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悠悠提高了聲音︰「葉均山,你有沒有搞錯啊,你說的這是人話嗎?」
見葉均山眉眼高挑,季悠悠更是來了氣,只道︰「我真不明白世界上怎麼會有你這樣的人?他有可能受傷了,沒人去救他的話,會死人的。你怎麼可以坐視不理?你這人心里是不是扭曲啊……」
綠央听到自家小姐言辭,見已然不善,知道她是因為姑爺這樣漠不關心憚度生了氣,忙輕輕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注意言行。
自家小姐忘了分寸,她可不能忘了。畢竟眼前這一位是她的夫君,身為妻子,怎能對相公大呼小叫?
葉均山只覺得季悠悠無理取鬧,又是這樣一副說教問責的口吻,不覺皺起了眉頭,一字一句道︰「沈懷璧,趕路去吧,不要徒生事端了。」
這話,他也是極力忍耐了自己的情緒。什麼時候,他需要要為一個微不足道的蟻民打亂自己的計劃?什麼時候,他需要听這樣一個無關痛癢的人來教訓自己?
季悠悠再不想和這個自私自利,罔顧別人安危的人多說一句話,只自顧自拉著綠央轉身就走。「我要去救人,你去不去都和我無關,你要趕路的話,請自便。」說著便是大步流星。
葉均山見狀,也不攔著,見季悠悠似乎下定了決心,這才道︰「沈懷璧,不要徒惹是非!他不過是個車夫奴才,不值當。」
回答他的只是季悠悠義無返顧的背影。葉均山怔怔站在原地,內心驀然而生一種復雜的情緒。
難道是自己錯了嗎?
不,他沒錯,無用之人,自當不必憐惜。何況只是一個不值當的車夫!他不可能為一個下人放棄自己的堅持。哪怕如今的自己已然承受了一副卑賤之軀,但是他絕不能自降身份。
想到這里,葉均山亦是決絕轉身,只身上了路。
※
話表兩頭。
季悠悠帶著綠央一路找尋過去,方才馬車雖然狂奔了一陣,好在並不算太遠,只是兩人記不清路,十分小心翼翼。走了約莫一炷香,季悠悠遠遠望去,只看到路邊躺著一個身著藍布色衣裳的人,不消仔細分辨,便知道是車夫趙清水。
趙清水本也是一個憨厚的人,他父親趙大河在葉家上工已久,自己有了氣力後,經過自己父親的舉薦,也來葉家上工,一干已經三年多了,雖然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卻是十分勤懇,任勞任怨,為人也老實。
季悠悠和綠央忙小跑過去,趙清水見了來人,這才掙扎著起了來,只痛苦道︰「少夫人,小的實在是該死,這馬兒不知怎的就發了狂……」
季悠悠忙道︰「不要緊,我們三個身子都無恙,趙大哥,你沒事吧?」
趙清水听季悠悠如是說,心里感激,只道︰「小的本想追趕過去的,奈何野馬甩開小的,小的的腿受了傷,實在是走不動了。」
他說話的時候,面部表情亦是猙獰。季悠悠看著他現在的樣子,不僅禁腳上流著血,臉上和手上均有不同程度的擦傷,她也不好判斷趙清水的傷情,也不知道有沒有傷筋動骨。
倒是綠央見了,忙近身去查看了趙清水的傷勢,用力往趙清水手上的大腿上摁過去,疼的他一陣哀嚎。
綠央頓了頓,只道︰「幸好沒有傷到骨頭,但是腳踝處月兌臼了,我可以治得好,不過最要緊的還是要把這些傷口止了血。」
原來綠央還有這本事,季悠悠不禁對她刮目相看了幾分,綠央一笑,知道自家小姐早就忘記了自己以前曾經告訴過她關于自己的身世,只低低又解釋道︰「我爹本來是做跌打的,小時候我就跟著學。可是他嗜賭成性,因為欠了賭債就把我賣了。所以綠央會一點基本的跌打功夫。」
她說這話的時候,早已經釋然。季悠悠听了,卻有些不好受。人口買賣,不過只為錢財,要自己閨女為奴為婢,當爹的也是舍得?
這些日子,她已經感受到許多許多不同的價值觀。原本以為自己會很快適應和很快融入安樂鎮的生活,但是自小不同的教育和生活習慣養成的性子,說到底,她內心深處還是有許多掙扎之處的。
趙清水雖然吃痛,卻還是忍不住道︰「多謝少夫人,多謝綠央姑娘。」
綠央拿了自己腰間的繡帕,用力一撕,隨著「嘶嘶」幾聲,已經碎成了三條。她頓了頓,只對季悠悠道︰「小姐,你把我腰間那個葫子拿出來,里頭有水。」
季悠悠應了一聲,輕輕幫綠央解下,綠央用帕子的一小塊沾了點水,輕輕為趙清水擦拭了傷口,做了簡單的處理,然後又用干淨的帕子條兒將傷口包扎起來。
趙清水望著綠央細心的樣子,心里有些微微的動容。她的睫毛輕輕垂下,一翹一翹的,顯得十分可愛,而綠央的動作也是極盡和緩,耐心而細心。這樣的輕柔,讓這個原本粗枝大葉的漢子有些局促,不覺紅了臉頰。
綠央處理完傷口,卻是皺了皺眉頭,正色道︰「趙大哥,你忍一下。」
還不待趙清水反應過來,綠央便是微微一咬牙,直直握住趙清水的腳踝,順勢扭轉。只听「 嚓」一聲清脆,趙清水不由痛苦地喊出來聲。
季悠悠心驚動魄地望著綠央,彼時她又恢復了如初的樣子,只靜靜道︰「好了,大致不會出大毛病。」
季悠悠有些崇拜地望著綠央,這小姑娘一直柔柔弱弱的樣子,卻也有這樣利索堅強的一面,方才這一番動作,實在是酷斃了。
她情不自禁道︰「綠央,你好厲害啊。」
綠央听了,倒是臉頰微微泛紅,只道︰「不過是會一些跌打之術,小姐莫要取笑了奴婢。只是趙大哥現在還不能走路,須得休息一陣,要等腳傷好全,怕是還要休養好些時候呢。」
因著趙清水還不能動彈,季悠悠和綠央只得挪了他到路邊的大樹下坐著,也暫時躲避了毒辣辣但陽。只是這地方荒無人煙,人跡罕至,三人雖然還有些水和干糧,只是一直苦等,終究不是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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