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金黃色的明月,高懸于寒枝,仿佛凝聚著一方清冷的迷夢,點點華彩訴不盡旖旎纏綿。舒愨鵡一簇簇秀雅的蘭花葉子,宛如瀅瀅綠鑽瓖嵌于古色古香的亭台樓閣之間。
一道紫色的身影,獨坐于朱漆斑駁的欄桿之畔。一頭如墨的青絲,垂瀉而下,薰衣紫的雪錦之上,星星點點的雪白鶴羽,透著一股飄逸的味道。
此刻,紫阡陌陷入了沉思之中,愁眉深鎖,眼中輾轉流露出一絲恍惚之色。
腦海中中浮現起淚曇花盛開的一幕,整片天地都璀璨起來了。一滴滴清淚灑向淚曇花,淡遠的清香,一縷縷彌散開來,伴隨著一瓣瓣半透明如絲綢的淚曇花綻放開來,七彩的流光閃動不息。
下一刻,陌紫皇被虹光包裹住,無盡的生機涌入他的體內,讓他看上去猶如無暇美玉明珠生輝。天地靈氣凝聚成龍形,飛舞在他的身邊,君臨天下霸氣無雙。
那浩大壯觀的畫面,讓紫阡陌感覺格外震撼。
白日在城樓之上,她站在一角,凝視著陌紫皇與韶音在空中相擁的絕美畫面。那一瞬間,她覺得也被那種穿越生與死至死不渝的愛情所感染,眼眶微微濕潤。
「原來美麗的愛情,並不是一個可望不可即的夢。」
她朝著那輪明月伸出柔荑,勾畫出一抹愛心的弧度。
「只是,我永遠也不可能得到愛,我們之間這輩子都不會有結果。」
她轉過頭,目光的盡頭望著對面燭光搖曳的窗戶中一道冷漠的背影,美麗的玉顏上透著憂郁的失落神色。
她的心中一直都住著一個人,那個人始終對她冷漠嚴苛,但卻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是他在她最無助的時候,收留了她。
是他教會她經國緯論,讓她學會了如何生存下去。
哪怕朝堂詭譎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哪怕她只想要當一個普通的女子,哪怕她連穿女裝的機會都沒有。再多的苦累委屈,因為是那個人想要的,所以她無怨無悔,從來沒有露出軟弱的姿態。
她是紫衣侯,也是天曜皇朝最年輕的丞相,外人只見到了她權傾天下的光鮮亮麗,誰知道她內心的淒涼寂寞?
她只是一個女子,只是一個想要溫暖的女子。
刀光劍影暗流洶涌的爭斗,她早就厭倦了。她心中只有一個夢,就是與心上人執手畫眉,彈琴賞月,宛如星月相伴,山河相依。
縱然寂靜無聲,也能夠溫暖彼此。
可是,這只是她心底永遠不敢說出口的秘密,在那個人的眼里,她什麼也不是。
「侯爺,蘭二爺到了。」
一名侍女婷婷走來,朝著紫阡陌行了個禮。
「知道了,本侯這就過去。」
紫阡陌點了點頭,起身朝著曲折的回廊走去。一路上草木枯敗,透著冬日的荒涼氣息。
「吱呀——」
她素手推開鏤空花紋的門扉,走進雅靜的室內,便見到了蘭溪正焦急地坐在蘭夢柯的身邊替他診脈。
蘭夢柯雙眸緊閉,臉色透著蒼白之色,看上去分外憔悴。他坐在輪椅之上,面容平靜,但額頭的冷汗卻出賣了他此刻的痛苦。
「哥,你的腿傷舊疾復發,切莫再憂思勞神了。」
蘭溪語重心長的說道,看到大哥這一雙腿,心中就特別難過。當初大哥被人冤枉,歷盡坎坷,最後還失去了站立起來的機會。
「如果要想保住性命,這雙腿怕是留不住了。」
他下了診斷的結論,語氣格外沉重。
听到他的話,蘭夢柯沒有什麼表情,只是緩緩睜開眼楮,示意他知道了。
紫阡陌早就听眾多名醫說過這個辦法,但想到義父要徹底失去這一雙腿,她的心就猛地劇痛起來。
這樣一個如蘭般清華高雅的男子,一直隱忍地承受著所有的痛苦,他內心的疼,她懂。
她沒辦法接受這樣的結果,無法如義父蘭夢柯那樣雲淡風輕,她
想要他有站起來的一天,而不是斷絕所有恢復的希望。
「義父!二叔!」
「是阡陌來了,這些日子你辛苦了。為了大哥的病,到處奔波尋醫,有你在大哥身邊,二叔也放心多了。」
蘭溪語氣和善的說道,開了一個方子遞給她。
「多謝二叔這麼晚還趕過來,我送送你。」
紫阡陌接過藥方,看到眾人開的藥方都差不多,但卻沒有什麼顯著的效果。義父的情況越來越嚴重,到了現在連出門都沒有辦法。這一雙腿,成了他致命的地方。
「好孩子,你勸勸大哥,不然他撐不了多久了。」
蘭溪和紫阡陌走出屋子之後,憂傷的說道。
「我會想辦法保住義父的性命。」
紫阡陌開口說道,她求了很多人幫忙,只可惜沒有人能夠治好蘭夢柯。
蘭溪點了點頭,坐上回去的馬車離開此地。
「只能去請帝醫大人試試看了,如果沒有辦法,只能先保住義父的性命要緊,只怕他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紫阡陌無奈的自言自語道,走到蘭夢柯的屋外,看到他手中始終握著一本古老的書卷。這一本書卷他每日都要看上好幾遍,听說是他當年收養她的時候,在她懷里的東西。
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只知道自己是一個孤兒,沒爹沒娘險些餓死凍死在山林之中。如果不是義父,她怕是早就死了。
「陌兒,進來吧。」
蘭夢柯溫淺的嗓音,緩緩地落下。眸光清冽的望向紫阡陌,不帶任何波瀾,好似看著陌生人一般。
「是,義父。」
紫阡陌走進屋子,在一旁坐了下來。
「義父的時日已經不多了,有件事也是時候對你說了。」
蘭夢柯放下手中這古老的書卷,這書卷不知道經歷了多少年月,上面的字非常繁復,並不是他們大陸上的文字,看上去特別玄奧。
哪怕他驚才絕艷,也耗費多年才參透了一二。
但是僅僅是這一小部分的信息,就讓他心神受損嚴重,身體每況愈下。如今腿疾復發,他自知時日無多,更是努力參悟起這個書卷。
他希望可以在他走之後,給紫阡陌一個家,一個真正屬于她的家,為她找到她的家人。
這些年他從未給過她多少關心,早就準備好了離別的一天。
她本就是上天送給他的珍寶,但終究會離他而去。既然早知道結局,何必傾注太多感情,等到分別的時候更加痛苦。
「是關于你的身世。」
「這書卷上有記載我的身世?」
紫阡陌開口問道,听到自己的身世,她內心也有些激動。她的身世就像是一個謎,她根本不記得曾經發生的一切。
從她開始記事起,就只有蘭夢柯在她的身邊。
對于她的親生父母,她完全沒有印象。
「這是一部非常神奇的書卷,名為《天地紀年》記載著從天地開闢以來,所有的一切事情。世間的種種事情,因果輪回,皆在此書之中記載。這部天地書卷不僅僅記錄了過去,還承接著未來,倘若可以窺探其中奧秘,便能夠改變未來。」
蘭夢柯語氣非常嚴肅,對天地書卷充滿了敬畏。《天地紀年》倘若被人發現,必定會引起無數人瘋狂爭奪。
能夠知曉前萬年後萬年的天地書卷,那將是多麼逆天的神物。
紫阡陌听到這里,也深深吸了一口氣。她完全沒有想到義父平日在精研的竟然是這樣一部神書,難怪他會耗盡心神,屢次看到吐血不止。
有些神物不是凡人可窺探的,如果想要逆天而行,必定會遭到天罰。
「我雖然未曾看懂《天地紀年》上的內容,但卻可以感覺到它深不可測。當年我是在你的身上發現此書,說明你與此書有著非常密切的聯系。我查閱過無數古籍,最終發現此書乃是神上天界流落凡界之物,你應該是神上天界之人。」
蘭夢柯的聲音有些虛弱,將手中的《天地紀年》慎重地交到紫阡陌的手上。
「此書絕不能落入奸人之手,否則後患無窮。」
「我明白。」
紫阡陌接過《天地紀年》書卷,感覺到了此書的份量非常重。雖然很輕,但卻有著不可估量的價值。
「孩兒先下去了,義父早些休息。」
她關上窗戶,手握著《天地紀年》書卷走出了屋子。
「來人,備車去武尊王府。」
她收起書卷,放在貼身之處,看了一眼天色,迎著夜風走向了外面。
流風沁月花疏雪,寂寂寥落到天明。
一抹皎潔的月華,灑在華麗的琉璃瓦之上,翹角飛檐鍍上了明澈的碎光。鮮潔可愛的花兒,沐浴在月光下飄蕩,好似俏麗的小姑娘在蕩著秋千。
玉皇閣之內,紗曼猶如雲海縹緲。荷露滴落般輕靈的琴音,徐徐自紗曼之後透出。
滿室雪梅香氣,讓人聞而欲醉。
一個清麗絕倫的女子,素手撫琴,低垂的睫羽濃密卷翹,好似絕美的鳳羽。烈焰般紅色繪鸞鳳的廣袖流仙裙,逶迤在五彩金絲交錯編織而成的絨毯上。不堪一握的縴細腰肢上一條旭日金輝的彩紋腰帶束住腰身,瓖嵌著水鑽,絢爛迷離。
輕雪香雲髻上斜插著一根星月發簪,長長的流蘇垂墜而下,珠光燦漫。雪白優美的頸脖上,鳳凰項鏈之上蒼華雲淚在溫暖的燭火下,閃爍著明麗的光澤。
小萌萌和小朧朧正窩在一旁的小窩里,半眯著眼楮,享受地听著這琴音。圓溜溜的漂亮大眼楮里,寫滿了靈動。
另一個霸氣俊美的男子,披著外衣從後面的溫泉池走出來。他剛剛沐浴了一番,此刻肌膚看上去透著幾分薄紅,格外誘人。他走到女子的身邊,听著這讓人心神寧靜的琴音,俊顏上露出了溫柔的笑容。
他從女子的身後,伸手環抱住她,嚴肅冰冷的臉上,綻放出了一抹笑容。
「阿音!你身上好香,讓我想一口一口把你吃掉。」
他靠在她的肩畔,熱熱的氣息,噴吐在她玲瓏可愛的耳垂上。
「不許毛手毛腳!不然小心我扎你一針!」
韶音嗔怒的說道,嬌顏上浮起了淡淡的粉紅暈彩,分外嬌媚。
「娘子好凶!那為夫就只好自己送上門,讓你吃掉咯!」
陌紫皇看著她那害羞的樣子,深邃的眼眸里溢滿了笑意。
「紫皇,你——你做什麼——快放下我!」
韶音彈琴的玉手一頓,整個人已經被抱了起來。
陌紫皇抱著她,大步朝著偌大的華麗床帳走去。
「不放,這一輩子,我都不會放下你。」
他霸氣的話音,落進了她的耳畔,讓她的眼眸涌起了一層薄霧。
這世界上再也不會有另外一個女子,可以讓他愛到連命都不要。再也沒有那麼一個人,可以叫他幸福得想要落淚。
這一輩子,他只想擁有她,疼她,憐她,寵她。
一層層紗曼垂墜而下,玉皇閣內燭火溫暖,一室溫馨。
芙蓉帳暖,春色正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