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晃晃悠悠地來到郊外,馬車里的林蕊蕊換完了衣裳,走出來,徹徹底底風流倜儻的朗朗君子,一下就驚紅了車門外候著的婢女的臉,暗忖,這位公子真的生得如此好看?若不是主子的親信,也一定是洛陽來的貴人呢……
在洛國,好姿容的公子更容易得到皇帝貴族的賞識,以至于形成了一種以貌取人的風氣。在世俗人的眼里,樣貌不端正的人定是上輩子積福不夠,反之亦然,民眾對好顏色的人總是會有更多的寬容與喜愛。
林蕊蕊微微一笑,完全無視婢女更加羞紅的臉色,矜持有禮的讓婢女帶她去約見的地方。
入秋,路過蜿蜒的樹林小路。
往里走,一個幽幽深深的大湖泊出現,遠遠望去,接天連葉的火紅楓葉,黃燦燦的落葉,風一吹,那落葉便宛若少女款款而舞,紅楓葉灑灑作響,別有一股清幽的氣息撲面而來,令人心曠神怡。碧湖邊泛了不少小舟畫舫,人來人往的好不熱鬧,但它們都竭盡全力地遠離正中央的一艘五層高黑色打底裝潢得莊大氣肅外船。
婢女帶著林蕊蕊上來,到第三層的時候,船的樓梯兩旁立著兩名俊俏的黑衣青年男子與一名掛著兩撇胡須,白眉,皮膚卻細膩白皙猶如女人般的男人。
「公子,女婢只能伺候到這了,」婢女屈膝向林蕊蕊行禮,眼神中有些害怕的遙遙看了眼樓梯後的門,然後恭敬地退出離開。
「林公子,又見面了!」大黑略搞怪的做了一個夸張的揖。
他旁邊站著的兩撇胡須的白眉男人一臉不善地瞪了他一眼,然後上下打量著林蕊蕊,眼中透著深思。
「當不得大禮,許久不見,」林蕊蕊臉不紅心不跳地回道。
這時,白眉男人略顯尖銳的聲音響起︰「听說你醫術很厲害?」
「是,當世第一!」
白眉男人眸色微微轉暖,他不討厭自傲的人,一般來說有實力又自傲的人相對而言更有本事,再次上下打量了林蕊蕊一下,哼了一聲,惡狠狠地說︰「若是治不好,或者治岔了,咱家……我不但要了你的腦袋,連你全家的腦袋都要了!」
林蕊蕊絲毫沒有被威脅的感覺,淡然一笑︰「就算治好了,你要林府其他人的腦袋也行!」
「你!」白眉男人先是一驚,剛想繼續說什麼。
大黑突然打了一個哈哈,說道︰「主公等候多時了,請了!」
一搬出主公,白眉男子立馬歇菜,恨恨地看了林蕊蕊一眼,右手做了一個甩拂塵的樣子,可因為手上什麼東西都沒有,就有些別扭地將手收回去,跟在後面。
畫舫艙口闊大,門窗雕鏤精美華貴的圖案,里面的陳設著名家書畫與名品瓷器,光潔的紅木桌上一律擺著一盤盤果盤,果盤都是瓖嵌著冰涼的淡藍色小鑽。
白眉男子在林蕊蕊上五樓後便離開,林蕊蕊暗暗的吐了一口氣,一路上他處于身後一直用的視線究好奇地盯著她,那目光,她雖不至于覺得有壓迫感,但還是有點不自在的。
「啪——」
「啪啪——」
圍棋落子的聲音以一定的頻率響起。
久久等不到問起的聲音,原本一直微垂著頭的林蕊蕊,這才抬起頭來。
不遠處是一張紅木雕刻龍鳳呈祥的軟榻上,黑發俊美的男子冷著臉半倚,黑色瓖金邊的長袍敞開約莫一掌寬,露出細膩如白玉的肌膚,明明該是一副最引人矚目的風流倜儻妖孽模樣,偏偏被他周身蘊含的冷煞氣質給沖淡,生生讓人不敢多抬頭看一眼,只願誠惶誠恐地跪拜在他的腳下。
俊美男子前放著一個玉石棋盤,對面卻無人對弈。
他左右手分別夾著一顆不同色的玉石棋子,每下一顆,眼中都會露出一絲思索的樣子轉而用另外一只手下不同色系的棋子。
很顯然,他在與自己對弈。
原本林蕊蕊還以為這是一次下馬威,不想,站在她身側不遠處的大黑突然開口道︰「主公有言,虎銅令令牌贈予你。」
林蕊蕊一愣,虎銅令?這名字略熟悉,咦,這不就是上次他要送給女裝的自己結果沒送出去的嗎?怎麼今日又送一次?這令牌是大白菜嗎?簡直是見縫插針的送啊。
「多謝相贈!」也不好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更何況今天自己確實能救他一命,這個令牌倒也拿的心中無愧。
不想林蕊蕊說完,大黑反而是愣了一下,連那邊流暢的「啪啪——」落子聲,都稍稍有些生澀地頓了頓。
大黑忽然猛地低下頭,肩膀忍不住聳動幾下。大黑還記得就在路上,主公特意拿出虎銅令,篤定地說「以那小女孩的自尊心,定然是不肯收的」,正因相信這點,主公才會要求大黑再一次出示虎銅令,倒要看看這小姑娘還能牙尖嘴利出什麼大道理來。
誰知,林蕊蕊出人意料的非常自然的就接收了!
大黑一想起自家主公那篤定的表情,腦子里突然飛出幾句話「主公,您真的自作多情了!」
思及此,他眼角的余光瞟向自家主公,恰恰看見端坐下棋的主公依舊保持淡定的模樣,只不過,偶爾飄過來一個似笑非笑的眼神。
大黑渾身一個激靈,趕緊嚴肅表情,然後重新站直身體。
林蕊蕊被這一幕猶如啞劇的場景弄得一愣一愣。
氣氛一時間變得有些沉悶,窗外是涼秋,但偶爾也有小鳥咋咋呼呼飛過,特別是有幾只黑色的小雀,不怕生地落在船坊窗邊的盆景上,一點一點地啄細枝上的小紅果,偶爾還會翹起小腦袋,好奇地打量里面三個靜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