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半年已過,元衡之引氣入體,算是正式踏上了修途。♀清霄每隔一月便召他來為其解惑,索性這孩子也算乖巧,兩人相處尚且相宜。
這日,清霄想起昔年曾標記的一株千葉絳珠草約莫也快成熟了,便要動身前往北海之濱摘取。
上玄宗有一味療傷聖品叫做丹芷凝仙露,正需要千葉絳珠草來煉制。當年清霄恰在北海之濱發現了一株千葉絳珠草,只是尚未成熟,于是做下標記,待日後來取。
他囑咐元衡之不得懈怠,也不曾駕上素雲瑞獸輦,只身獨劍向北海而去。
卻說梁州境內,有一處名為迎客居的酒樓,當地也算薄有名氣。掌櫃姓王,長著一張和氣生財的臉,內里卻著實不是個厚道人,做起生意來是六親不認,惟獨識得那阿堵物,別的只當是放屁。
這日正午王掌櫃正將算盤撥得劈啪響,听見腳步聲,將眼皮一掀,便看見個**歲的男童,生的面如蓮花,漂亮齊整之極,一頭細軟的烏發用金冠規規矩矩的束在一起,身上的紅衣質地上乘,光澤含而不露,領口袖邊均繡著精美的暗紋,足上的登雲履亦是做工精良,服帖適腳。
王掌櫃眼光毒辣,略微一掃,就曉得這必是富貴人家的公子偷跑出來,揚聲叫到︰「小三子,快出來伺候客人!」
又轉頭面向男童,露出一副親切嘴臉︰「小公子請先歇歇,小人這店里的飯菜在本地可是大大有名,小人讓小三子上幾道招牌菜,您只管嘗嘗。」
男童點點頭,面上頗有幾分高傲,只是他生得實在漂亮,加之金尊玉貴嬌養出的氣度,是以這高傲非但不討厭,反讓人覺得合該如此。
小三子手腳勤快,將正中的桌椅又擦了幾遍,男童這才勉勉強強坐了下來。
角落里的幾個潑皮對視幾眼,悄悄沖男童的方向做了個手勢,又若無其事的喝起酒來。♀
王掌櫃也不擔心男童不曾帶上銀錢,吩咐小三子只管撿貴的上,小三子得令,往廚房一催,男童面前的桌子便麻利的擺了個滿。
那男童吃飯也是極講究的,吃相端嚴,從始至終碗筷都不曾發出聲響來,每樣菜也只略略嘗了幾口,等他漱口淨手完畢,整張桌子幾乎看不出動過的痕跡。
結賬時,男童從懷中取出一顆珍珠,這珍珠約有龍眼大小,瑩潤飽滿,通體無暇,當真是有價無市的寶貝。
王掌櫃眼楮都直了,卻很快把貪色一掩,皮笑肉不笑的覷了男童一眼︰「小公子莫不是以為這區區一顆珍珠就夠了吧?這十里八鄉的,誰不知我這迎客居食材上乘,功夫精細,小公子如今就用一顆珍珠打發了,可是瞧我們不起?」
男童美貌的小臉上閃過一絲煞氣。他雖不曾與俗世常有接觸,卻也知道用這顆珍珠來付飯資綽綽有余,這掌櫃分明是欺他年幼力孤,想趁機訛詐。小手在袖底掐上法訣,便要給這奸徒一個教訓,角落里那幾個潑皮卻在此時圍了上來。
「掌櫃的,你可別欺小哥兒年幼,那幾盤菜能值幾個錢,你這酒樓的底,別人不清楚,我們哥幾個可清楚得很。」
王掌櫃面色一變,到底怕幾個潑皮在酒樓鬧起事來,只得恨恨的由他們去了。
出了迎客居,三人做出和氣的神色,「小哥兒且來,我們予你買糖吃。」
他們只當男童不曉事,將他引到一處小巷後便凶形畢露,冷笑道︰「小哥兒把身上值錢的東西都交出來,我們也不為難你;若你不肯,也就別怪我們兄弟心狠了。」
其實這男童長得如此出挑,若是賣到人伢子手中定能大賺一筆,只是三個潑皮也曉得利害,似這般富貴人家的小公子,只要人沒丟,那些損失的財物是必不會被家中看在眼里的;可若是連人也丟了,萬一查出來,他們免不了把命給賠進去。倒不如將值錢物件一拿,再將這男童丟在小巷,也就不怕事後報復了。
豈知這漂亮的跟個花骨朵似的男童冷笑一聲,小手一抓,不知將什麼東西丟了過來,只將幾個潑皮炸的滿頭滿臉的血,等回過神來一看,人早不見了。
梁州往北海的路上,有匹黑馬疾馳而過,毛發油亮,四蹄生風,端的是神駿非凡。馬背上坐著一團小小的紅影,正是方才教訓了潑皮的男童,小臉緊繃,顯然心情頗糟。
其實這男童並非俗世中人,他已入修途,且家中在修真界地位極尊,此次不過是與父親吵了嘴,一時氣不過,偷偷跑出家門投奔母親去了。
只是母親遠在北海,他修煉日淺,空有許多高階法器卻驅使不動,好不容易找到千年種心木制成的馬形法器,又發覺不曾帶上闢谷丹,只得在俗世飲食休憩,一路上雖然遇見了許多糟心事,卻也陰差陽錯避開了父親派出尋他的人。
萬幸梁州與北海距離極近,再堅持一日便好。男童一面安慰自己,一面心中憤憤,只是激烈的情緒褪去,剩下的只有他短暫的人生中首次體會到的孤獨。
他的父母雖在生下他後就分開了,但都身份不凡,況且他又是家中獨子,平日里稱為眾星捧月也不為過,他小小的心靈里從未想過自己會落到如今的境地,此時四下空茫,寂寥無人,仿佛天地之間只剩他一人在踽踽獨行,說不出的茫然。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男童驅使著黑馬轉入路旁的樹林,在用法訣點燃了一堆樹枝後,雙手環膝,倚著一棵大樹睡著了。
次日,晨光微熹,男童在饑餓中醒來。他無法,只能安慰自己今日便可到北海,現在少不得要忍一忍。
他騎上黑馬繼續趕路,約莫過了半日,北海已在眼前,此時風平浪靜,海面澄澈如鏡,看上去一派怡人。
男童欣喜之余,又煩惱起來,要橫渡北海,黑馬顯然已派不上用場,他遍尋所帶之物,竟未發現何物可用,不由泄氣,將岸邊的石子踢入海中。
誰知隨著動作男童靈光一閃,想起家中秘法,遂將手指咬破,向海中滴下三滴鮮血,又催動法訣,他修行日短,靈力不繼,斷斷續續一盞茶的功夫才將法訣念完。
過了一會,一只小巧的海獸從海面探出頭來,它嗅了嗅男童,好像確認了是那三滴血液的主人,轉過身溫馴的將脊背露了出來。
男童跳上海獸的脊背,指揮它向前游去,清爽的海風拂面而過,又將見到母親,男童心情大好,饑餓和連日的疲乏都在此時忘諸腦後。
可是愈往北海中央去,男童就愈心神不寧,這種隱隱的預感攪得他心煩意亂,卻又不明了究竟從何而來。他心下煩躁,只能寄望這海獸游得再快一些。
行至中途,海面猛然破開,一只形容猙獰的龐然巨獸緊緊盯著男童,在那冰冷的豎瞳注視之下,男童只覺渾身血液逆流,連一根手指也動不了。
他眼睜睜看著粗大的長尾破空砸來,腦中一片空白,勁風將臉頰割得生疼,巨大的陰影遮住眼簾的瞬間,他以為自己被砸中了。
危急關頭,一股柔和的白光將他籠罩其中,彈開了巨獸的攻擊。
這白光正是他出生以後就帶在身上的乾元羅天罩,乃是防護至寶,他修為越高,能發揮的功效越大,只是男童驚魂未定之際,那巨獸利爪生風,足可開山裂石的攻擊又接連揮了下來。
乾元羅天罩一陣顫動,男童心下大急,一股腦的將各種符咒丟去,又將他能想到的攻擊法訣試了個遍,很快他的靈力就見了底,可這些對那巨獸來說無異搔癢,分毫不起作用。
白光越來越弱,眼見抵擋不了多久,男童心下一片絕望,慘然想道,難道我真的命絕于此?
可是一股強烈的不甘隨即涌上,他想,若是我夠強若是我夠強,必能
下一秒,他瞪大了眼,方才還堅不可摧的巨獸被劈成兩半,轟然落入海中。
清霄御劍而行,一路威能內斂,稍弱些的修者根本察覺不到有大能經過。且到了元嬰期可借用天地之靈補充自身,幾無疲乏之虞,不過十余日功夫,北海已在眼前。
那千葉絳珠草在北海中的一座靈島上,清霄循記而去,目中所見天高雲疏,海天一色,其開闊朗然之處畫圖難描,不由心神一清,煩憂俱散。
他當下神識外放,正覺有所得,卻突然神色一動,在通往那靈島的必經之路上傳來強烈的震動,像是有人在斗法的模樣。
他也不遲疑,瞬息便至百里之外,只見海面怒濤翻涌,漫出大片深藍似墨,一只似蛇非蛇,似龜非龜的巨物仰首嘶鳴,利爪帶出疾風,狠狠的拍向一團小小的光暈。
那光暈上下飄動,閃爍不定,勉力之態表露無疑,正像風中將熄的燭火。
清霄吃了一驚,以他的目力,可以清楚的看到光暈中是個**歲的小童,小臉慘白,豆大的汗珠從額上滾滾落下,左支右絀,眼見就要喪命于那巨物利爪。
他性子雖冷,卻也做不到眼見這小童喪命,當下問道出鞘,揚起一片森寒劍光。
那小童原已近絕望,無法可施,只待閉目等死,卻見一道煌煌劍光劃破九霄碧海,挾天地之勢凌然而下,那巨獸「蓬」地炸開一團血霧,緩緩沉入海底。
小童身體微顫,心神為劍光所奪,既攝于那凌駕一切的強悍,又忍不住驚嘆那種美,那種光寒凜冽,能將人血液凍結,卻又森然雍容的美。
他眼睫微動,便見一人衣帶當風,踏波而來,恍若九天之上,降臨人間的仙君。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被家里的熊孩子給鬧騰的整個人都不好了,母上不在家,這熊孩子簡直能翻天去,本來打算碼兩章的,結果最後還是只碼出了一章,簡直太苦逼。
嘛,等我洗完澡來回復親們的評論。
PS.親們是從哪里發現這篇文的•••要是不從後台進我自己都找不到啊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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