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橋橋沖著馮海一笑︰「爹,藥我自己會熬。」
這一笑,不同于這幾天以來客氣的笑意,是真的發自內心的笑容,如同凝露的春海棠,瞬間讓這個小小的廚房亮了起來。
父子倆再次愕然。
馮亮亮愣了一下之後,大大的呿了一聲,更不屑了,一邊咬著饅頭一邊喝著湯,馮海看了她兩眼,才吶吶的點了點頭。
馮橋橋不以為意,她直接轉到了爐灶邊上,拿碗盛湯,說是湯,不過是清水漂了些菜葉,而籠屜之中的饅頭,表皮有些黑黃,這種面,在這個舊社會,是粗糧,偶爾吃吃還行,吃的時間久了,只怕身子受不住。
家里本來就要為娘親買藥,如今她又摔著了,只怕這幾天又花了些錢……「爹,家里平時除了打柴和采茶,妹妹刺繡之外,還用什麼賺錢?」
馮海又是一愣,將手中最後一小塊饅頭塞到嘴里才道︰「就你說的這些,別的沒有了。」
馮橋橋點了點頭,就這樣子的伙食,要讓娘親好起來怕是不可能了。馮橋橋想了想,「爹,茶一般是怎麼賣?是有固定的東家收,還是去集市賣?」
「這些年都是你妹妹去賣,這個要問她了。」將湯喝了,馮海習慣性的站起身來收拾碗筷,馮橋橋趕緊上前,接了過來,「爹,這些事情我來做就是了。」馮橋橋將鍋中剩下道盛到了盆中,收了桌上的碗。
馮海這次愣的更厲害了,上上下下看了馮橋橋好幾眼,才轉身去櫥櫃里拿藥罐,正要取藥來熬,卻被一雙縴細的小手接了過去,「爹爹,藥我來熬,您要忙的話就去忙,要是不那麼快下地,那就坐會兒吧!」
馮海看著空空如也的大手,完全怔住了。
山賊事件之後,馮海一直怨怪自己保護不周,所以縱容馮橋橋的各種不好習慣,一次,馮橋橋大罵白氏老不死,馮海氣昏了頭,一巴掌甩了過去,便對她徹底不抱希望,馮橋橋見了他更是像見了仇人,吃飯都不是一個桌,這麼多年來,都是白氏送了過去。
白氏護衛馮橋橋,可馮海卻完全對這個丫頭沒好臉色,此時,見她手底下麻利的洗著碗,又準備熬藥,剛毅的臉色微緩,心一瞬間似乎被撞了一下。
「今天我不下地,今兒個有許大夫來幫你娘開藥看病,許大夫是個好人,這些年來對我們家不錯,要不是他免費出診,還的帶著你娘走幾里的山路呢,哎,這些年,可是辛苦你妹子了……」
說到這里,忽然停住不說了,他本就是個憨直的性子,有什麼說什麼,尤其是此時女兒居然變得這麼懂事,心防一松,話也多了,可是忽然發現現在這話等于是怨怪自己的大女兒,便閉了嘴。
潑涼水?提醒以前的事情?這個爹也太憨,太可愛了。
「嗯,爹爹等著大夫,我等會上山一趟。」
馮海又看了她半晌,轉身出了門。
變了,總是好的。
半個時辰之後,馮橋橋將熬好的藥和早飯都放在灶上溫著,柴是家中經濟來源的一部分,她可不能浪費那一點點的余熱。
「爹爹,你們等著大夫吧,我出去看看。」說著,轉身拿了竹籃,往院外走去。
馮海一頓,大聲道︰「丫頭你小心,走路慢著點!」
此時,天已經大亮,茶山,顧名思義,就是生長有茶樹的山峰。
站在門口,放眼望去,一片綠意怏然,這座村莊,幾乎都是茶農,以采茶為生,每家幾畝茶田,日子過的倒是都還過得去,當然,除了她家這個特例之外。
馮橋橋順著一條小山道往上走去,路徑經過多年踩踏,已經相當平穩,她一邊走,一邊仔細的看著路旁的花草,腳下窸窸窣窣的走著。
每隔一會兒,就停下來仔細的找尋琉璃草,停了一會兒,正要往前繼續走,腳步卻忽然停住。
窸窸窣窣。
窸窸窣窣。
不斷的聲音傳到了馮橋橋的耳中,她怔了一下。
有人!
雖然這是去茶田的路,但是大家都已經下了地,這會能在這條路上的人,是誰呢?!窸窸窣窣的聲音一直沒斷,不知是不是她太過緊張听錯了,似乎遠處還有馬蹄踢踏的聲音。
馮橋橋心中涼了涼,難道是毒蛇?可是仔細听過之後,立刻打消了這種想法。
不像!
窸窸窣窣的聲音越來越近,她低著頭,看著手中的竹籃子,這還是真成了手無寸鐵的弱女子了,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別是踫上什麼山賊流氓之類的吧?!
背脊發涼,希望在來人動手之前,發揮她百米短跑冠軍靛能,逃命成功!
正在她打算拔腿就跑的時候,一個青衣男人站在她身旁,操著好听的男中音,問道︰「你怎麼了?」
——虛驚一場。
雖然沒看著人,但是听著口氣,顯然不是山賊之流。
她吸了口氣,抬頭瞥了他一眼。
第一感覺——剛毅。
第二感覺,身材不錯。
「嚇死人了,你沒事跟在我後面做什麼?!」淡淡的語調,嬌憨的口氣,上翹的眼角帶著些許懊惱和俏皮。
男人身材高大頎長,三十歲左右,穿著一身青色布衣,頭發用一根青色發帶束在頭頂,散了下來垂在腦後,腰間掛著小斧子,肩上背著一只竹簍,看這樣子,倒像是個采藥的!
雖然他的眼楮太狹長,目光太冰冷,鼻子太挺,劍眉也太有型,雙唇又太薄,偏偏搭在一起時,卻讓他的冷臉顯得無比的英挺張揚。
怎麼是她?!
羅烈本來透著些許關心的面色,在看到她臉的一瞬間,變了變。
雖然他極力克制,但馮橋橋還是看得出來,這個男人眸中滑過的,不屑和厭煩。
馮橋橋挑了挑眉,敢情是認識的?!
這幅表情……以那原來的馮橋橋冷漠的性格和暴躁的脾氣,得罪個把人也算正常,山野村夫沒什麼素質,這是要報仇?!
不過片刻,又覺得自己太能鬼扯,眼前的男人雖然一身布衣,但是周身氣場讓人看著,分明是那種,絕對不會對女子動手的男人。
可是……
那種不屑的表情,卻讓人感覺誰欠了他幾百萬。
債主?!
她在猜測那男人的身份,男人冷冷的瞥了一眼轉身就走。
馮橋橋撇了撇嘴,真不知道這身子的主人以前都做了些什麼事情,這麼不招人待見!
然而,她心中的想法剛剛閃過,便有馬蹄之聲越來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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