花花草草早都殘了,連葉子都沒給留一片,早被人拔光了。」
鳳曦澤痛心疾首的說道,立刻遭到了韶音的白眼。
神都之中愛慕他的女子那麼多,還不是他自己眼光太高了。
這一個個黃金單身漢,真打算把自己當古董來存貨了。
馬車走得雖然不快,但也還是趕到了韶府的門口,听到韶音要見韶樂,門口的小廝立刻拱了拱手,恭敬的回答起來。
「九小姐,樂少爺一早就去城外十里溪的保福寺上香祈福了,但現在大雪封路,怕一時半會兒也回不來。」
「可有人與少爺隨行?」
韶音聞言立刻擔憂地問道,韶樂的身體不好,加上雙目失明,如今去了那麼遠的地方,讓她如何能放心!
「樂少爺是與展小姐一同前去保福寺,沒有帶其他的隨從。」
小廝敬畏的看著韶音,知道她如今身份不同尋常,不敢有一絲不敬。
「哎呀,這天都快黑了,那個瞎子還沒回來,不知道會不會在山林里面遇到什麼豺狼虎豹的!我們韶府剛剛辦了一場喪事,馬上又要辦一場了。」
一道幸災樂禍的聲音,從剛剛下轎子的八小姐韶繡口中傳出。
她嫉妒的看了韶音那美麗的面容一眼,根本不敢相信那是當初的丑鬼阿九。她一早就得知了武尊王居然要娶韶音為正妃的消息,心底的妒火燎原般燃燒起來。
她們兩個都是庶女,憑什麼她就沒有韶音那樣的好命嫁給英俊如神明的武尊王。神都之中,人人都在私底下流傳,武尊王將來很可能會繼承帝位,成為新皇的事情。
她想到這里,就分外不甘心。
她自問姿色才情不比韶音差,但好事都叫那死丫頭佔去了!太不公平了!
「哎呀,這不是我們的未來王妃嘛!真是稀客呀!」
六小姐韶娜也走出了轎子,看著韶音一身華服精美無比,眼楮里的嫉妒根本無法掩飾。酸溜溜的聲音,讓韶音听著都有些牙酸。
「現在這個世道,連丑八怪都能飛上枝頭當鳳凰了,老天還真是不長眼。不過有的福氣,不是那些福薄的人能受得起的。你們瞧瞧,有些人娘親還尸骨未寒,就急不可待地要投奔進男人的懷抱,實在是不孝,下賤!」
八小姐韶繡知道韶音最在乎的就是她的娘親,專門朝著她的痛楚踩去。這種事情,她以前經常做,如今說起尖酸刻薄的話來,依然是語如連珠。
「你們這是公然侮辱朝廷命官!按照律令,要執掌摑刑罰!」
鳳曦澤听到她們竟敢這樣侮辱他的未來主母,眼底里滑過一抹寒意,臉上的笑容沒有減少,但卻讓韶繡和韶娜嚇得面色發白。
她們一時得意忘形,居然忘了如今的韶音,早已經不是當日那個弱小的任她們踐踏凌辱,一聲不敢吭的軟柿子!
從家族第一恥辱,到尊貴無量的帝醫,如今的她化身烈焰鳳凰,平步青雲,振翅高飛,扶搖直上九萬里。
這些曾經看不起她的姐姐們,如今與她卻是雲泥之別。
「不要打我們啊!我們是無意冒犯妹妹的!不知者無罪,我們知道錯了。」
八小姐韶繡和六小姐韶娜嚇得雙腿發軟,連忙跪在雪地里面,開口求饒起來。
韶音卻是看也沒有看她們兩人一眼,紅唇輕輕一動,淡淡的嗓音,平靜地落下。
「別把無知當作犯賤的理由!」
韶繡和韶娜听到她的話,皆是漲紅了臉,卑賤地跪在曾經看不起的九妹面前,她們覺得心肝都要揪成餃子餡了。
「最毒婦人心,你這個惡毒的女人,大冷天的也忍心叫姐姐跪在冰寒刺骨的雪地里面,還好本侯爺當初沒有接下你的繡球,真是太明智了——」
坐在轎子里,身上還纏著繃帶的小侯爺夜立萬,听到了韶音的聲音,在家奴的攙扶下,哆嗦著走了下來。他想要在韶繡和韶娜面前表現一下自己,好讓他的虛榮心得以滿足。
他貶低的話語,從口中利索地落下。眼楮順著韶音那繡著精美花紋的衣袂,朝著她的臉龐看去。
腦袋好像被巨錘狠狠砸了一下,震蕩的感覺在腦海里不斷地回蕩。
他猛地放大的瞳孔里,倒映出那張蓮動天下的玉容。這是他見過最清純絕美的面容,尤其是那一雙叫星辰月輝都黯然失色的靈瞳,奪了天地靈秀之氣,好像會說話似的,將他的魂魄都攫取了過去。
他的謾罵聲戛然而止,張大了嘴巴,怔愣在了原地。
「啪——」
一巴掌甩過,韶音揚起手掌,狠狠地打了夜立萬一個耳光。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拿當初阿九對他的痴情來諷刺她。阿九是很傻,以為人家對她好,就傻傻的相信了。但是她不是阿九,對于這個踐踏阿九真心的人,她只會毫不留情。
她這一巴掌,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發泄一般,打得夜立萬滿地找牙,一頭栽到了韶府旁邊的溝里。冰層還沒有結得太厚,他的腦袋卡進了溝里,連忙掙扎了起來。
候府的家奴見狀,忙不迭去拉夜立萬,但溝渠結了冰,一時半會兒沒辦法把他的腦袋弄出來,他的腦袋只能被卡住臭水溝的冰縫里面。
看到韶音那彪悍的舉動,鳳曦澤感覺脖子後面一陣涼颼颼的。
她冷漠的目光掃過韶繡和韶娜,她們兩個連忙動手,互相扇起了對方的臉,免得落在韶音的手里,下場更加淒慘。連小侯爺都被打到臭水溝去了,她們兩個哪里還有膽子停下來。
「哼!」
韶音冷哼了一聲,高傲如女王地走回馬車,看到馬車遠去,韶繡和韶娜兩人已經是滿臉的掌印,整張臉都紅腫了起來,哭天搶地的嚎啕。牙齒還掉了一兩顆,讓她們張嘴的時候,顯得特別滑稽。
鳳曦澤沒有開口說什麼,原本他以為韶音是女兒身,處事應該會優柔寡斷一些,對待敵人也難免會心軟。
如今爺手執大權,背地里有很多人想對爺不利,如果主母太過軟弱,那將會成為爺的軟肋。
但是,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大錯特錯。
韶音的殺伐決斷,堪比爺利落。她那一巴掌,打得又快又準又狠,實在是驚掉了他的眼珠子。
到現在,他才越發感覺,韶音與爺真的特別般配,他們兩個的身上,有著很多相似之處。對敵人狠辣不留情,對朋友卻肝膽相照,如果兩人強強聯手,想來爺會減少很多壓力。
他知道韶音肯定擔心韶樂的安危,便駕著馬車一路朝著城外飛奔而去,只是這雪天路太難走,原本不需要多久的路程,他們走到了天色都黯淡了下來才抵達。
十里溪的盡頭是連綿的群山,在山嵐腳下的寂靜林間,千年古剎保福寺,曠遠的鐘聲,滌蕩心神。
大雪下了大半天都沒有停歇下來,千山萬壑化成茫茫雪海。
這種天氣,最容易迷路,好在鳳曦澤有到過幾次保福寺,倒是認得路。
在天色完全黑下來的時候,他們抵達了保福寺。
「音妹妹,小心一點,雪天路滑。」
鳳曦澤先下馬車,上前敲了敲緊閉的門扉。
韶音撐著傘,手中抱著暖手爐子,走了下來。這厚厚的雪,幾乎要沒了小腿,看來不能走夜路,只能在這保福寺借宿了。
「吱呀——」
門扉打開的聲音,伴隨著簌簌落雪灑下。
一個老和尚身著青色僧袍,朝著兩人行了個佛禮。
「兩位施主有禮了!」
「大師,請問韶家少爺和展家小姐可在貴寺中?」
韶音也回了個禮,開口詢問道。她最擔心他們兩人已經回去了,要是在路上迷路了,那就糟了。這樣冰天雪地的天氣,要找人也很困難。
「今日有一男一女來拜佛,因為大雪封路,所以還未曾離去。兩位施主遠道而來,一路風塵僕僕,快請進吧!」
老和尚看外面雪下得大,天色也晚了,便讓他們兩人進來。
馬車被安排在了後院,途經大雄寶殿。
韶音在金佛前面,見到了韶樂那一襲天空藍色的身影,金色燭火映照得大佛寶相莊嚴,韶樂跪在蒲團之上,腰間系著晶瑩珠鏈和環佩,垂墜而下。高挺如削的鼻梁下,水色淡淺的薄唇,緊緊抿著,秀如清風的臉龐上神情肅穆。濃長如蒲扇的睫羽下,眼眸溫暖卻無焦距。
梵香裊裊,佛經吟誦,在迷朦的香霧之中,心靈也會平靜下來。
韶音安靜地站在遠處,沒有上前打擾他,不想打破這祥和的寧靜氛圍。
「信徒韶樂,不求己身,只願九妹韶音平安長樂,一世無憂。」
韶樂溫潤的話音,在空蕩蕩的佛殿里面,顯得格外清晰。
韶音听到他那虔誠的祈願,胸口陡然有一股暖流涌出,淌遍全身上下。
「哥!」
她開口喚了一聲,走近他身邊,伸手將他扶起。他踉蹌了一下,顯然是跪了太久,連站立都有些困難。
「九兒!你怎麼來了?」
韶樂听到韶音的聲音,不禁喜出望外,憂郁的俊顏,瞬間就容光煥發。
「哥,你听,外面下雪了!我帶你看雪好不好?」
韶音牽著韶樂的手,臉上有著溫柔至極的神情,淡淡的嗓音也多了一股暖意。
「好!」
韶樂听到她的話,臉上露出了一抹溫柔繾綣的笑容。
見到他們兩兄妹之間融洽無間的氣氛,鳳曦澤沒有出聲,只是靜靜地站在遠處。心中想著如果這一幕被爺看到,鐵定會打翻醋壇子!
展落初一直守在大殿的一角,抄寫著經文,看到他們兩人自然而然的親密,她心底格外羨慕。
韶樂對她總是冷冷淡淡的,是那種對陌生人一樣的彬彬有禮,格外的疏離。好像不管她怎麼努力,都沒有辦法走進韶樂的心,她根本沒有辦法親近他。他看似溫潤的書生,但一顆心卻像是飄曳的浮萍,叫她捉模不定。
他拒人于千里之外,唯獨對韶音會露出那般溫柔的神情,任由她靠近他。他的神情是那麼安寧,足見他對韶音是多麼信任。
她告訴自己,他們只是兄妹,但心里還是忍不住一陣酸楚委屈。手中握著的毛筆,滴落的墨水,不小心弄污了一片,她連忙回過神來,重新抄錄一遍經文。
她心中求的是韶樂可以恢復光明,她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只求佛主賜給他光明的人生。
在同一個大殿之中,兩個人許下了不同的願望,但卻都不是為自己而求。
韶音沒有見到在大殿角落的展落初,她將暖手爐換了熱炭,放到韶樂的手中,讓他冰冷的手恢復幾分熱度。
兩人站在大雄寶殿的屋檐下面,靜靜地听著落雪的聲音,夾雜在梵音鐘聲里面。
「九兒,雪是什麼樣子?」
韶樂听著落雪的聲音,睜大眼楮想要看看雪的樣子,但眼前只是一片黑暗。一點點光明,都滲透不進他幽暗的世界。
韶音看著他顫抖的睫羽,心口一陣莫名的疼。撐開紅梅紙傘,帶著他走進雪中,她白皙的柔荑,將他的掌心攤開,伸出傘外,接到了一片雪花。
「哥,這就是雪。」
涼沁沁的感覺,在他的手心化開,他似乎感覺到了雪的模樣。小小的一點,細細軟軟,輕盈至極。在掌心化開的時候,會帶走手中的熱度。
「感覺到了嗎?涼絲絲的雪,覆蓋滿了整個世界,天空地面都是一片白色。你听,風中雪花點綴在青松之上,飄灑在屋檐之上,零落于我們的傘間,一顆顆如細小的沙子,但卻比沙礫晶瑩剔透......」
韶音詳細地說著自己所見的一切,大雪飄浮在他們的周身,韶樂似乎看到了她所描繪的景致。
「九兒,白色是什麼樣子的?」
韶樂迷茫的話音,讓韶音的手微微一顫。
「那是一種聖潔光明的顏色!是黑暗的對立面,撥開一層層黑霧,眼前一絲絲的溫暖不斷地疊加在一起,就會化作純粹的白色。」
韶音的嗓音淡淡的,耐心地落在韶樂的耳畔。
他從來沒有見過白色,她不知道改如何表達,才能讓他想象出白色的模樣。
「九兒在我心中,便是白色的。」
韶樂清秀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溫暖的笑容,好似心滿意足一般。他想看的雪,其實是她的模樣。在他的心中,她就是最聖潔美麗的雪,只是他看不到她的樣子,但他卻清楚得感覺到她給他帶來的溫暖。
她就是他黑暗世界里面,最璀璨的一道光明,他循著腦海中對她的想象,感覺到了純淨的白色。
「雪越來越大了,今晚怕是不會停了。哥,我們進去吧!」
韶音看到韶樂憔悴的面容,擔心他受凍,立刻帶他回到屋中。
老和尚帶他們去了客房,因為下雪天來燒香的人並不多,所以客房還很寬敞,有不少的空房間。
「幾位施主今晚就在這里歇著,寒舍簡陋,廚房已經備了齋菜,稍後會有人送過來。」
「多謝大師。」
韶音道了一聲謝,便扶著韶樂進了他所住的房間,鳳曦澤和展落初也各自被安排到了另外一個院落的客房。
她就住在韶樂的隔壁,這樣可以相互照應。
這里的客房很簡單,沒有什麼裝飾,只掛了一張寫著禪意的字畫。
一盞燭台擺在桌面上,一點點橘黃色的光芒,照亮了整個房間。韶音坐在韶樂的身邊,看著他那雙眼楮,她的眼底有著深深的惋惜。
如果他能夠看得見,人生想必會變得更加精彩。
「哥,相信我,你會看得見光明的!」
韶音在心中默默地說道,無論如何,她也要讓韶樂再見到光明。
她仔細的觀察起韶樂的眼楮,心中已經有了確切的治療方案,只需要集齊藥材,就可以開始治療。
「兩位施主,請用齋飯。」
一個小和尚,端著齋飯和齋菜進了屋子里面,將飯菜擺放整齊,然後退了出去。
齋菜的香氣,立刻就飄了出來,對饑腸轆轆的兩人很有吸引力。
韶樂模到筷子,打算開始吃飯的時候,面前的碗卻被韶音移開了。
「哥,不要動筷子。」
韶音低聲說道,阻止了他的動作。
這個小和尚有問題,他的腳步不是普通人的步伐,像是有武功的。另外,他方才將飯菜擺好的時候,眼底滑過一抹異色。加上他身上沒有出家人那種香火味道,有一股血腥味,這些都很可疑。
她模出一根銀針,朝著碗筷里面試了試,沒有試出什麼毒。但她沒有掉以輕心,而是把飯菜混合起來,再試了試銀針。
原本沒有變色的銀針,猛地就變了顏色。
這飯菜單獨吃都是沒事的,但配在一起吃,就會產生劇毒。因為里面各自加了一種藥材,混合在一起相克,就會產生毒性。
她沒想到,那些人居然追到了這里,處心積慮想要除掉她!
「哥,這里不能呆了。」
「發生什麼事了?」
韶樂听到她凝重的聲音,焦急的問道。
「別問了,我們走。」
韶音吹滅燭火,拉著韶樂朝著窗戶外面爬去。外面的寒氣席卷而來,讓她一陣哆嗦。
韶樂的手被她緊緊地拉著,哪怕是在最危險的時候,她也沒有丟下他。
「九兒,你一個人走會更快。」
韶樂覺得自己是她的負擔,想要把手抽出來。
「哥,你說什麼傻話!我怎麼會把你丟下!要走一起走!」
韶音握緊韶樂的手,拉著他跑在夜色中的雪地里。
他們逃出沒多久,原本他們住的地方,已經燒了起來。在大雪之中,那房屋卻熊熊燃燒,想來是潑了火油。
大火與白雪形成了強烈的視覺沖擊,也讓韶音的心底寒意頓生。如果他們遲走一步,想必就要葬身火海了。
她知道派來殺她的死士必定還在附近,沒有就此停下休息,而是拉著韶樂繼續逃。
「刷——」
一道尖銳的利刃,破空而來,力道可怕,穿過風雪朝著韶音背後的方向攢射而去。風雪很大,加上夜色的昏暗,韶音沒有注意到背後的冷箭。
听到風中的箭矢聲音,韶樂比韶音的反應還要快,一把將韶音推向了旁邊,自己卻正中一箭,倒在了雪地之中。
腥紅的血液,猶如曼珠沙華陡然蔓延開來,刺紅了韶音的眼楮。
「哥!」
韶音從地上爬起來,借著微弱的光,檢查韶樂的傷口。那道箭羽她很熟悉,就是刺傷木芙的箭。箭頭沒入了韶樂的手臂,她沒有猶豫,立刻背著韶樂朝著黑暗中跑去。
對方沒有打算放過她,但她在焦急之中,踩著陌紫皇教她的仙蹤雲步,讓對方無法射中她。
她的步伐雖然有些生澀,但悟性極好,在逃命之中,竟然把仙蹤雲步一氣呵成的融會貫通。
隨著仙蹤雲步越來越熟練,她很快就將後面的追兵甩得老遠,這也讓她對陌紫皇教授的輕功刮目相看。如果她勤加練習,以後打不過就跑,小命還是能保住的。
她雖然逃出了包圍圈,但韶樂的情況卻不容樂觀。在她焦急萬分的時候,她看到了遠處一點燭光,指引著她的道路。
她沒有別的選擇,立刻背著韶樂跑向那座小屋。
沒有時間敲門,她猛地踹開大門,就見到了一個光果的男子背影。
一頭銀雪般的長發,披散在男子的腦後。男子光潔的肩膀,露在浴桶的外面,看上去分外銷魂。
當韶音看到那男子的側顏,頓時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