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韶音駕著神駒墨煙來到前方不遠的廣場上,那里有一座府衙,是負責審理各種案件的地方。
密密麻麻的人流,將四處的道路擠得水泄不通。
她騎著墨煙神駒,視線可以看清楚偌大的廣場,全都是一顆顆攢動的人頭。各種發色交織成的海洋,隨著時不時想攀高看前方的人跳起,人海此起彼伏的洶涌起來。
「何必呆在這下面人擠人的,要看風景,自然要往高處。」
月上淵清雅潤的嗓音,突然響徹在韶音耳畔,她轉過頭沒見到他的臉,就感覺腳下一空,整個人被拎著胳膊,帶到了高高的琉璃屋頂上去。
此刻屋頂上還不算冷清,零零散散坐了不少看客。
見到這些人各個飛檐走壁,武功高強,韶音也心生羨慕。可惜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她都不是練武功的料。
被突然帶到屋頂上,韶音沒有嚇得大叫,而是頗為淡定地找了一個寬敞又舒適的地方,攏了攏裙裾坐了下來。寧靜自在的模樣,好似在夏夜花開的庭院里散步。
「呃,怎麼感覺有些不對啊!她不是該嚇得大哭嗎?」
月上淵清嘴角扯了扯,被韶音的鎮定自若給驚訝了一把。
「謝了。」
韶音坐在這屋頂上,恰好可以看到下方公開審案的全景,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徹底打敗了想看韶音驚慌失措模樣的月上淵清。
她沒有去注意月上淵清俊顏上精彩的表情,而是將目光落向了寬敞的露天大堂之上。
天空藍得如凝脂一般,一輪金燦燦的火輪,散發著醇蜜剔透的萬丈光芒。但天空那旭日卻不及堂上走來的那一位身著紫色朝服的美人耀眼,絳唇妖嬈如紅月,鳳眸璀璨若星輝,黛眉娟秀如柳葉。
那是一個威風凜然的美人,相貌過于精致,叫人分不出是男還是女。
這便是神都鼎鼎大名的紫衣侯,紫阡陌。
「這人是誰呢?看上去好年輕啊?」
「你們連紫衣侯都不認識,還真是有眼無珠!」
「那就是紫衣侯嗎?長相真是俊美啊!」
「沒想到丞相大人長得這麼好看,若不是丞相大人平時不出現在人前,恐怕紫羽澤三公子,會變成四公子才對。」
人群立刻轟動了起來,除了朝堂之上的官員平日經常見到紫阡陌,其他的老百姓哪里有機會見到。加上紫衣侯平日不參加任何的宴會,也對拉幫結派不感興趣,一直都是獨來獨往,我行我素。
「听說紫羽澤三公子之首的紫,也有人說是紫衣侯呢!」
「言之有理啊!也不知道是武尊王比較好看,還是紫衣侯更勝一籌?」
一個個女子眼冒紅心的說道,渾然忘記了來這里的目的。
「清點嫌疑犯人數。」
紫衣侯落座之後,長袖一揮,霸氣側露的嗓音,立刻叫全場寂靜無聲。
「是!」
立刻有官兵開始清點人數,然後將名冊遞上去。
「仵作,將驗尸記錄拿上來!」
開口的是坐在紫衣侯身邊的刑部尚書上官瑋,嬌滴滴的一個大美女,卻有著不輸給男子的雷霆手段。
今日上官瑋打扮得頗為端莊大氣,挽起的高鬟凌雲髻上佩戴著金色鏤空嵌藍寶石的花冠,點綴上紅寶石花鈿,看上去典雅大方。白玉耳殼上,一對圓潤的珍珠,襯出幾分靈動秀美。
「此次出席芙蓉宴的人數為三百二十五人,其中各大世家中毒的皆是妙齡女子,其中有三十名女子中毒而死,原因不明。另有五十三名女子中毒,如今隨時有性命危險。」
听到上官瑋將案情簡要的說了一遍,大家也初步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這一次為何死的全部都是女子,明顯充滿了陰謀的味道。
一排排站在一旁等待受審的嫌疑犯,听到這麼大的罪名,都露出了驚慌失措的模樣。他們都很清楚,參加芙蓉宴的都是世家的小姐和公子,一下子死了這麼多,絕對是轟動全城的大案件。
「芙蓉宴當日的廚娘,侍女,以及中途離席的人,都被認定為嫌疑犯。因為嫌疑犯人數眾多,所以現在公開審理案件,就是為了還無辜者一個清白。」
紫衣侯紫阡陌開口說道,充滿威嚴的話音,也安撫了眾人的心。
有這麼多人在看著,想必不會出現隨便找個人當替死鬼,然後就交差了事的情況。
「沒想到這案件的主審官還挺公正嚴明的!想必幕後黑手定然是怕我到時候被無罪釋放,故而才買通了那幾個官兵。」
韶音看到紫衣侯審案的方式,是當真數萬人的面,公開給這些人辯駁證明清白的機會,對此人不由也有些佩服。在她看來,這一次的案件可以說是一個燙手的山芋,沒有什麼官員敢接下來。
否則無論得罪哪一家,都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暗地里肯定有很多人想用家里的權勢和財力來疏通關節,讓對手的子女成為罪魁禍首,到時候必然牽連到一整個家族。
紫衣侯這樣公開審理案件,就杜絕了屈打成招的冤案,沒有給有心人可乘之機。
「仵作的驗尸記錄,說明所有人中毒的情況都是一模一樣的,死者的手心上都有一種奇特的圖案,看上去好像是一種花。身體奇冷無比,看上去好像是被凍僵的。」
上官瑋開口念出仵作呈遞上來的記錄,對于這麼多人死亡的案件,她也是頭一次接手。
此次死的人都是女子,為何男子都沒有中毒,這一點是破案的關鍵所在。
「數十名死者皆是中毒而亡,然而,到底毒來自于何處,又是何人所為?這還需要進一步的審訊!」
听到主審官的話,這些有作案時間的嫌疑犯,全都哭喪著臉,心中害怕至極。
數萬百姓也都在觀望,不知道這個奇案的凶手是什麼人?到底凶手是如何對這麼多人下毒的?
他們每個人都害怕,如果最後查不出凶手是誰,那他們會不會成為替罪羔羊。
「等你們這些蠢女人都死光了,就再也沒有人敢跟本小姐搶武尊王了!」
一座高樓上,一雙得意的眼楮,正望著那些無助害怕的人,享受他們的驚慌失措。她就不相信有人可以解開此毒,那些妄想和她搶奪武尊王的人,全部都要死。
「我也很好奇,那凶手到底是怎麼做到的,難道毒藥還會區別男女?」
月上淵清一臉好奇的自言自語道,第一次听到這麼離奇的案件,實在是不知道那個凶手下的是什麼毒。
「你說那是什麼毒呢?」
他轉頭看向韶音,隨口問了一句。
「我要是告訴你那是什麼毒,你就把墨煙借我一個月,怎麼樣?」
韶音淡淡的回答道,眼眸之中充滿了智慧的光彩。
「哈哈,好啊!你要是能夠解得開這個謎團,墨煙就借你一個月。不過要是你解不開的話,那——」
月上淵清笑了笑,還沒說完話,就听到一句叫他差點從屋頂上滾下去的驚人話語。
「不必審了,我知道這些人的死因!她們全部都是自殺!」
一道脆生生的嗓音,從屋頂上響徹而起,擲地有聲,一瞬間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其中也包括兩位主審大人,以及特邀席位上的武尊王陌紫皇。
「怎麼可能有那麼多傻瓜,全部自殺了!」
「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太離譜了!哪里來的瘋子!」
「胡言亂語!」
「」
人群一下子就炸開,眾人紛紛議論起來。沒有一個人相信韶音的話,只當她是嘩眾取寵罷了。
甚至還有很多人當她是傻子!
「自殺?」
紫阡陌站起身來,听到韶音的說法,感覺她不像是開玩笑,故而揮了揮手,讓全場安靜下來,听她繼續說下去。
「沒錯,就是自殺。」
韶音鎮定的回望過去,沒有閃避的意思。
「喂,馬借給你,你別亂說了。」
听到她那認真的話,月上淵清想要把她直接拉走,免得她胡言亂語丟了性命。
「請問死者的身上,是否都有這種飾物?」
韶音取出了一串相思豆的手鏈,朝著眾人亮了亮。
「沒錯,的確都有這種手鏈。但是那又有什麼問題?現在神都之中很多人都佩戴了紅色相思豆的飾物!」
刑部尚書上官瑋開口說道,她是一個女子,所以知道這些男子不關注的事情。女官有著男官員沒有的細心,在很多案件的處理上,有著女性的獨有優勢。
「這種相思豆與其他的豆子不同,這種相思豆含有劇毒,長期佩戴相思豆手鏈,會中毒全身紅腫潰爛,甚至精神錯亂,變成一個瘋子。」
韶音有條不紊的說道,她早就听說相思豆這種含有劇毒的種子已被國際上很多國家列為受禁品,因為只需0。003毫克相思豆毒蛋白就足以致命。不過這個時代的人,根本就沒有听說過相關報道,自然毫不知情。
「相思豆的毒,如果遇上醉芙蓉的花粉毒,加上酒精的作用,就會變成致命的毒藥。如果你們不相信,大可自己去試試。」
「來人,將這幾種東西取來,當場驗毒!」
紫衣侯紫阡陌當機立斷,一聲令下,立刻就有人去將韶音提到的這幾種東西拿過來,並且請來了御醫,當場開始試毒。
原本還是銀白璀亮的銀針,瞬間就化作墨水般的黑色。
「嘶——」
倒吸涼氣的聲音,從廣場的這一頭,傳到了另一頭。
手上有佩戴相思豆手鏈的人,都驚恐的把這象征著愛情美滿的手鏈丟到一邊。她們沒有想到如此漂亮的東西,竟然是慢性毒藥,一點點腐蝕著這些愛美的女子的性命。
「快查看一下那些死者,以及中毒的女子,身上是否全部都佩戴了相思豆飾物?」
刑部尚書上官瑋馬上就下令,讓屬下去查證。
她的手下辦事效率很高,沒多久就傳來消息,證實了韶音的話。
「立刻搜捕販賣相思豆手鏈的人!」
紫衣侯紫阡陌知道了案情真正的原因,心中不由大為震驚。這絕對是一起蓄謀已久的殺人案件,從第一串相思豆手鏈流入那些世家小姐手中開始,這場陰謀就已經進行著,直到芙蓉宴花開燦爛的那一瞬間徹底爆發。
此人的手段非常可怕,但能夠輕易看穿這一切的神秘女子,更叫人驚嘆。此女天資聰慧,口齒伶俐,是個難得的人才!
看到她幾句話就解開了這個震動神都的大案子謎團解開,陌紫皇看向她的目光,多了幾分探究的意味。沒想到她不僅膽識過人,而且還懂得那麼多藥理!
月上淵清則是呆呆的說不出話來,在心中早就已經為之拍案叫絕。
「這位姑娘,既然你知道中毒的原因,可有解毒的辦法?」
紫衣侯紫阡陌開口詢問道,如今這案子有了重大進展,但是幕後之人必定不是一般人,很可能會成為一個無頭之案。所以,救活這些中毒的人,才是當務之急。
此毒讓眾御醫束手無策,那些人要是都死了,那事情就更麻煩了。
「如果當晚宴席上沒有喝酒的女子,現在還可以救得活。只是這些死者,已經無力回天了。」
韶音開口說道,沒有什麼豪言壯語,卻讓人覺得很可信。
「不知道這位姑娘是何方神聖?為何蒙著面紗不敢見人?我相信策劃這一切的人,也定然會知道這些人死亡的真正原因。」
一道尖銳的嗓音,帶著高高在上的嬌蠻,落了下來。
「小女子相貌丑陋,故而戴著面紗,免得嚇到大家。」
韶音不緊不慢的說道,看著眼前這個一臉尖酸的女子,依舊是面不改色。
「青蕖小姐,你這是做什麼?難道要阻攔這位姑娘救治大家嗎?」
刑部尚書上官瑋不悅的說道,見到定南候府的掌上明珠夜青蕖竟然在這個時候出面打擾,她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上官大人,她連臉都不敢讓人看,顯然是心里有鬼,誰知道她到底是什麼人!我要為死去的妹妹討回公道!」
夜青蕖怒目瞪著韶音,充滿了濃濃的恨意,她的妹妹也在這一次失去了性命。
「不知道這位姑娘可否報出自己的姓名?」
刑部尚書上官瑋覺得夜青蕖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如果對方是一個不知道來路的人,那些人也不敢讓她治療。
「我是韶府九小姐,韶音!」
韶音早就有準備,知道自己不說出名字是不行的,因為她一開始就是為自己澄清,如果不表明身份,那就一直是逃犯的身份。
在她說出名字的時候,全部人都張大了嘴巴。
韶府九小姐,這個經常成為眾人茶余飯後談資的主角,現在就出現在眾人的眼前,卻驚艷了全場。
哪怕大家知道她長相非常可怕,但是這一刻,她的智慧光芒,卻讓她的容貌被眾人所忽視。
曾經听過韶府九小姐拋繡球無一人問津的事情,如今見到她戴著面紗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也頓時覺得情有可原。
「你不是嫌疑犯嗎?怎麼會在這里?」
夜青蕖听到她是韶音,面色一下子就化作了白色,失控的質問道。
「大人,快抓住這個逃犯!」
她大聲的叫道,好像恨不得韶音馬上被抓起來。
「九小姐,我們派去逮捕你的官兵到現在還沒有回來,你可以解釋一下原因嗎?」
刑部尚書上官瑋開口問道,雖然武尊王已經力保韶音,但是那些官兵的去向,她還是要公事公辦的問清楚。
「那些官兵要殺我滅口,但是我偷偷逃了,至于他們現在是死是活,我也不知道。」
韶音開口說道,目光掃過在場的所有人,仔細觀察他們的神情,好讓她判斷出究竟是何人所為。
那些官兵說的是上面的人下的命令,那就很有可能在這里。那個下令殺人滅口的主使者,很可能就是這一切背後的元凶。
「你胡說八道!一定是你想要畏罪潛逃!才殺死了那些官兵,你就是凶手!」
夜青蕖尖銳的說道,斷定韶音就是凶手。
「我若是畏罪潛逃,現在還會理直氣壯的站在這里嗎?我相信青天白日,天理昭彰,法網恢恢,真正的元凶必定會被繩之以法。我今日來到這里,就是為了證明我的清白!」
韶音擲地有聲的話語,讓那些心生懷疑的人,立刻就打消了念頭。
如果她真的是凶手,為何要站出來?這根本說不通!
「哼,你少花言巧語蒙騙世人,你有什麼證據證明你是被害者?如果沒有證據,你就要以逃犯的罪名論處!」
夜青蕖咄咄逼人的說道,眼底充滿了嫉妒與仇恨之色,讓她原本嬌媚的臉,變得猙獰可怕。
「我就是她的證據!」
一道疏懶的嗓音,從一旁的屋檐上落下。
一直沉默不語的鳳曦澤,突然開口說道。
「昨日我恰巧出城,見到了那幾名喪心病狂的官兵要對這位姑娘下殺手,所以便暗中出手相救。不知道,青蕖小姐可還要更多的證據?」
鳳曦澤非常不客氣的把所有功勞,攬到了自己的身上。但是他這個說法,卻讓眾人都信服了。
「澤公子說的話,自然是最好的證據。」
夜青蕖咬牙切齒的說道,心中對韶音更加嫉妒。
韶音看到鳳曦澤朝著自己笑得那麼燦爛,不由回給他一記白眼。敢情這幾日時不時跟蹤她的人,就是這家伙!難道他是跟蹤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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