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死寂之中,江歲寧俊秀的眉毛微挑,「難道馮姑娘不知道?」
「沒有,只是最近有些太忙,把這事兒給忘記了。」馮橋橋回過神來,深吸一口氣,淡定道。
江歲寧看著眼前打扮樸素的女子,論相貌,他自認見過無數貌美女子,論才華,她也算不得頂尖的,可即便如此,她還是能讓他再三側目,甚至下意識的關心呵護,在知道茶山出了瘟疫的時候,心急的派人準備糧食救濟,甚至在後期瘟疫篤定的時候,親自上山去,卻窺探到那一幕她為龍戰撫琴的模樣。
他本是溫文正直的性子,又如何做過這等暗地偷窺的事情?
「馮姑娘。」江歲寧上前兩步,藍衫從膝頭落下,閃出一抹幽光,如青華碧暮,耀眼卓絕,馮橋橋微微一怔,想著,如果不是龍戰先出現,其實江歲寧是不錯的選擇,可惜……世事就是這麼難料。
「難道馮姑娘連一個機會都不願意給我嗎?他……他並不適合你。」江歲寧有些遲疑,卻也要提醒她,那男人的確不適合她。
「他是龍戰。」
「我知道。」馮橋橋眉梢一動,「我早就知道他是龍戰。」
江歲寧怔住,「你知道他是龍戰,就該知道他和阮小姐的婚事早在幾年前就已經傳遍天下,你……」
「你是不是要說,我比不上阮清嫣的美貌才情?」
「我不是這個意思。」江歲寧頓住,狹長的眼眸如一汪清泉。
「嗯。」馮橋橋點頭,平靜的道︰「阮清嫣,我是見過的,的確當得上天下第一美人,可那與我沒有關系,我與龍戰,是我和他的事,你不是龍戰,也不會知道他的選擇。」
「龍戰什麼都給不了你,因為他從來無法選擇。」
馮橋橋眼眸微眯,江歲寧似乎是認識龍戰的,而且還有些牽扯?「你很喜歡我嗎?」她平靜的問道。
江歲寧著實怔住了,從未見過將這種話說的這麼坦蕩灑月兌的女子,這種有悖禮教,驚世駭俗的話從她口中說出來,竟是分毫不覺得詭異和駭人,也不會讓人覺得她目中無人或者存心試探,平平靜靜,仿佛本該如此。
馮橋橋再問,「你能給我什麼?」
江歲寧說不出話來,他可以想到任何事情,就是完全沒想到,馮姑娘會將這些事情擺在面子上來說。
半晌,他道︰「我會讓你成為我的正妻。」
「正妻?」
正妻,不是妻子,三妻四妾,已經成為他們的劣根性,江歲寧,也不能免俗,原來如此,這,不過是她早就猜到的結果,問出來,也不過是給個干脆,讓他明白她的心思罷了。
「我從不和人分享任何東西,包括男人。」
「你——」江歲寧已經被她連番驚世駭俗的話語,怔的開不了口,從未想過,被人譽為十全公子的他,會被一個女子堵得啞口無言。
「再見,江公子,忘記今天的小插曲,我們還是朋友,明天我會來接我弟弟回去的。」馮橋橋輕笑,轉身離開了。
江歲寧看著那遠去的綠衣背影,長眉微皺,江叔走上前來,道︰「公子,馮姑娘雖然特別,但口氣太大了些,她這分明是善妒……」
「別說了。」江歲寧平平的道。
江叔搖了搖頭,本想著馮姑娘會和江公子成就一段美滿姻緣,沒想到馮姑娘胃口這麼大,雖然她有些本事,但是和江家在京城的情況來比,還是差了很多的……
*
江府外
馮橋橋看著長長的馬路,有些無語,想到自己居然叫馮巧巧和戰不屈先回去,不由一陣無力。
這是要走回去的節奏啊……
算了算了,好在不遠,走走吧。
馮橋橋搖了搖頭,先去了一趟翡翠閣,柳嬤嬤已經將東西準備好了放到馬車上,被戰不屈帶走了,然後又順便去了一趟茶店。
「橋妹妹,你來了。」馮遠正指揮著幾個伙計搬東西,見她進來,十分驚喜。
「過來看看,最近生意好嗎?」
「剛才見你要進來了,卻跟一個老管家走了,我這邊也有些忙,沒來得及跟你搭上話,最近來了好些茶葉商人,想要跟我們合作呢,我都按照你早就寫好的那個契約什麼的,給他們看了,他們也留了聯系方法和意見,我以為你不回來了,讓巧妹妹帶走了。」
「哦,這樣啊!」馮橋橋點了點頭,「既然這樣,那我就先回去了。」
「要不要我讓他們送送你?」馮遠連忙跟了出來。
「不用了,這里忙,你們忙你們的。」
「吆!我瞧這不是我們家那佃戶嗎?現在也開起店來了?混的不錯!」
秦運明領著家丁僕役,剛好走到馮橋橋家店面門口,面上雖然不懷好意,可以也礙于她手上的蛇,和那日見過龍戰的情況,有賊心沒賊膽。
馮橋橋皮笑肉不笑,「秦少爺,牢飯滋味怎麼樣?」
秦雲明眼角僵了一下,其實算起來他長相俊秀,只是那過分渾濁的眼珠讓他整個人減色不少,甚至看著還有點討人厭。
「馮姑娘——」
「我很忙,沒什麼時間和秦少爺多話,等到秋收的時間,我會如數把茶葉交上去的,秦少爺貴人事忙,我也不浪費您的時間了,再見。」馮橋橋堵住他要出口的話,實在對于這種紈褲子弟沒有半分好感,轉身就走。
秦雲明身後的手下們面面相覷,從沒見過佃戶敢對地主這樣囂張的,甚至連身邊圍觀的不少人,都面色詫異,不過,倒是對馮橋橋的贊賞多一點。
這間茶店,名字叫做一品居。
一品,天下極品,離天香樓不遠,寒江雪坐在二樓雅齋之中,悠然品茗,身後的小廝不時上前,為他填茶伺候,這小廝跟著寒江雪多年,也學會了寒江雪的積分淡定從容,從不開口多話。
主僕二人坐了一下午,倒是看了不少熱鬧,寒江雪打著扇子,眼角一動,看到一少年公子和一嬌艷女子相攜而去,從來冰冷的眼眸之中,多出了少許詫異。
*
馮橋橋當真是走回家去的。
神出鬼沒的龍戰,也不知道是去了哪里,人不但沒出現,連戰不屈都跑的一干二淨。
這一路半個時辰,走的可是真費勁,以前也走過不少路,但這條回家的山路,今天就走的有些郁悶。
原來今天是她生日。
連江歲寧都知道的事兒,難道龍戰不知道嗎?沒有禮物也就罷了,還這麼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不過,她本身是最郁悶的,因為她這正主,居然現在才知道今天是她生日。
才到家中,馮橋橋累的夠嗆,回屋子去趟在床上四平八穩的不想動彈,隔了好一會兒,馮巧巧才跑過來敲門,眼神有些微閃。
她本性內斂,但有些事情也藏不住,就讓馮橋橋發現了少許蛛絲馬跡,故作不知的翻身而起,「干嘛?是要拿些合同什麼的給我看嗎?」
「沒有,娘說你最近忙了,讓我來看看你是不是累著了,幫你煮點好東西吃。」
馮橋橋扯出一抹迷茫的笑容︰「好啊,我就是累著了,你把那些東西拿進來,我等會看,看完再睡會,到吃飯的時候你再叫我吧。」
「嗯。」馮巧巧點了點頭,將手上的東西放下,就出門去了。
馮橋橋翻了翻眼皮,想著,難道爹娘要給她一個驚喜嗎?
等待的時間是漫長的,馮橋橋翻看著桌子上的東西,挑選可以合作的對象,不知道到底是在等待父母的驚喜,還是等待別的。
困了。
她翻完手上的東西,有些困倦,翻身上了床,迷迷糊糊的睡了起來。
這一睡,等醒來的時候,居然是馮巧巧來叫她,不但馮巧巧,連四女乃女乃也跟了進來。
經過這段日子的稍微調理,四女乃女乃臉上的傷疤也緩和了些,看起來不是那麼猙獰恐怖了。
「女乃女乃,你怎麼忽然來了?」馮橋橋問道,翻身起床,揉了揉有些酸澀的眼楮。
四女乃女乃白了她一眼,「你這小丫頭,快起來吧,大家都忙的要死,你倒是睡的挺歡樂的,快過來,我幫你收拾收拾。」
「又收拾?!」馮橋橋皺眉,一臉受不了,「我可不可以不收拾?」她實在受不了這個收拾,一旦收拾,難受的厲害。
「不可以,今天必須!」四女乃女乃難得板起臉,一臉的傷疤有些嚇人,不過馮橋橋郁悶的倒不是這個,無奈的朝天翻了個白眼,尤其是看到妹妹守在門口的那副樣子,更是讓她郁悶的厲害。
馮巧巧轉過臉去,也知道守在門口堵人實在有些可笑,不過誰叫她這姐姐鬼精靈的厲害,今天又是她的大日子,不好好收拾收拾,怎麼能行?
「坐下!」四女乃女乃嗔瞪了馮橋橋不願意的表情一眼,按住她的肩膀,將她壓了下來,解開她過簡單的發辮,開始梳頭。
「女乃女乃,可不可以梳的簡單一點?」瞪著銅鏡之中,四女乃女乃不斷翻來覆去的手,她懷疑自己的頭發晚上會拆不開。
「你好好坐著就是了,今天肯定給你梳最好看的頭型,安靜!」四女乃女乃輕拍了下她晃動的腦袋,帶著些無奈和寵溺。
馮橋橋對天翻了個白眼,無言以對。
四女乃女乃的手是極巧的,不過盞茶的功夫,就將馮橋橋那頭烏黑的長發挽了起來,這次不同于上次只是做了一個簡單俏皮的發誓,而是梳了一個華貴大方,又不掩嬌艷的飛仙髻。
人靠衣裝,佛靠金裝。
在配上她們悄悄私下底做的翠鳥褶裙,更是嬌俏動人。
馮橋橋瞅著銅鏡之中隱約人影,眉頭禁咒。
不是吧,過個生日,要穿成這幅樣子?
「看看,漂亮嗎!」四女乃女乃獻寶似的對著馮巧巧道,馮巧巧猛點頭,「當然漂亮了,我大姐本來就漂亮,這麼一打扮,更好看了。」
「行了行了,快餓死了,女乃女乃——」馮橋橋尾音推的長長的,抱住四女乃女乃的手臂道︰「現在可以出去吃飯了嗎?」
「當然可以。」四女乃女乃沖她眨了眨眼,馮橋橋驀的有些不好的預感,確已然被妹妹和女乃女乃啦了出去——
不過。
事實證明,她的預感該死的準確極了。
現在,是要怎樣?
*
日漸西沉,晚霞滿天。
馮橋橋看著大廳之中為數不少,服侍整齊,或坐或站的青年男子時,終于忍不住的眼角抽搐了兩下。
她沒有阮清嫣那種微微一笑,就震懾京城萬家燈火的美貌,也沒有媚芙蓉那種回眸一顧,就酥了全場男人骨頭的嬌艷,更沒有富貴千金該有的矜貴氣質,沒有艷驚四座,卻讓眼前看到她的人全部閉口轉頭,怔然的看向她。
她就是她,豁達灑月兌之中帶了一份執著,慧黠靈動之間,多了一份狡詐,恰到好處,有一種美,沁透心骨,與相貌無關。
連白氏,都著實愣了一下,連忙走上前來︰「橋兒,你……可算來了。」
「嗯。」馮橋橋點了點頭,這飛仙髻,撐的她的脖子有些困頓,「娘,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這些小伙子,都是十里八鄉的鄉親,知道今天是你的生辰,來賀生辰的。」
「哦,可是我不認識他們。」
白氏不贊同的皺眉,「你這閨女,不認識可以慢慢認識啊,踏莎的時候你自個兒跑了,現在——」
白氏的話沒說完,但馮橋橋已經明白里面的意思了,「娘,不是來賀生辰的嗎?既然來了,那你們招待就是了,我今兒個有些累,頂著這個頭實在受不了的厲害,不想——」
「馮橋橋!」白氏難得擺起臭臉,今兒個一過,閨女都該十八了,她十八的時候,女兒都滿地跑了,以前家里條件差,馮橋橋又是個惹禍精,那也罷了,如今既然變好了,歲數又不小了,本想著踏莎的時候會找個好人家,哪里知道馮橋橋跑到後山上去,不但對于年青男子的探問不為所動,甚至人家送繡花腰帶都不收,這怎麼可以?
那日見龍戰抱著馮橋橋回來,其實家中人沒說話,多半是持觀望態度,二來也是因為龍戰的氣勢太過凌然,他們多是被他怔住,心中卻覺得馮橋橋和龍戰是極其不搭調的兩人,完全不看好,所以白氏才會給媒婆暗暗放出馮橋橋生辰的信息,來了個突然襲擊,為女兒找個好人家。
「不準跑,你要是再偷跑,娘就生氣了。」
馮橋橋撇嘴皺眉,又看了廳堂一眼,頭疼的道︰「可是娘,我真的累,而且是真的不認識他們,也不想認識。」
「閉嘴!你給我過去坐著!」白氏板起臉,心里氣的厲害,出口的話也不容拒絕,馮橋橋深吸一口氣,姿態不雅的走到桌邊,正要坐下,外面忽然跑進兩個人來,其中一人,馮橋橋認得是周氏,裝扮較為精致,不過她本身就是個娟秀美人,倒是不難認,只是那另外一個,卻讓馮橋橋詫異了好一會兒,等看清楚她的樣子,眼角不受控制的又是兩次抽搐,看來沒有最嚇人,只有更嚇人。
那個穿著長裙梳了發髻,被周氏拉進來的女人,竟然是馮英英?!看得出來,臉上還上了妝,這真是天要下紅雨了。
馮英英是剽悍的,一見大家對她大眼瞪小眼,立刻板起臉,「看什麼看!再看挖了你們眼楮!」
潑辣的口氣和她嬌柔的打扮,形成了鮮明對比。
馮橋橋沒忍住,撲哧一聲笑出聲來,現場更為尷尬。
周氏臉都綠了,「你這個丫頭,給我閉嘴!」哪有這樣的姑娘?穿著長裙說話還是一副男兒樣,完全不顧及別人眼光。
在場青年男子被馮英英的悍然煞到,都不約而同的往後退了兩步。
「娘,你搞什麼?她生辰你來就行了,把我從床上挖起來干嘛?」馮英英皺眉瞪眼,看著人群之中的馮橋橋,稍微怔了一下,嫌惡的轉過臉去。
「閉嘴!」周氏也上了火,狠狠瞪了馮英英一眼,今兒個發誓一定要讓女兒有點女兒像,而不是那一副潑婦的樣子,哪個男人看的過去?
馮巧巧到大姐身邊站定,俯子悄聲道︰「龍將軍怎麼一直沒出現?」這事兒鬧的這麼大,龍戰怎麼就不知道呢?
「不知道。」馮橋橋開了口,不說還好,這一說,就有些別扭的煩躁。
白氏周氏兩人張羅著客人都坐下,在馮橋橋看來,說什麼生辰祝賀,說白了和現代的變相鄉親一樣,只是沒想到,還真有這麼多男人跑來。
現在,她哪里還有心情去觀察這些男人什麼樣兒?只想著越快結束越好,硬著頭皮坐下吃喝,白氏說了什麼周圍人說了什麼,一股腦兒吃飽了,連忙逃離現場而去,為這詭異的成人禮唏噓不已。
十八歲,成年了。
折騰了一個半時辰,她頂著難受的飛仙髻,終于送走了那群所謂祝壽的家伙,臉都快僵了,也知道母親的心思,不好戳破,挨了一頓訓斥,才挪著腳步回到了自己屋中。
門一開,她轉身進入,忽然全身一僵。
有人!還是她很熟悉的感覺。
「龍戰?」她小聲問道,話才出口,只覺得身後一陣微風過,黑影一動到了她的身後,她連忙轉身,那人卻不許,低頭,伸出手臂,緊緊的圈住了她的腰。
熟悉的霸道的擁抱,她知道是他來了,「干嘛,終于忙完有時間來看我了?」她道,口氣難掩酸溜溜,想著就算是再忙,這事兒鬧的這麼大,他肯定是知道的,居然……
「玩的開心嗎?」他問,低沉的嗓音難掩危險和怒氣。
馮橋橋一噎,「干嘛背著人?你見不得人嗎?」她氣憤道,想著平日里都是面對面交談,她可以看著他的眼神猜測他的想法,可是現在不行了,背著身子實在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他不語,低頭,冰冷的唇瓣踫觸著她的後頸,惹的她畏縮了一下,顫聲道︰「別這樣。」這樣的觸感有些惑人,尤其是在看不到他的情況下。
他哪里是那麼肯听話的,輕輕的啃咬著嬌女敕肌膚,摩挲而過,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脖子里,大手卻順著腰線攀升,將她發髻里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全部拆除,將那頭長發放了下去。
他的手指順著長發捆綁的位置,按摩著被蹂躪的頭皮,讓她舒服的輕哼出聲,輕咬著的範圍,也從後頸,轉換到她的下頜,臉頰。
馮橋橋臉紅心跳,按住他抱在腰間的手,使出僅有的力道,在他懷中轉了身,他的吻,也順勢從她小巧的白玉耳朵,移到了她的唇上。
「別……」她連忙阻止,但開口說出的聲音,不像是抗拒,倒是有些難耐的味道,一瞬間讓她本來就很紅的臉色更紅了。
她後背靠著門板,整個身子被他收納入懷,用他最熟悉最喜歡的姿勢,包攬她的全部。
「玩的好嗎?」他稍微離開她的唇,低啞的問了出來,黑的發亮的眸子之中,是深沉的暗涌,馮橋橋連連喘氣,緩和自己的呼吸,手也攀著他的肩膀,不服氣的道︰「挺好的,有這麼多人陪我一起過生日,我怎麼能不好?」
「啊——」她低呼一聲。
抱著她腰間的手臂豁的一收,她無法選擇的完全被他擁抱,上下貼合,她惱怒的錘了一下他的肩膀,瞪著他的視線沒有太多威脅,「放手!你老是這樣,你不嫌煩,我都膩味了……唔!」
話才說完,他已經低下頭,霸道的堵住了她的嘴。
她這張嘴,實在是太不可愛了,老是說出一些讓他生氣嫉妒的話,非常不可愛。
他輕輕的啃咬著她的唇舌,抱著她的手臂如鐵箍,她揪著他肩頭衣物,連錘了他好幾下,卻像是小貓瘙癢一樣,沒有一點威脅,倒像是撒嬌不依,漸漸的,她的握緊的拳頭松開,緊緊的攀附在他的肩頭,然後移到他的後頸,收緊。
似乎永遠是這樣。
半晌,在兩人都要喘不過氣來的時候,他抬起頭,手卻還是沒有動,黑眸一眨不眨的盯著她。
馮橋橋在他懷中喘氣,嗔了他一眼,然後輕靠了上去,枕在他胸前,「我以為你不來了。」
「沒有。」這種日子他怎麼可能不知道,怎麼可能不來?
馮橋橋听著他的心跳,平平道︰「看來我爹娘不喜歡你,要不然,也不會弄出這個來。」
「你喜歡就行。」他也平平的道。
馮橋橋噎了一下,有些懊惱,「你就這麼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嗎?」
他沉默了。
馮橋橋想了想,猛然從他懷中抬頭,一把推開他,沖他伸手。
「拿來。」
「什麼?」
「我的禮物。」馮橋橋瞅著他,眼兒一眨不眨,考慮如果他沒準備禮物,她要怎麼下台。
龍戰濃眉一挑,握住她伸出來的那只手,輕輕摩挲著她的掌心,馮橋橋臉上一紅,一把排掉他的那只毛手,「不正經,快點拿來。」
龍戰唇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上前一步,手臂壓上她身邊的門板,又靠近過來,「你看你喜歡什麼,隨便拿。」
這是沒準備了?
馮橋橋嘴角一抽,「算了,有我也不要了。」雖然嘴上這麼說著,可是心里還是泛酸了。
她以為,他們很親密了。
她以為,他知道這件事情會有所準備的。
她以為,她對他這樣什麼都不在意的性子也是不在意的。
可是現在,她卻惱了起來,不知道是惱自己斤斤計較,還是惱他事不關己,他送了什麼都不是重點,可那心意卻是不能少的。
她一把拍掉龍戰的手臂,想要轉身進屋中。
龍戰卻反勾住她的手,將她扯了回來,門邊一閃,他已經抱著她飛身而起,幾個起落,就消失在茶山之上。
*
月上柳梢頭。
茶山縣的夜是很美的,她瞪著眼前這個悶騷又黑心沒肺的男人,對他種種反應完全在狀況外。
龍戰一路抱著她,飛檐走壁,從縣城一路到了城外的羅瀾湖邊。
她知道,這家伙就這脾氣,只有到了他願意說的時候,他才會開口,而她私心里,也有那麼一點點期待。
羅瀾湖上風光好。
即便是夜晚,也依舊看得到波光粼粼,馮橋橋才要退出身子,哪知龍戰左右看了一下,竟然不再是夾著她的腰,而是雙手橫抱起她,踏浪凌波,從上面而過,一路奔到了湖心的樓台之上。
這羅瀾湖上的湖心樓,有一個美麗的傳說。
不過,馮橋橋對這些是不關心的,美麗的傳說不知凡幾,卻也不過是麻醉人心靈的故事而已,沒有一點真實意味。
嗖!
一個轉身,他抱著她坐在了樓台頂上,袍袖蓋住她的身子,那張芙蓉臉蛋自他懷里抬起,緩緩睜開了眼。
她瞠目結舌呆愕了好半晌,一望無際的羅瀾湖盡收眼底,甚至可以看到茶山零星的萬家燈火,她知道他的輕功極好,卻沒料到,可以踏浪來到這離湖邊這麼遠的湖心樓來。
這里非常高,極度高,高到可以把茶山的東西南北全納入一幅畫里,而她則高居在上,俯瞰大地。
「喜歡嗎?」冷酷中參雜著溫柔的低語自耳畔響起。
她收回眺望遠處的目光,改而凝視近在眼前的他,發現那雙眼少了以往的,深沉冷漠,而是閃著炙熱狂野的光芒。
她哼了一聲,別過頭去。
沒錯,一路輕功帶她道這麼高的地方來看風景,的確夠浪漫,但這個家伙太惡質了,又一直逗弄她,就算喜歡,她也不說。
「你不喜歡?」
她眼兒滴溜溜的瞥了他一眼,偏著頭擺明了不給面子。
「來茶山五年,我從未帶任何人來過這里,你是第一個。」他第一次解釋自己的行為,不過卻沒說,不是任何人都上的了這里來的。
馮橋橋想著白日采藥的時候,他說過的,經常用,就不新鮮了,不免和這個聯系在一起,輕嗯了一聲,沒有別的話。
龍戰坐在樓頂,抱著她的腰,將她放在自己懷中,低頭,「真的不喜歡?」他又問了一遍。
馮橋橋別扭的看了一眼眼下風景,嘟囔道︰「湊合湊合!」
龍戰唇角難得掛上輕笑,「既然喜歡,你不該做點什麼嗎?」
馮橋橋詫異的抬頭,做什麼?她又沒說喜歡,這家伙,真是太不可愛了。扯了扯他的衣袖,馮橋橋勉為其難的抬頭,踫了踫他軟軟的唇,「滿意了?」
老實說,這個禮物,她喜歡。
龍戰黑眸之中閃過暗涌,眼角一動,從懷中掏出一個銀鐲子來。
馮橋橋想著,這東西該是白日里她感覺到的那東西,難道這是他準備的……禮物?她眨了眨眼,龍戰拿起那鐲子,鐲子做的十分特別,仔細看來是有些粗笨的,外圈雕著巧妙的花紋,瓖嵌著兩個小巧貴氣的綠寶石,內圈,卻和手腕的大小正好,這樣,要怎麼戴進去?
馮橋橋才這樣想,龍戰也不知道觸道哪個機關,只听 的一聲,馮橋橋只是眼楮眨了一下,那銀鐲子已經套到了她的右手腕上。
「以後,都不準拿下來。」
馮橋橋無力翻了個白眼,想著她都沒看到怎麼套上去的,怎麼拿下來?不過,這點小機關還難不倒她,關鍵問題是,他感覺龍戰有預謀?
要不,蛇纏在她左手腕,鐲子在她右手腕,這兩樣東西,都把她手腕霸住了……
「也不要讓人踫觸。」
果然……
龍戰又道︰「它和我手腕上的金線,效果一樣。」
這話,終于讓馮橋橋來了心思,眼前一亮,「你會武功,所以才能催動金線,可是我這鐲子看起來有些門道,我不會武,手上沒力氣,可以嗎?」
「可以。」他道,然後拎起她的手腕,指尖在那綠色寶石上一踫,銀線嗖的一聲,從腕口飛射而出,再一踫,那銀線又收了回來。
馮橋橋大感興趣,連試了好幾下,不由大喊好玩,心情也激動起來,沒想到龍戰的心思這麼細膩,什麼都準備好了,「這東西有什麼名堂嗎?」
「沒有。」
馮橋橋點頭,想了想,道︰「我給它取個名字好嗎?」
「隨便。」他依舊是兩個字,黑眸眨也不眨的看著懷中的她。
馮橋橋沉吟了一會兒,道︰「就叫,果上姻緣,好不好?」
姻緣?龍戰黑眸一暗,忽然俯子,重重的吻了她一下,抬起頭來,馮橋橋臉上微紅,結巴道︰「我們采百日紅果的時候,我就發現了,如果當時拿出來,你……你肯定是要送我啊,而且,我們……」後面的話,卻是怎麼也說不出的。
龍戰又怎麼會不知道,抱著她的胳膊緊了又緊,恨不得把她嵌入自己的身子里。
「龍戰……」微低的聲音從馮橋橋口中發出,龍戰神情緩和,放開了些許,問道︰「怎麼了?」
他今晚倒是平靜的過分,沒有逗弄她,也沒做什麼過分的動作,只是這麼緊緊的抱著,卻讓她感覺到了無比的心安和沉靜。
她抱著他的脖子,選了個舒服的姿勢,道︰「我們回去吧。」
「現在還不行。」龍戰道。
馮橋橋詫異的抬起頭來,睨著他過分嚴酷的俊臉,想著要是多笑幾下,估計會更好看。
「冷?」他問。
「還好。」算了,不回去就不回去,這樣的時刻,多一會,她只會覺得幸福離她又近了好多,等過幾日,她一定要把這件事情跟母親說清楚了。
龍戰的袍袖護住她還在風中的身子,抬頭暗暗觀察天色,「累了就睡吧。」他輕聲道。
馮橋橋搖了搖頭,「也不是很困,你要想看風景,我陪你看就是了。」
龍戰又沉默了,大手拍了拍她的臉頰,將她抱緊。
沉默的時間,持續了半個時辰之久,龍戰看著星斗滿天,從腰後拿出一個小小竹筒,按住機關,往空中一拋,剎那間,在空中爆裂,彈出萬千花火。
馮橋橋本來還有些微困反,此時,愣了一下,連忙抬頭去看,卻看到,隨著那一只火花爆裂,湖心亭四面八方同時有煙花飛躥而起,爆裂而開,煙花絢麗,讓馮橋橋嘴巴微開,完全沒想到,這驚喜之外,還有驚喜。
三重奏。
煙花此起彼伏,連整個茶山都籠罩在煙花的光芒之下,茶山之上,多年未曾見過這等盛況,不少百姓爭相觀看,都不明白這場絢麗的煙花雨,到底是為何而來。
馮橋橋從震驚之中回過神來,轉頭看向龍戰,這次,不等他開口詢問,她已經先開了口︰「我喜歡。」
龍戰眼神微閃,若不是看見她和那些男人們吃飯,席間還相談甚歡,他也不可能提前半個時辰就出現在她面前,將她帶到這里來吹冷風。
馮橋橋低下頭,靠在了他肩膀上,喃喃道︰「很喜歡。」
龍戰心中一振,下頜抵在她的頭頂,「我也很喜歡。」
她抱著他的腰,第一次,深情也主動的拉下他的頭顱,獻上香吻,雙手在他的發尾處,乘著揚起頭的姿勢,一滴眼淚,也從眼角流出。
從未有人這麼重視過她,也不會有人為了她的生辰這麼費盡心思,雖然他沒說,但她就是知道,這麼多日以來的忙碌,都是為了這一場絢麗的煙花雨。
這場煙花雨,終結了她對前世的所有懷念,燒旺了她一直跳躍的心火。
少有的熱情,讓龍戰心中一動,不知不覺抱的更緊,一吻結束,馮橋橋清濂的眼眸綽綽生輝,她認真的道︰「謝謝。」
謝謝你給我這樣的驚喜。
謝謝你讓我覺得,自己是被人捧在心尖上的。
謝謝你,讓我喜歡上你。
龍戰唇角一動,表情有些奇怪。
馮橋橋眼兒一轉,道︰「你這法子是誰教你的?」照龍戰那木訥的性子,怎麼可能想出這種浪漫的法子來哄她?
龍戰皺眉,「你就這麼看不起我。」看來是對馮橋橋的懷疑十分不以為然。
馮橋橋吐了吐舌頭,賴在他懷里不起來了,「不管誰教的,我都喜歡,很喜歡。」說著,不由抬頭猛親了他的臉頰一記。
龍戰對她忽然爆發的熱情著實又是一愣,唇角弧度越來越大,終于,漾出了一個爽朗的笑意,讓他整個人,都俊逸非凡起來。
「我十八歲了。」
「我知道。」
她蹭了蹭他的臉頰,嘟囔道︰「知道就好。」十八歲,意義非凡,但,她說不出來。
煙花雨中,相貼的除了身體,還有彼此的心靈,煙火照亮了半空,照亮了羅瀾湖,照亮了湖心樓。
也照亮了樓頂上相擁的一對璧人,不是金童玉女,照樣懾人眼球。
暗影之中,紅綃夏夢站在一起。
這一夜的安排,都是由夏夢來做的。
紅綃目睹這曠世的煙花雨從頭到尾,面色奇怪。
「不要存不該存的念想,紅綃,你是我親自帶出來的屬下,該知道什麼事情該做,什麼事情不該做,有些人,是你想也不能想的。」雖然,這話傷人,但卻是事實。
紅綃嘴角僵了一下,道︰「夏夢姐,難道你就從來沒想過嗎?」
夏夢好笑的看了她一眼,「我從未想過。」因為自一開始,就認清楚上下主次,也認清楚自己是什麼人,那個人是什麼人,所以,從來不曾想過。
「是嗎?」紅綃喃喃道,如果不曾見過這幅情景,她從不因為這個男人也會為了一個女人費盡心思,從來不。
「龍戰。」
「嗯?」他低低應了一聲,揉了揉她的頭發。
「你帶我下去吧,到湖心樓看看。」
「好。」他說著,抱起她一個翻身,已然偏偏落到了湖心樓之中,她靠在他胸前,用寬大的衣衫包裹著肩背,微微抬頭看著天空,「好漂亮的煙花雨。」
「嗯。」
這場罕見的煙花雨,足足持續了一盞茶的時間,兩人相擁而立,此時,羅瀾湖上,一艘巍峨大船順流而下,煙花照的滿天紅光大亮,照的樓中相擁而立的一對男女,也照亮了那艘大船的甲板。
甲板之上,並排站著數十名鎧甲武士,一對男女立在船頭,女的穿著武士服,豎著英雄髻,腰佩長劍,面目孤高清冷,英氣逼人,男的穿著尋常布衣,面相和藹之中透著凌厲,與那女子並肩而立,沒有絲毫不及,反倒比那女子更是嚴峻懾人。
目光如箭射,那對男女看向了龍戰兩人。
龍戰身子微僵,也只是微微一僵而已。
本院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