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眾人,循著鳳魅雪的目光方向,看向了天牢一處不起眼的角落……舒睍蓴璩那里距離她們所在的地方有些遠,如果不是鳳魅雪看過去,誰也不會注意到那里有人。
因為距離比較遠,所以他們說的話,那邊也听不清楚。
「有人在那里!」
韶音視線鎖定在那一個衣著襤褸的女子身上,一頭蓬松的亂發,遮掩在她的臉上,叫人看不清楚那人的模樣。
但這個人的身影頗為眼熟,理應不是陌生人才對。
亂發之中,一雙射出寒芒的怨毒眼楮,讓韶音立刻從回憶中找出了對應的名字。
「麗妃!」
她想起麗妃當日在晚宴之上公然月兌衣引誘武尊王,被鳳魅雪直接打入天牢之中為奴。如今看她那宛如乞丐的打扮,就知道她在天牢里面過的日子定然很悲慘。
麗妃以前作惡多端,對宮人更是心狠手辣,如今那些人也是想方設法托人好好地整整她,她自然是過得生不如死。
「難道夜麗水便是這一起連環案件背後真正的元凶?」
丞相紫阡陌也認出了夜麗水,她對夜麗水很熟悉,不像韶音只見過她幾次,所以馬上就猜到了鳳魅雪所指之人是夜麗水。
「嗯。」
鳳魅雪點了點頭,沒想到這個女人被關在了天牢之中還不安份,鬧出了這麼多的事情。
她的眼底浮起一抹殺意,原本她是讓唐柒柒來處理,但顯然她是力不從心,留下了這個禍患。
「把夜麗水拿下。」
紫阡陌一聲令下,立刻有獄卒將夜麗水五花大綁,拉到了她們的面前。
「你們為什麼捆住我?」
夜麗水跪在地上,圓瞪著眼楮,仇恨的目光,狠狠地盯著她們。
「你指使以前的貼身侍衛,殘忍殺死了數名宮女,還不認罪!他已經招供了!」
韶音嚴肅的宣布道,直接一口斷定了夜麗水的罪名。
「他是不會招出我的!你胡說八道!」
夜麗水驟然听到韶音厲聲的話語,心底猛地一顫,立刻開口反駁起來。
「沒錯,我是胡說。但你自己卻承認了,是你指使他做的。」
韶音淡淡一笑,穩如泰山的坐在主審座位之上。
夜麗水聞言面色煞白,她方才的話,就等同于承認了自己是主謀。哪怕她否認是他招供出自己,也是沒有用的,因為她不知不覺已經中了韶音下的圈套。
「你為了保住美貌,讓以前與你有染的侍衛,殘忍地為你取處子初夜之血服食。你真以為,你那顆千瘡百孔丑陋的心,可以用一張皮粉飾得了嗎?」
鳳魅雪冷冷的嗓音,讓夜麗水整個人頹然地倒在地上,眼楮里充滿了驚恐與絕望。
「你為何會知道這些?他不會說的!」
夜麗水亂蓬蓬的頭發下,一張臉宛如厲鬼。那個侍衛是從小跟隨在她身邊的人,他一直對她死心塌地,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招供出她。她要他做什麼事情,他都會願意。
「你不說,我難道就不知道了?你處心積慮地爬上高位,卻連自己是誰的棋子都不知道,該說你蠢還是可悲?」
鳳魅雪將夜麗水心里想的看透,知道了她並無利用價值,就沒有留下她性命的打算。
「放了她,將她逐出皇宮。」
她淺淺的話音,透著淡漠之意。
「另外,將那名侍衛,推出宮門,斬首示眾,以儆效尤。」
夜麗水听到自己只是被逐出皇宮,為她效命的侍衛卻要被斬首示眾,臉上露出了不可思議之色。
韶音和紫阡陌對鳳魅雪的決意沒有多說什麼,立刻讓人執行。
當夜,兩輛囚車緩緩駛出宮門,但夜麗水一身衣裳襤褸走下囚車的時候,就見到那名臉被燒得面目全非的男子,朝著她露出了一抹祝福的笑容。
隨著血濺三尺,頭顱落地,夜麗水感覺整個魂魄都要抽離她的軀殼。
想起他毀容的原因,是為了救她出火海,毀了原本俊秀的臉。
除了他,這世界上沒有誰那麼愛她。
哪怕她再狠毒,哪怕她再骯髒,他都從未離開過。
這一刻,看著他因為她而死,她第一次發現原來她錯愛了一輩子,真正的幸福卻從未正視一眼。
就在她幡然悔悟的一霎那,一道穿心的利箭,就射中了夜麗水的胸口,奪去了她的性命。
「噗——」
她踏出宮門的那一刻,竟是她命喪黃泉之時。
她沒有料到,但鳳魅雪卻早就知曉這樣的結局。因為,她早已經是一顆無用的棄子,黑暗中的那雙眼楮里,哪里會容得一粒沙子存在。
就在那道弓箭射過來的時候,早就埋伏在四周的聖羽戰堂精銳,瞬間循著箭羽飛來的方向,包圍了過去。
「 ——」
一個巨大的煙霧彈炸開,那道人影就在濃濃的煙塵之中消失無蹤。
韶音與鳳魅雪站在皇宮之中高高的玲瓏白塔之上,朝著宮外那一片迷朦的煙霧看去。鳳魅雪一臉高深莫測,讓韶音如何也猜不透,她此刻到底在想什麼。
「音音,你是不是在想,為何我明知道對方會現身,卻不親自動手?」
鳳魅雪輕柔如羽的嗓音,從韶音的耳畔滑過。
「伯母本事那麼大,如果出手的話,天曜皇朝想來又會是另一番模樣。」
韶音站在玲瓏白塔之上,眺望著神都夜里一盞盞燈,連綿成蟄伏的巨龍形狀,看上去巍巍壯觀。
「這天下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沒有誰可以保護誰一輩子,哪怕是我也無法做到將所有人都保護在羽翼之下。唯有自己堅強起來,才能夠迎面風霜,怒放出絕世清芬。」
鳳魅雪一雙看透萬世滄桑的眼眸,盈盈地望著這片天下。整個人就像是迎風羽化的仙子,縴塵不染,叫韶音生出幾分她隨時可能乘風而去的感覺。
原本她以為自己可以保護自己在乎的人,哪怕無法守護這個天下,也可以護著心中非守護不可的幾個人。
然而,經過那麼多的事情,她才明白,自己的力量再強大也是有限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軌跡,有自己的人生道路,這一路上總會遇到許多莫測的危險。最好的保護方法,不是為他們排除一切的阻礙艱險,而是讓他們成長起來,自己擁有直面困難的勇氣與戰勝挫折的力量。
這也是為何她與夫君不問世事的原因,他們希望孩子們自己在這混濁的亂世之中,開闢出一片朗朗晴空。
「我懂了。」
韶音玉顏之上露出了頓悟的神色,他們如今覺得困難的事情,在這些前輩的面前,也許根本不值一提。但他們幫忙解決這一次的危機,不代表下一次發生危機的時候,他們還能及時伸出援手。
他們會默默地在背後守護,但卻不會讓自己的寵溺,成為雄鷹翱翔的阻礙。
鳳魅雪微微一笑,傾城傾國,長長的裙裾,在夜風之中不斷地飛揚。
「這次多謝伯母幫忙,才讓醉美人之案水落石出。」
韶音朝著鳳魅雪道了一聲謝,話音格外真誠。
「你的聰慧,才是破案的關鍵。有你在皇兒身邊,我也安心多了。他——是最讓我放心不下的孩子!」
鳳魅雪的眼里有著慈母的溫柔之色,似托付一般,握著韶音的手。
這麼多的孩子之中,沉穩鎮定,才學廣博,文武雙全,有著帝君之風的陌紫皇,是她最擔心的一個孩子。
他雖然是最優秀出色的一個,但身上卻有著不為人知的巨大隱患。這麼多年,她與夫君四處奔波,一方面是為了尋找小九,還有一方面就是為了找到解決陌紫皇身上那個隱患的辦法。
哪怕是有著通天之力的玄機樓主玄天和知曉萬事萬物的湮寂,都沒有給她一個肯定的答復。只告訴她,一切隨緣。
「我
和他不是那種關系。」
韶音听懂鳳魅雪的意思,連忙搖頭說道。
「很快就是了。」
鳳魅雪以為她是害羞,笑著拍了拍她的手,露出了她明白的神色,讓韶音無言以對,說什麼只會越描越黑,她干脆什麼都不說了。
夜色深沉,韶音回到槿嵐苑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她沒有立刻歇下,而是寫了一封信,讓火月雪貂小萌萌帶去給木芙。
如今還有許多勢力在背後盯著她,她不宜去見木芙,否則會給木芙帶來殺身之禍。她只能按捺著心中的擔憂,讓小萌萌暗中傳訊。小萌萌年紀不大,但速度卻奇快無比,加上它極有靈性,可以听得懂她的話,是她如今最大的幫手。
小萌萌去為她傳信給木芙,她自己則拿出了西涼白日里為她準備好的絨線和各種布料,手握著剪刀,坐在燭火旁邊,認真地裁剪起小衣裳。
她的手很巧,以前練習銀針的時候,她經常被師傅叫去刺繡,如今這一手繡活倒是爐火純青。
她給小萌萌縫制了幾件可愛的衣裳,想起讓陌紫皇代為照顧的小龍貓,她又按照小龍貓的大小,做了兩件小衣裳。
做完小衣裳之後,她用木條削了兩根棒針,挑選了深紫色羊絨線,就埋頭織了起來。
她的手法很嫻熟,一針一線,織得格外認真。
一整夜,槿嵐苑中的燭火都是亮著的,蠟燭快燒光的時候,西涼就添上了新蠟燭。海蓮則是在一旁加炭火,免得夜冷凍著韶音。
她們看不懂韶音在織什麼東西,但看得出那紋路很漂亮。
當天邊已經泛起魚肚白,韶音才編織好了一條深紫色的圍巾,渾身一陣腰酸背痛,她好像都沒有感覺。見到西涼和海蓮陪她熬了一夜,便讓她們下去休息。
她將圍巾折疊起來,看了看天色,她就打水洗了一把臉,然後換上朝服去上朝。
當金色的陽光,化開積雪,映射在她的玉容之上,她身著火紅朝服走進金鑾大殿。昨夜宮中疑案被韶音以雷霆速度破案的事情,已經傳遍了整個朝野。
原本听到她對雪災的解決策略,百官只是對她改變了印象。當得知懸于多日未解的疑案,剛剛交到她的手上,短短時間就水落石出。
朝廷上下,文武百官,對于這個新晉的一品女官,再也沒有一絲怠慢。
眾人早早就到了金鑾大殿,見到韶音紅衣勝火,淡定自若地步入金碧輝煌的大殿之內。他們仿佛見到了火鳳浴火而生,華美蛻變,翱翔寰宇。
那張揚的紅色傾天長袂,在金色的穹頂下,染上了輝煌的萬丈霞輝,她那縴弱的倩影,看上去竟是叫人不敢直視。
或許韶音並不是什麼武林高手,也沒有高大偉岸的身材,但她卻有著驚人的智慧,讓這些須眉男兒都自愧不如。一個人最強大的不是武力深淺,而是智力高低。
「見過帝醫大人!」
群臣百官連忙朝著韶音行禮,態度較之昨日更加恭敬了幾分。
韶音成為帝醫以來,見到了這些官員對女官的輕視,但她從未說什麼。她只是以實際行動來證明,女子從來就不遜于男子。
誰道女子頭發長見識短?她便要讓這些人知道,女子不僅僅頭發長,而且長得可以勒死這些小瞧女人的大男子!
「帝醫大人,昨夜沒有休息好,今日還起得這麼早,真是辛苦你了。」
丞相紫阡陌走到韶音的身邊,朝著她打了個招呼。
原本圍著韶音的官員,見到丞相大人過來,只能行了個禮,退到一旁。
「丞相大人也辛苦了。」
韶音不喜歡和那些人有什麼交集,也不喜歡應付他們,紫阡陌替她解圍,她也很配合。
兩人有說有笑,看上去特別親近。
但她們的親近畫面,卻刺痛了曲盡歡的眼。看到一直對所有人都頗為冷淡的紫阡陌,竟然對韶音如此友善,他心底嫉妒得發狂。
只是如今韶音風頭正勁,他也沒辦法使絆子,只能暗暗記下這筆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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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上朝之後,風帝大為嘉獎了韶音一番,同時也記了紫阡陌一功。賞賜了她們兩人一些宮中的貢品,同時還特許韶音日後可以挑選幾名宮人,帶到帝醫府邸伺候。
此等殊榮,讓眾官員羨慕不已,但韶音居功理應受到賞賜,無可非議。
眾人上表了一些瑣碎的事情,風帝身體還沒康復,看上去也是沒有什麼精神听。
見到風帝沒精打采,曲盡歡的眼底滑過了一抹喜色。
陌紫皇今日卻是來得晚了,等到快下朝的時候才姍姍來遲。
韶音見到他的神色有些疲憊,想起他這些日子都沒有休息過,心底生起了幾分憐惜。他雖然身為王爺,但大大小小的政事都落在了他的肩上。
下朝之後,韶音提出要去看望韶樂,就與陌紫皇一同去了武尊王府。
昨夜他就得知韶音破了宮中疑案,卻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沒想到那麼快罷了。他一直都知道她很聰明,這樣的人才,真是不該屈居人下。
連續兩日的晴天,那場大雪已經化得不留什麼痕跡,若不是牆角陰涼處的那一抹雪白,幾乎要叫人以為不曾下過雪了。
「韶樂就在這邊廂房。」
陌紫皇親自陪她到王府中的客房,一路上遇到府中的奴僕和婢女,他們都露出了驚訝之色。
以前未曾見爺帶什麼女子回來,這幾日他們卻是經常見到這位姑娘。有傳言說爺就快大婚了,看來這個消息十有**是真的了。
韶音沒有走進屋中打擾韶樂休息,而是站在敞開的窗戶外面,朝著里面看了一眼。
干淨整潔的客房之中,韶樂閉著眼楮在休息,床邊則是展落初衣不解帶地靠在一旁。看來她都沒有休息,只是靠在那里小憩一會兒。
她看韶樂的面色已經好了許多,就沒有進去,腳步輕盈地離開了。
她與陌紫皇剛剛離去,在睡夢中的韶樂,無意識地喃喃了兩個字︰「九兒——」
被他的聲音驚醒,展落初揉了揉布滿血絲的眼眸,當見到韶樂還沒有醒來。想起耳畔恍惚間听到的話音,她的眼眶不由一紅。
「他們真的只是兄妹麼?」
她在心中無聲的問道,好似咀嚼著一顆苦澀的青梅,酸入心肺。
愛是不公平的,不是她付出多少就能得到多少。
娘親曾經告訴她︰「如果那個男人心里沒有你,無論你為他做多少,他都是看不到的。因為他的眼里從來都沒有你,又怎麼會見到你的好?又如何看得到你付出的一切?」
只是,她明明知道韶樂不喜歡自己,卻還是想要守在他身邊,心中期盼著能夠得到他的一絲在意,那她就算是死也甘願了。
一陣雪過後,武尊王府中大片的梅花樹,就齊齊冒出了花苞。千樹萬樹,含苞欲放。
「你再練習一下仙蹤雲步。」
陌紫皇將她帶到了不算寬闊的梅林之間,這里不是演武場,但卻更能體現出仙蹤雲步的靈活。他想看看她練習的如何,好指點她一下。
「嗯。」
韶音點了點頭,將仙蹤雲步走了一遍。她的身影,好似消融在梅林之中,看上去縹緲至極。
陌紫皇見到才隔了一日,她的仙蹤雲步就練得如此純熟,不由大大的吃了一驚。他明明看出她沒有什麼練武的天賦,但她的進步實在是太快了!
韶音見到他驚訝的神色,對于自己仙蹤雲步練習的這麼熟練一點也不意外。她的確不是什麼練武奇才,但人如果沒有被逼過,哪里能夠發揮出體內潛藏的實力。
她在生死關頭,不得不將仙蹤雲步發揮到最好,否則她和韶樂就會喪命。
在如此大的壓力下,她的仙蹤雲步才會進步得那麼快。雪夜的逃命狂奔,也讓她意外練成了仙蹤雲步。
那漫天的雪花,在風中縹緲至極,也叫她明白了仙蹤雲步真正的關鍵所在。
「可以了,你這仙蹤雲步走得很好。看來我可以教你一些其他的防身之術,你的領悟力超乎想象。」
bsp;陌紫皇不吝惜的贊賞道,對于韶音的表現,他非常滿意。她的體質不好,但領悟力卻超強,有些精妙的武學,想必她會學得比那些武學奇才都要快。
學武也不是一味的靠蠻力,腦子也是關鍵。
他命人拿來了一根紅色綾紗,綾紗的末端,皆系著一顆暗紅色的月光寶石。
「這是舞月綾紗,你可會跳水月鏡花舞?這舞月綾紗配合水月鏡花舞,加上仙蹤雲步,是一種適合女子的武學,以舞為殺,步若鏡花。只是要將仙蹤雲步與水月鏡花相結合很難,所以沒有幾個人學得會。」
「我試試!」
韶音沒想到水月鏡花舞竟然也是一種武學,會跳這種舞的女子有很多,但沒有見到哪個很厲害的。
不過她听說這水月鏡花舞原本是蝶後所創,那麼,這種舞很有可能是高深武學。
一道紅色的倩影,手中握著一根長長的紅色綾紗,在梅花林中迎風起舞。
另一道黑色的冷酷身影,若九天神明,坐在梅花樹之下,扶著琴弦,奏響仙音。
韶音手握舞月綾紗,腳踏仙蹤雲步,在梅林之中起舞的絕美姿態,仿佛九天玄女。琴音悠揚動听,她玉臂輕舒,綾紗繞臂飛舞。她的身姿縴柔,跳起舞來,越發顯得楚腰曼妙。
清麗的玉容,清澈的明眸,柔潤的紅唇,搭配在一起,完美無暇。她未曾露出笑靨,單單是那起舞弄清影的姿態,就叫人神魂欲醉。
手中抱著一疊畫軸興致勃勃走進梅林來找陌紫皇的月上淵清,不經意間見到了那震撼人心的一幕,愣在了原地。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韶音,絕麗妖嬈,那飄揚的紅色綾紗,似乎要將人的魂魄也牽走一般。
听到月上淵清手中的畫軸落地的聲音,韶音與陌紫皇都停下了動作。
琴音戛然而止,舞步停歇,兩人都凝眸看向了月上淵清。
「你怎麼來了?」
陌紫皇手指停在琴弦之上,清冷的目光,透著幾分不爽。
「小皇皇,你干嘛臭著一張臉,好像很不歡迎我?」
月上淵清俯身將畫軸撿了起來,沒好氣的說道。看到陌紫皇那難看的臉色,他卻是習以為常,不以為意。
「說實話,不歡迎。」
陌紫皇見到月上淵清笑得雲淡風輕,那閑逸的姿態,在他的府邸里面閑庭信步一般,完全沒有把自己當外人。
「瘋丫頭,你不來幫忙撿一下嗎?都是因為你,我才看呆了,不然畫軸也不會掉一地。」
月上淵清不理會陌紫皇的黑臉,反而淡然地說道。
「你這可真是一個歪理由!墨煙沒跟你一起來?」
韶音好笑地走上前,幫忙撿一地的畫軸,這些畫軸都是空白的,也不知道他拿這麼多畫軸過來做什麼。她卷翹的睫羽,輕輕眨了眨,朝著他的身後瞥了一眼。
「喏,不就在後頭嗎?」
月上淵清朝著後面指了指,一紅一黑兩道馬影就從林間跳了出來。
墨煙正和赤影在一旁吃草,看它們悠哉悠哉的模樣,還真是快活得很。
見到韶音,兩匹馬兒都飛奔了過來,親昵地圍著她轉悠。
「這兩匹見色忘主的色馬!」
月上淵清無語的說道,對于墨煙這性子他早就見慣了,不過沒想到赤影也是沒理會陌紫皇,直接撒腿跑到韶音身邊。
陌紫皇見狀也是一臉無語,不知道赤影那冷艷高貴的傲嬌性子哪去了?
因為月上淵清的突然到訪,韶音也停下了練習,幫忙撿好畫軸,就將舞月綾紗收好,遞給了陌紫皇。
就在這時,她瞥見了陌紫皇身前的九霄環佩古琴。
靈魂似乎都震顫了起來,那柄古琴讓她似曾相識。最叫她激動的是,她在這柄古琴的琴柄上見到了泛著陽光彩輝的蒼華雲淚。
手中的舞月綾紗驟然落到了地上,那熟悉的蒼華雲淚,完全吸引了她
的心神。
「瘋丫頭,你中邪了?」
月上淵清見到韶音突然呆在那里,連手中的東西掉在地上都沒發現,不由開口叫道。
被他這麼一叫,韶音才回過神來,臉上露出了尷尬之色,連忙撿起舞月綾紗。
韶音的視線,緊緊地膠著于九霄環佩古琴上的蒼華雲淚寶石之上,眼底有著難掩的激動之色。
蒼華雲淚是她回去的關鍵,她記得自己就是被蒼華雲淚中的一道光芒帶到這里來的,這顆寶石是不是還能夠帶她回到現代?
想起這個可能性,她的內心就火熱了起來,她的手指,忍不住朝著蒼華雲淚伸去。
然而,就在她的手即將觸踫到蒼華雲淚的時候,她的心底產生了一絲遲疑。
「阿音,你怎麼了?」
陌紫皇感覺韶音有些神思恍惚,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感覺到她的掌心異常冰涼,不由露出了擔憂之色。
此刻,蒼華雲淚寶石,在陽光下泛著異彩,但他並沒有注意到。
「我沒事,只是覺得這琴特別好看,一時間有些失態。」
韶音的手被陌紫皇握住,她連忙抽了出來,玉顏之上有著一抹掙扎之色。
只要再靠近一點,觸模到蒼華雲淚,她就有可能回家了!
只差那麼一點點,自己到底在猶豫什麼?
她感覺到那顆寶石似乎在呼喚她,那股強烈的感覺,讓她確定這顆蒼華雲淚,絕對與她到這個異世有關系。
那流光幻彩的蒼華雲淚,美得驚心動魄,似乎要把她的魂魄給吸進去。
「你的手這麼冷,許是著涼了,今日就練到這里,我們進屋說。」
陌紫皇握著她的手,將手掌的熱度傳遞到她的手中,呵了一口熱氣,讓她的小手暖和一些。他手掌覆蓋在她小巧的柔荑外,搓了搓,讓她的手恢復幾分溫度。
接著他便將九霄環佩古琴收了起來,帶著韶音朝著屋里走去。
月上淵清不請自來,懷里還抱著一疊的畫軸跟在他們身後,目光透著幾分思索的意味,朝著陌紫皇抱著的九霄環佩看去。
他方才似乎見到這柄古琴上的寶石發出很特殊的光芒,那種光芒有著強大的魔魅力量,讓他都險些心魂失守。
從寒冷的屋外走進溫暖的室內,韶音感覺冰冷的身體,慢慢暖和了起來。
陌紫皇不知道把琴收到什麼地方去了,從屋里出來的時候,手里只捧著一碗姜湯。
「喂,小皇皇,你這是嚴重忽視我的存在,我也好冷啊!」
月上淵清見到陌紫皇壓根沒管他,坐在火爐旁邊,自己端著熱茶喝了起來,嘴上還在抱怨連連。
「一邊涼快去,沒人當你存在。」
陌紫皇瞪了他一眼,這個超級大燈泡,一點都沒有自覺性。
「那你們就當我不存在得了,我上次可跟你說過了,我要搬你這里來住些日子,你是一口答應了。」
月上淵清把畫軸放了下來,也沒有見到他有什麼多余的行李,這些就是他要帶的全部家當了。
「我什麼時候答應你的?」
陌紫皇听到他的話,冷冷的說道。
「小時候,在天苑的時候,我說過的。」
月上淵清非常認真的說道,說出來的話語,叫陌紫皇差點沒有直接把姜湯潑他一臉。
「你敢不敢不要擺著一張正直的臉,說著這麼無恥的話?」
陌紫皇嘴角抽了抽,他在天苑的時候,那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什麼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他也好意思提。
「我一直都是這麼正直,要不然也不會被那瘋丫頭打劫了!人善被人欺,我娘誠不欺我也!」
月上淵清朝著韶音看去,對于他們初次見面的事情,他可是印象深刻。
「打劫你?沒有啊!你沒證
據就不要亂說!我劫色了?還是劫財了?」
韶音喝了一口姜湯,無辜地耍賴道。
「你劫了我的馬!」
月上淵清差點一口血噴出來,痛心疾首的說道。
「你的馬不是在外面嗎?你這大白天的說夢話呢!」
韶音淡定的嗓音,透著幾分疑惑,再度打擊了月上淵清。
「我現在才知道,爹說的沒錯,山下的女人是老虎!」
月上淵清幽幽的說道,幽怨的目光,讓韶音起了一片雞皮疙瘩。
「我改日把這話轉告你娘。」
陌紫皇冰冷的嗓音,認真的說道。
「兄弟,你可別這樣!那我爹就慘了!他可是超級懼內,你這是把他往火坑里推啊!」
月上淵清連忙開口說道,他爹是老實人,可經不起折騰。
韶音听著他們兩人的對話,就知道他們的交情定然不錯。原本沉重的心情,也稍稍舒緩了幾分。
喝完一碗熱騰騰的姜湯,她覺得渾身都暖和了起來,只是心里卻還有一塊無法化開的冰晶,阻礙著這股溫暖涌入。
「我也該回去了,你們慢慢聊吧!」
她緩緩站起身,朝著他們告別了一聲。
「我送你。」
陌紫皇看天色也晚了,便送她走出門口,把月上淵清丟在屋里。反正那家伙是自來熟,自己會安排好住處,不需要他操心什麼。
他覺得韶音自從剛才見過九霄環佩之後,就開始心事重重,讓他放心不下。
兩人並肩走在長長的路上,府里的家僕都很識趣的避開。
「剛才那柄琴叫什麼名字呢?看上去好像有些年份了,應該有來歷吧?」
韶音紅唇動了動,淡淡的嗓音,努力保持鎮定。
「沒想到你也懂琴,那柄琴名為九霄環佩,是我最心愛的東西,從未有其他人踫過。」
陌紫皇提起九霄環佩,神情都柔和了幾分。
「你彈琴很好听。」
韶音看得出陌紫皇對那柄琴特別喜歡,想到九霄環佩上瓖嵌的蒼華雲淚,她心中不知道是喜悅還是失落。
「你若喜歡,日後我天天彈給你听。」
陌紫皇听到她的夸獎,冷漠的俊顏上,立刻掬起了淺淺的笑意。那上揚的弧度,牽扯著韶音的心微微一疼。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他因為她而展露的笑容,她竟然會有種莫名的憂傷!
如果離去,她這輩子,是不是再也見不到他的笑容了?
想到這里,她就覺得胸口悶悶的疼,就連呼吸都艱澀了幾分。那冰寒刺骨的風,灌入她的肺腑,讓她整個人涼透到靈魂深處。
他說的話,雖然簡簡單單,但在她听來卻是世間最動人的情話。
陌紫皇沒有听到她的回答,俊顏之上滑過一抹落寞之色。他並不知道此刻的韶音,內心有多麼的矛盾。
回去的機會就在眼前,她卻做不了決定。
兩人一路無言,走出了王府,馬車已經停在了外面。花眠憂看到他們兩人一同出來,臉上露出了一抹祝福的笑容。
在她看來,他們兩人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爺對小姐也是真心好。哪怕是她這樣冷血的殺手,都羨慕有人這般傾盡憐寵用心呵護。
只是她的世界沒有愛,殺手不該擁有那麼奢侈的情感。
她只能在心中默默地羨慕一下,卻不敢去想太多,對于她自己的未來,她也沒有任何打算。
「路上小心,保護好她。」
陌紫皇一句話,半句是對韶音說的,另外半句則是對花眠憂說的。
「爺放心。」
花眠憂自信滿滿的回答道,她既然收了錢,自然會辦好事情。
「澤每次都是這麼回答的。」
陌紫皇冷冷的嗓音,透著幾分不放心。
「那個天天只知道守著一堆錢財的家伙,哪里能跟我比!」
花眠憂想起鳳曦澤就氣不打一處來,明明錢多得要死,卻又小氣得很。她還是頭一次見到這種人,要不是看在爺的面子上,她早就修理他一頓了。
陌紫皇對于花眠憂的身手也有所了解,沒有再說什麼,轉身要折回去。
「紫皇。」
他突然听到一聲溫柔的嗓音,淡淡的兩個字,卻讓他的心忍不住悸動。
他轉過頭,就見到韶音伸手掀開了馬車簾子,從里面遞出了一個布包。
「這是給小朧朧做的衣裳。」
她將布包交給陌紫皇,跟他解釋了一下里面的東西,並叮囑了他一些照顧小龍貓的細節。今天她走得匆忙,還沒來得及去看看小朧朧,回到馬車里才記起來昨夜趕制的小衣裳。
「嗯,我知道了。你這麼關心小朧朧,我會照顧好它的。」
陌紫皇手中握著布包,酸溜溜的聲音,充滿了醋意。
他都不如一只寵物來得重要,她都給小龍貓做衣裳,卻沒有想到他。
看著馬車疾馳而去,他的心,隨著那遠去的馬車,變得空落落的。
他心里雖然酸楚,但還是迫不及待地打開布包,想看看她做的衣裳是什麼樣子的。
他從布包里面拿出了小小的精致衣裳,眼底露出了一抹溫柔之色。他可以想象到,韶音必定是非常用心去做這小衣裳,每一件都是那麼漂亮。
針腳整齊,裁剪得也很合適,想來那小東西穿上去,肯定很好看。
他取出小衣裳之後,發現布包底下還覆蓋著什麼。他取出來之後,就見到了一條長長的深紫色圍巾。上面編織著淡紫色月亮烈焰花朵紋路,紋路繁復至極,要編織出這樣的圍巾,非常的困難,需要極大的耐心。
他看到布包里面有著一張信箋,上面書寫著飄逸的文字。
「以此物名圍巾,圍繞于頸脖之上可御寒!韶音親筆。」
看完這一行字,他知道這個是送給他的東西。他如獲至寶的抱著圍巾和這張信箋,妖孽般完美無瑕的俊顏上,露出了一抹呆呆的傻笑。
幸福來得那麼快,好似一朵朵花兒,迎著春風一夜綻放開來。點綴著他整個生命,讓他灰暗的世界,變得明媚至極。
他舍不得將圍巾圍起來,而是小心翼翼地疊好,然後慎重得擺放在自己的床榻旁邊,讓自己隨時可以看到。
這一條簡單的圍巾,溫暖了他的心。
他將九霄環佩放置在圍巾的旁邊,代表這兩個都是他最珍視的東西。
想起韶音的叮囑,他將躲在溫暖的小窩里睡得香甜的小朧朧抓了出來,喂它吃了一點東西,才將它抱回去繼續睡覺。
他將韶音做的小衣裳收好,專門取了一個玉質的盒子,將她的親筆信箋小心藏好。
「小朧朧,你可要健康的長大。」
陌紫皇目光柔和的望著小龍貓,看著它那麼小,那麼脆弱,不禁露出了幾分憐惜之情。
他原本不喜歡小動物,但因為韶音,他如今覺得這小家伙也有些可愛。
小朧朧似乎听到了他的話,朝著他的手指舌忝了舌忝,再度甜甜的睡了。
另一旁,陌紫皇則是飛奔去洗手,看來他還是要再適應一段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