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間,身體先于意識醒來,幾乎是習慣性動作,季舒玄伸手,往額上探去。♀
多少年了,每當雷電交加的夜里,他就分外難受,到第二天早上醒來,也總是渾身月兌力,枕頭上一片濡濕,也不知究竟是淚,還是汗!
至于頭天晚上究竟發生什麼,或者夢見什麼,卻是一概不知。
昨兒個本就在下雨,傍晚時分也有打雷,他原本就不該睡覺,這麼多年,大凡是雷雨交加,他都睜著眼楮等天亮的,昨兒個,究竟怎麼了……
揉了揉眉間,他忽的想起,昨兒個晚上,自己是和戚昊厲一個房間!
一個激靈閃過,季舒玄陡然睜開雙眼,環顧了周圍一眼,發現還是這個房間,心里微微松了口氣。
還好,這個李胤駿的爪牙,沒趁著自己異常,將自己擄走!
旁邊床上的戚昊厲也不知到哪里去了,床上被子凌亂的散開。
季舒玄坐了起來,頭照例有些昏沉,他一邊想著要去熬碗姜湯,一邊又覺得衣服被汗浸得有些濡濕,貼在身上難受的很,加上睡了一夜,上下都是褶皺,應該換件衣服。
起身,從包袱里拿出件衣服,正要月兌身上這衣服,低頭便發現最上面那個扣子松開了,連同中衣最上面一顆扣子也是解開的,露出一小片胸膛。
大抵是夜里太熱,自己解開的,季舒玄並未放在心上。
外衣的扣子一顆顆解開,這時,他听見一陣腳步聲到了門口,並不遲疑的,門就被推開。
季舒玄回頭,便看見戚昊厲手上端了個碗,走了進來。
「麻煩出去下,我換衣服。」平靜的嗓音。
季舒玄的衣服,只外衣扣子解開,中衣分毫未動,戚昊厲的目光,飛快從他脖頸處掠過,眸中呷著一絲笑意。
「好。」戚昊厲竟是難得的好說話,走至房中,將手中瓷碗放在桌上,「換好衣服後,把這個喝了。」說著,竟配合的走了出去。
季舒玄的目光掃過桌上那碗,那是一碗水,淡淡的有些黃有些紅的顏色,再聞著空氣中飄來甜絲絲的紅糖混合著姜的味道,心里一派了然。
姜湯!
那個人,一大早,連被子都沒有疊,竟是出去給自己熬了姜湯。季舒玄苦笑,大抵,昨夜,自己的異常也被人看了去罷!
這麼多年,就連李天佑都不知道的秘密,如今竟被那人看了去!
飛快的月兌下衣服,換上干淨衣服。
走到桌子旁,季舒玄一手端起姜湯,稍聞了聞,除了姜和紅糖,沒加其他料。仰頭,咕嚕嚕喝了下去。
然後,拉開房門。
天早已大亮,雨淅淅瀝瀝的,依然沒停。只不過比起昨日的瓢潑大雨,小了許多。
所有人都在吃早飯,整個村長家里,怕自己是最後一個起床的,就連一貫被李天佑折騰得日上三竿才起床的傲雪都起了來。
雖心里有些訕訕,臉上卻沒表露一分,悠悠然的,季舒玄往洗漱的地方走去。
剛踱過去,便看見水盆里已裝著半盆清水,清瀲瀲的,顯是沒人動過。清水上面,還有水汽浮動。伸手,指頭從水中劃過,是略高于人體體溫的溫度。旁邊,放著他的毛巾。
季舒玄心里狐疑,這麼體貼,究竟是侍衛,還是戚昊厲?
然,這個疑問,他實在不好問出來。若是侍衛,他這麼一問,別人自然會以為他對戚昊厲有什麼期待,但,如是戚昊厲,他再一問的話,仿佛更坐實了他和戚昊厲有什麼。
不動聲色的,季舒玄將毛巾浸入水中,擰干,然後洗臉。
洗漱完畢,他便往大堂走去,那群人雖已在吃飯,但他的位置依然給他留著的,和昨晚一樣,在傲雪右手,戚昊厲左手的位置。
這時,村長兒媳婦兒端著盛粥的空碗從大堂走出,往廚房走去。過道上,兩人交錯而過,忽的,那女子眼中現出一份驚愕,目光飛快從季舒玄脖頸上掠過,似乎,臉上還紅了一紅。
季舒玄有些奇怪,自己穿著得體,她一個已嫁的姑娘看見自己紅什麼臉,還未深思,季舒玄已邁步,走進大堂,徑直朝空著的位置走過。
「你什麼不舒服,怎麼不多睡……會兒?」傲雪率先開口,話說到一半,她忽然變得有些結巴,目光鎖在季舒玄脖子上,然後,很艱難的移開。
那個位置,那個印記,對于傲雪來說,真是太熟悉了!熟悉到她瞟一眼就能準確的說出那是什麼!
哇塞,真是太勁爆了!一大早的,戚昊厲起床就說季舒玄不舒服還在睡覺,原來,原來……
她真的很想問啊,可是,唉,舒玄是個傲嬌受,自己昨天也把他惹生氣了,為了天佑和舒玄的友誼,她一定要忍住,不能問!
唔,好難受啊好難受!
戚昊厲卻是一改平日對著除季舒玄以外所有人都一臉冰山的模樣,嘴角始終有一抹似有似無的笑,很自然的拿起季舒玄面前的空碗,替他盛粥。
季舒玄腦海里閃過剛才村長兒媳看著自己時滿眼驚詫,再看著傲雪一副想八卦拼命忍住的模樣,目光再轉向李天佑,那個人,嘴角也是笑,古怪的很!
「你想說什@黃色小說
傲雪看著他毫不介意的,簡直可以說是習以為常的端起粥喝,心下更是驚愕!朝戚昊厲投去「佩服的五體投地」的一瞥,太牛了,不愧是帝王攻,一晚上就把舒玄搞定了!然後斂下滿眼佩服,對季舒玄搖頭,仿佛一片茫然的︰「沒什麼。」
一桌子人,本來都說笑著吃飯,因的季舒玄的到來,每個人都低著頭扒飯,偶爾有人抬頭,也是飛快的從季舒玄脖頸上掠過,似乎看見什麼不該看見的,再將頭埋得更深。
季舒玄雖覺奇怪,但也是心里強悍的,只裝作沒看見,淡定的吃飯。只是——
一次,兩次,當所有都朝他脖頸處看來,甚至旁邊那桌侍衛都借故朝他看來,然後又假裝什麼都沒看見的樣子,他終于忍不住︰「我脖子上有什麼?」說著,伸手往自己脖子處模去。
「沒什麼。」傲雪第一個回答,速度之快,讓人再次不得不懷疑!
沒什麼的話,她看什麼看,看了還抿嘴笑!
季舒玄狐疑,目光掃過其他人︰從左至右,第一個是傲雪,那廝正吃吃笑呢,哪有半點皇後娘娘氣派,然後是李天佑,李天佑坐得筆直,一如平時,吃個飯都無比尊貴無比優雅,然後是村長一家,只見他們一個比一個頭埋得低,都快吃到碗里去了,最後一個,也就是自己右手邊這個,戚昊厲最正常,朝自己笑了一下,仿佛什麼也沒發生似的,超自然給自己夾菜,然後繼續吃飯。
「我脖子上有什麼?」不得已,季舒玄只得問戚昊厲,一邊問著,他還一邊稍抬起自己脖子,方便戚昊厲觀察。
戚昊厲淡淡的掃過一眼,超級平靜的︰「有點紅,大概是被蚊子咬了。」
話落,飯桌上,所有人吃飯的動作不約而同頓了一頓。
傲雪反應最大,放在李天佑腿上的手猛然一收,為了抑制自己馬上就要噴薄而出的笑聲,她使勁捏著李天佑大腿︰尼瑪,這世上還有這麼無恥的人吶!
李天佑伸手,抓住傲雪小爪子,淡淡看過她一眼︰輕點!
傲雪望著李天佑,無聲的︰我終于見識到了,這世上還有比你更無恥的人!
季舒玄因得是半昂著脖子的姿勢,並沒有看見眾人反應,他只是奇怪的,又在脖子上模了一把︰「奇怪,沒有疙瘩,也不癢。」
「大概這里的蚊子沒什麼毒素。」戚昊厲淡淡的,「我昨天也被蚊子叮了,也沒起包。」
傲雪抓住李天佑的爪子又是一緊,嘴角不斷抽搐︰無恥啊無恥!舒玄脖子上那麼大兩塊吻痕,他居然能臉不紅心不跳說是蚊子咬的!這世上能有這麼毒的蚊子,一口叮下去就成青紫色麼?還銅錢大一塊!
「啪」的一聲,傲雪實在忍不住,將筷子往桌上一放,沖了出去。
片刻,抑制了太久的笑聲從門外傳來,緊接著,李天佑「噗嗤」一聲也笑了出來,他優雅的放下筷子,走了出去。
至于其他人,那可都見過季舒玄頭天生氣的模樣的,想笑不敢笑,只紛紛放下筷子,走了出去。大堂里,便只剩下戚昊厲和季舒玄。
這種情形,季舒玄實在沒法相信方才戚昊厲說的話。自己脖子上,一定是有什麼!否則,這些人不會這麼失常!
季舒玄站起來就往外面走去。
就在他一腳跨出大堂門的同時,那些原本在走廊上狂笑不止的人,異常有默契的,紛紛往自己房間走去。
季舒玄一個跨步,攔在村長面前︰「家里可有銅鏡?」
「有,有一面小的!在……我房間櫃子上。」村長戰戰兢兢指著他和媳婦兒的房間。
「多謝!」季舒玄略一點頭,快步走進村長房間。
片刻,一聲驚雷般的聲音從村長房里傳出,一字一句,咬牙切齒的︰「戚!昊!厲!」
听得這一聲巨吼,傲雪「啪」的一下關上自己房門,緊接著是其他房間關門的聲音。村長和村長夫人因得自己房間被季舒玄佔領了,忙躲到兒子房間。
一時,在季舒玄沖天怒氣襯托下,整個院落靜悄悄的,只听得見雨水淅淅瀝瀝的打屋頂的聲音。
所有躲進房間的人,無一例外的,不是耳朵貼在門上,就是站在窗邊,透過窗戶的縫隙往外看去。
只見季舒玄旋風般的從村長房中沖出,整個人氤氳著超級暴風雪,雙掌已是雷霆之勢。
「我要殺了你!」一聲爆吼,緊接著是「砰」的一聲,然後是碗碟稀里嘩啦的摔碎的聲音。掌風雷動,只有攻擊之聲,卻沒有還擊的聲音。
整個院子里所有會武功的人听著那掌風,腦海里自然而然顯現出大堂里的情形。
誰都听出來了,那樣緊密的攻擊下,戚昊厲沒有還手。
傲雪伸出食指,在自己下巴上敲著,一邊听著外面,一邊疑惑的看著李天佑︰「我怎麼覺得舒玄好像不知道自己被吃了?」
就她的知識結構,听說男人第一次也是很痛的!舒玄不可能不知道吧?可既然知道,怎麼會在看見吻痕後反應這麼強烈呢?不解啊不解!
大堂里,所有座椅板凳,鍋碗瓢盆,在季舒玄氣到極致的掌風下,無一完好,全成碎片。18tia。
戚昊厲只是躲,看著季舒玄氣成這樣,他實在沒好意思還手,昨兒個晚上,沒錯,他管住了自己下面的寶貝,卻沒能管住自己的嘴。
抱著這麼個自己朝思暮想的人,他忍了又忍,實在忍不住,在他脖子上親了親。
他發誓,他當時只是想蜻蜓點水的,卻沒想到,嘴唇湊上去後,整個大腦就不受控制了。一不小心,就……
到今天早上醒來,借著晨曦,他看見季舒玄脖子上的印記,自己也很後悔,但是,縱然他武功再高,也消不去吻痕。
「舒玄,你消消氣!我發誓,我什麼也沒有做!」戚昊厲雙手呈投降狀。
什麼也沒做!一听這話,季舒玄更氣,什麼也沒做的話,他脖子上是什麼!定是他昨夜趁著自己生病,然後,然後……
這個王八蛋!季舒玄手上動作更狠更絕!
「你昨天晚上發燒,又夢魘……」戚昊厲一邊躲著季舒玄掌風,一邊解釋,「我燒水給你降溫,後來見你睡得踏實些了,又怕你病情反復,就睡你床上了!」
季舒玄哪里肯听,他一個直男,竟被一個彎男睡了!掌風不停,似要把戚昊厲終結到這里才罷休。
「說,你還做了什麼?」一句話出,季舒玄只覺血氣上涌,雙眼一黑,腦部出現短暫的暈眩,一個踉蹌,就要跌下去。
戚昊厲的注意力一直就放在季舒玄身上,季舒玄的這一異常,他第一時間就發現,心下一緊,「舒玄!」忙一個掠身沖了過去,雙手將季舒玄摟住。
陡然間,季舒玄發現自己被戚昊厲抱在懷里,心下更氣,顧不得暈眩的腦海,顧不得雙眼根本看不清,下意識的,拼盡全身力氣,一掌劈了出去。
戚昊厲沒有松手,硬生生接了他這一掌。
瞬間,五髒六腑一陣緊縮,一口鮮血從喉嚨里漫上,他定了定,將那口血咽下。
外面眾人,听見戚昊厲驚慌失措的那一聲「舒玄」時,就已經從房里沖了出來,然後,他們看見抱著季舒玄的戚昊厲生生受了這一掌。
李天佑跨步,走了進去,伸手,對戚昊厲道︰「把他交給我。」
只見戚昊厲只看過李天佑一眼︰「不必了。」依然是摟著季舒玄的姿勢,走出大堂,朝昨天晚上他們睡覺的房間走去。
方才,李天佑看的清楚,戚昊厲開口說話時,口腔里盡是血腥。這樣近距離,又是季舒玄拼盡全力的一掌,毫無疑問,戚昊厲必定重傷。
「來人,把隨行軍醫叫過來。」李天佑吩咐。
「是。」一侍衛躬身,一個掠身飛了出去。
*
皇上召喚,又是听說是季大人暈厥,軍醫披著簑衣,很快疾馳而來。走進村長院子,只順手接過干毛巾把自己手擦了擦,便進了季舒玄的房間。
糊識多分來。只見季舒玄已被放在床上,戚昊厲坐在床邊,一手拉著季舒玄的手,只定定的看著他。
「戚堡主,麻煩讓一下。」軍醫開口。
戚昊厲一動不動,似渾然沒听見軍醫說話。
軍醫不可能把戚昊厲一把掀開,只求救朝旁邊其他侍衛看去。這時,李天佑開口了,冷冷的,只一句話,卻異常有效。
「你想他死的話,就擋在那里吧!」
話落,戚昊厲立即就回神了,忙站起來,側身站在一旁,然後緊張的看著軍醫給季舒玄把脈。
半響,軍醫站了起來︰「有些發燒,加上遇到刺激,使用內力過渡,血氣沸騰,我開一副藥,休息一陣應該就能醒來。」
眾人頓時松了口氣,這時軍醫瞧過戚昊厲一眼,剛想說什麼,就便听見李天佑吩咐︰「順便給這個人也看看。」
「是。」軍醫躬身,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示意戚昊厲到桌子旁坐下,戚昊厲毫不領情,側身,重新坐到床邊,冷冷的對李天佑一眾人等,「你們不用管我,都出去!」
眾人立即將目光轉向李天佑,李天佑是皇上,戚昊厲什麼東西,不過一江湖人士,風雲堡堡主而已,什麼時候輪到他命令皇上了!
季大人可是皇上的軍師,多年的好友,他戚昊厲憑什麼叫皇上出去?!他憑什麼偷吃了季大人豆腐,把季大人氣得病了,這會兒還要霸著季大人!
眾人忿忿然,只見李天佑看著戚昊厲的目光,從最初的冷然,到如今竟有了一絲溫度,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卻听他嘆了口氣︰「都出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