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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間的風雪在後半夜開始越來越大,而所謂的年味兒在公路邊被夜風給完全吹散了,相對于萬家燈火的溫暖,公路邊停放著的奧迪轎車內,顯得有些孤寂冷清。
抽煙的男人在再次伸手掏煙時發現煙盒里面的最後一支早已被抽完了。
手指間觸及到的空蕩讓他忍不住地伸手將那只空掉的煙盒一把拋向了車窗外,帶著一絲發自內心的狠戾。
我不再需要你了!
聶展雲,我不再需要你了!
他把煙灰缸里的煙頭拿起來捏在手指間,捏成了一點點的碎末,目光緊緊地盯著前面的方向。
Sugar,你會需要我的,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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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不同意,你會怎麼做?
如果我不同意--
如果我不同意--
在睡夢中被驚醒的舒然睜開了眼楮,眼楮睜得大大的,眼瞳就像失去了焦距一般看著頭頂的燈。
夢里的那道聲音久久地在她腦海里盤旋,讓她一時間有種錯覺,昨晚上發生的事情不是真的,是她在做夢?
眼楮里的光慢慢地匯聚歸位,窗外是閃動著的禮花,爆竹的聲音陣陣,這聲音足足響了一個晚上,嘉禾不同于D市市區,市區里面禁止私自燃放煙花爆竹,但在這里,因為有著濃厚的風俗底蘊,守歲放煙花,凌晨每家每戶都會放,就看時間的先後問題而已,就因為時間不統一,所以一晚上都是斷斷續續時遠時近的爆竹轟然聲。
舒然從床上坐起來,第一反應是去看自己的床邊,沒有見到異常便朝門口看去,見沒鎖依然反鎖不由得心里重重呼出一口氣來。
神經歸位時她才听到了輕微的聲響,應該是隔壁房間里的打麻將的聲音。
舒然忍不住地蹙眉,發現自己的雙手冰涼,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昨晚上的空調沒有開,而她睡覺又不安分,雙手掀開了被子露在了外面,涼了一晚上,難怪做夢的時候都覺得雙手冰涼刺骨。
舒然活動了一下雙手,用手揉著自己的手腕,從床上坐起來,揉手時無意間模到自己的手腕,疼痛感來得麻木而遲緩,她倒吸一口氣低頭看了一眼,才覺察到自己的手腕有些發青,可見聶展雲當時捏著的力道有多用力。
她從床上下來,打開空調,想要使屋子溫暖起來還需要時間,她穿著拖鞋走到了窗口,凝著窗外天空上炸開的禮花,思緒飄出了好遠。
又是一年!
昨晚上是守歲,家里來的人也不少,爺爺是小區里的長輩人物了,逢年過節來串門的人很多,女乃女乃則忙著招呼客人,而她在一邊也幫不了什麼忙,一大幫子的人坐在客廳里看春晚,她被拉在沙發上一起看,不過後來她始終沒熬到凌晨零點,原因倒不是因為她體能熬不過去,而是不知道是經誰提起了尚卿文,哄笑中提到了剛才在小區路口看見他們兩人抱在一起。
舒然知道他們並無惡意,這個小區鄰里關系都很融洽,誰家的紅白喜事大家都會積極幫忙,也沒有哪家子有什麼說不得的秘密,所以,一經提起,大家都來了興致,拉著她問東問西,言語中滿是關心,還有來遲了的人往二樓上專門開闢的麻將室里去,倒不是為了打麻將,目的是去看人!
是的,尚卿文在她家打了一晚上的麻將!
舒然站在窗口,伸出手緊緊地捂住自己的臉,昨晚上她在從他車里離開之後不到十分鐘,幾乎是她前腳剛落,他便跟了進來,她驚得目瞪口呆,但屋子里的人卻像等了他很久了一樣,隔壁家的叔伯下樓拉著他就往二樓走,說是等他等了好久了,這麻將都空了兩圈了,趕緊的上!
舒然後來才知道,自己被聶展雲拉走之後錯過了什麼!他之前就進了她的家門,而且還和左鄰右舍打了兩圈麻將。
前一秒她還在跟這個男人信誓旦旦地說著如果他不答應離婚,她就向法院起訴離婚,後一秒她剛進家門,他就堂而皇之地跟了進來,手里還提著一瓶女乃女乃需要的止咳糖漿。
恐怕舒然再強悍的心理也被這樣意想不到的場景給震得支離破碎,昨晚上她每進那個麻將室一次,就忍不住地想撿起那桌子上的麻將往他臉上扔過去,但他抬臉時接過了她盤子里所有人都說酸的橘子瓣兒放進嘴里,還溫和謙謙地說著甜!
舒然是一晚上都沒睡好,確切的說現在還只是凌晨四點多,談不上一晚上。
她扭著脖子難受得吐出一口氣息,走到門口打開門時听見隔壁的麻將機再一次響起,心里一咯 ,這些人還真的玩通宵了?她忍不住地朝那門口走了過去,也沒打算敲門,卻听見門鎖響了一聲,門開了,屋子里漂浮著淡淡的煙味兒,她忍不住地一蹙眉,便听見屋子里有人喊了起來,「然然,你再不來,你男朋友都輸光了!」
舒然嘴角一抖,目光情不自禁地朝尚卿文坐的那個座位看過去,見他正閑適地靠坐在椅子上,抬臉看向了她,唇角微勾時眼神里閃過一絲無奈,在舒然沒開口之前聳了一下肩膀,「然然,我真的快輸光了!」
「大初一的就輸,可是不太吉利的哦!」坐在一邊的叔伯笑了笑,指了指尚卿文旁邊的位置,「來,然然,來坐這里,說不定你一來,他運氣就好了呢,小時候我家那口子就說了,然然有旺夫相呢,快快,快點來坐,不然待會卿文真輸光了,你得掏錢了啊!」
舒然被叔伯那一句‘旺夫相’給說得臉色有些不太自然,瞥了尚卿文一眼,尚卿文慵懶地靠在椅背上,褪了外衣的他僅穿著打底襯衣套上了一件薄薄的V字領毛衣,整個人的表現就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樣的舒適,他抬眸看她,眉頭微微一蹙,眼底閃過一抹無奈的光。
機麻洗牌的速度很快,舒然本想以下樓拿點吃的為由退出房間,但在接受到他那無奈求助的目光時,腳生生地停了下來,走過去站在那邊,低聲說道︰「我給你打兩圈!」
圍坐的三位叔伯都笑了起來,「對了啊,好久沒跟然然打過牌了,來兩圈!」
尚卿文站了起來,些許是坐得時間有些長了,他站起來低聲吸了口氣,扭動了一下僵硬的脖子,舒然坐過去時頭也沒回,只低聲說了一句,「贏了算我的,輸了算你的!」
尚卿文表情微怔,隨即笑了起來,低聲應到︰「好!」
耳畔飄過來的聲音暖暖的,讓舒然忍不住地偏了一下臉,急忙把心思轉到了麻將上,避免了自己臉紅心跳的尷尬。
尚卿文起來時出去了一趟,回來時舒然已經打了一圈,手氣不錯,贏了一小筆,等尚卿文進來時,屋子里的人便開始打趣地笑了,「看看,看看,我就說然然有旺夫相吧,自己手氣就好呢!」
舒然砌牌的時候忍不住地抖嘴角,身邊有人坐下來,尚卿文就坐在她身邊,感覺到身邊多了一個他,她愣了一下都砌反了一張牌。
「卿文,我說嘛,然然打一圈就給你小嬴了一筆,是不是有旺夫相?這就說明了,你小子,這輩子有福氣拉!」
「伯伯!」舒然不由得瞪圓了眼楮,能不能別在這個話題上繞來繞去的?什麼旺夫相?
身邊的尚卿文看著舒然那皺緊的了小臉,笑了笑,認可地點來點頭,「伯伯說得對,有了然然,我確實有福氣了!」
舒然模了一張牌,听著耳邊的笑談聲,險些沒拿穩,急忙轉臉瞪了尚卿文一眼,看牌就看牌,說什麼呢?
尚卿文被她那瞪眼的俏皮動作看得心里一暖,這小妮子恐怕還不知道她瞪眼的時候其實哪里會讓人感到凶狠?倒是那雙水靈的大眼楮一瞪圓,凶氣銳減一大半,俏皮而嬌嗔的意味更甚。
舒然的手氣確實不錯,再加上她有很強的算牌能力,自她一上桌便沒再輸過,有一局大殺四方,驚得三位叔伯眼楮珠子都快掉下來了,最後還是舒然故意放水,在保住了尚卿文一半的老本之後,剩下的一半都輸了出去。
舒然也沒再牌桌上待多久,而是下樓去幫著爺爺準備早點,爺爺女乃女乃每天起來的挺早,睡的晚起得早幾乎是所有老年人的習慣,在廚房時,爺爺興致勃/勃地談起了昨晚上的牌局,他也打過幾局,左鄰右舍好不容易聚在一起,打麻將已經成了逢年過節交流感情的友好途徑,平日里家里冷清,一到過年便熱鬧了起來,所以舒然雖然心里不太贊同他們在家里打通宵的麻將,但看著爺爺女乃女乃那熱情好客的喜悅表情,覺得或許這樣的除夕守歲方式也挺不錯的!
不到半個小時,樓梯間便響起了一陣腳步聲,下來的人在廚房門口看著冉爺爺,笑著道謝離開,冉爺爺送他們出去,回來時看著正在廚房里煮湯圓的舒然,趕緊舀了一小碗催著她送上去。
舒然蹙眉,冉爺爺拉著她低聲說道︰「昨晚上幸虧有卿文擋著,不然我這把老骨頭哪里能有時間休息?你三叔二叔還有伯伯是出了名的牌癮大,一坐上牌桌是不會輕易下桌子的,好在有卿文擋住了!你趕緊送上去,讓他吃了睡一覺,他昨晚上連飯都沒吃兩口,這天都快亮了,待會又有人上門來拜年,再不休息就沒時間休息了!」
啊?
舒然端著手里被爺爺塞過來的那只碗,昨晚上尚卿文一進門確實就是被二叔伯伯拉上樓了,她倒不知道原來他飯都沒吃幾口,難怪她後來送上去的那麼酸的橘子他都吃得津津有味的!
舒然在爺爺的催促下端著那一小碗的湯圓上了樓,走到客房門口,客房的門沒有關,她小心翼翼地走過去,瞥見那坐在沙發上的男人正閉著眼楮,想來是一個晚上盯著麻將牌不放,眼楮都酸了吧!
她緩步走過去,將那一小碗的湯圓悄聲放在了一邊的茶幾上,正要轉身離開手被他伸手輕輕握住,她手震了一下,目光失措地看著他,見他睜開眼,眼楮里的血絲清晰可見,臉上的表情也頗為疲憊,搭在她手腕上的軟下來時,嘶啞的聲音響了起來,「多久不曾熬夜,真是累壞了!」
若不是剛才在樓下听了爺爺的那一席話,舒然一定會直接頂他一句活該!
但此時舒然卻說不出口,只是將自己的手收了回來,指著茶幾上那碗湯圓,「吃吧,熱的!」舒然說完便邁開步子往外走。
「你做的嗎?」身後響起了尚卿文端碗的聲音,他饒有興致地端起那只小碗,用小勺子舀起一只白圓滾滾的湯圓來。
舒然頭也沒回,丟給他一句,「不是!」說完順手將門一關,要是知道這湯圓是專門給他煮的,她才不做。
尚卿文凝著小勺子里那只湯圓,低頭咬了一小口,一向不喜歡吃甜食的他覺得,其實有時候甜的東西吃下去心情真的會好一些。
他垂眸含笑,一口口地吃著,不到幾分鐘,臥室的門再次被舒然推開。
「你放在我桌子上的錢是什麼意思?」
尚卿文剛吃完一只湯圓,抬臉時一臉無害地看著她,「你不是說贏了算你的,輸了算我的嗎?」
舒然挑眉,瞪眼,「你贏了嗎,我離開時算的好好的剛好輸了一半!」
尚卿文又舀起一只湯圓咬了一小口,點頭,「嗯,後來贏回來了!」
啊?
舒然一臉的震驚,這家伙不是手氣差到極點了嗎?她下來煮湯圓也不過才十幾分鐘,他能一下子贏那麼多?
似乎是看出了她臉上的疑惑表情,尚卿文輕笑起來,「你坐過之後確實手氣好了,二叔伯說的還挺有道理的!」
舒然對上他那意味深長的眼神,磨起了牙,頓時有種上當受騙的感覺,這家伙哪里會是手氣不好,他故意的,他就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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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實在是個開年來的第一個好天氣,昨晚上的雪下得小,地上只鋪了薄薄的一層,舒然終究是沒有時間補睡眠,一大早便要迎接那些上門來討糖果年糕的小家伙們,昨晚上那尷尬的情形給舒然上了一課,她早已提前將自己的包包里面能塞的都塞上了糖果,而且她喜歡站在門背後一听到有碎小的步子一窩蜂地跑過來,她便從門背後探出腦袋,將手里擺放著各種糖果年糕的盤子變戲法地擺在大家的面前,又在一陣哄搶中給年齡最小的小家伙塞滿滿滿的一包。
這種游戲,舒然玩得不亦樂乎,等到上午十點多,討要糖果的小家伙們心滿意足地散場,舒然這才收起了果盤,無意間瞥見二樓的窗戶是開著的,她納悶是不是自己不小心打開了,這麼冷,一開窗晚上房間里凍死了,她退後幾步抬頭往上看,便看到窗口那道修長的身影,也不知道他在那邊站了多久了,舒然一抬頭他便低頭看她,對上目光時,他唇角一勾,眼楮里都綴著星光點點的笑容。
那般儒雅而溫軟的笑容看得舒然整個人都愣了一下,低著頭,心里一陣莫名其妙地亂跳,近似逃也般地大步走進了客廳。
年味兒在嘉禾城附近的小地方是比較濃郁的,至少比大城市里要濃得多了,就如今天初一,這邊沒有初一走親訪友的習俗,一般是從初二開始,初一正好是一號,縫一四七十就趕集的習慣一直都存在,在如今的大城市里,這樣的趕集市場就是一個最火熱而樸實的生活縮影。
此時站在街這頭的舒然放眼望去,擠得滿滿的全是人頭,還有過往的車輛嘈雜的鳴笛聲,電瓶車,自行車,總之那場面何止一個‘亂’字,舒然是後悔死了過來了,最要命的時,身後的人探過身子來,淡笑著詢問,「怎麼不走了?」
走?怎麼走?兩條腿走行不行?
舒然轉臉看著坐在後車座上彎著腿都依然顯長的男人,一時間覺得慪氣得要發飆了,她不過是去給爺爺買一條新鮮的魚,其實平時騎個電瓶車很快就能到的,但是今天,矮小的電動車後面還載著個大男人,尚卿文坐上去的那一刻,她都在為自己的愛瑪小電動車小心髒都抖了三下,真怕他一坐下去車身就立馬散架了,還怕的就是電量不堪重負,到了中途沒電不得不靠體力給騎回去,這可不比自行車那麼輕便啊,騎回去還是件體力活!
「下來走過去!」舒然當機立斷,尚卿文這才下了車,人高馬大的他坐在這麼矮的車上本來就挺吸引人的目光的,一下車高大的身影在人群里也是鶴立雞群,尤為扎眼,舒然把車停到一個停車的地方,鎖好車松出了一口氣。
「你是在這里等,還是--」
「跟你一起!」尚卿文說著站在她面前,「走吧!」
舒然這才轉身往農貿市場那邊走,爺爺女乃女乃最喜歡來這里購物,用他們的話來說便宜是其次,最主要是能上街遇見不少的老朋友,他們喜歡的就是這種氛圍。
走出好一段路之後,舒然覺得答應尚卿文帶他來是個錯誤的決定,因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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