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著,外頭一陣急促腳步聲,接著雙喜一頭沖進來,臉色蒼白道︰「娘娘不好了,降香姑娘……降香姑娘歿了!」
我還愣愣坐著,盯著雙喜一時間反應不過來。最新更新:苦丁香書屋睍蓴璩曉
「娘娘。」十三在我耳畔低低叫了我一聲。
我這才飛快地站了起來,吸了口氣道︰「你說什麼?」
雙喜仍是喘息不止,眼楮也帶著紅,咬牙道︰「娘娘,降香姑娘沒了!燧」
降香沒了……妗兒……妗兒沒了!
我茫然上前一步,聲音顫抖道︰「在景陽宮沒的?」
我邊說邊往外走去,雙喜和十三都跟了上來,雙喜一面否認道︰「不是在景陽宮,奴才本是去景陽宮找降香姑娘的,可景陽宮的人說降香姑娘早回了,奴才還以為和她錯過了路,沒想到折回的時候瞧見有一群人圍在御花園那,奴才過去一看才知道出了事!輅」
「御花園……」我喃喃念著,腳下的步子未止,心中忽而一震,我仍是冷冷道,「什麼御花園,本宮看就是和佟貴妃有關!」
開始佟貴妃把妗兒叫走的時候我就覺得奇怪,佟貴妃那麼精明絕不會讓妗兒在景陽宮出事的,她一定是在回來的路上出的事,一定是的!
腳下的步子越來越快,十三緊緊跟在我的身側,急聲道︰「娘娘要去景陽宮嗎?」
被他這樣一問,我的思緒才回轉些許,步子有些緩,我短滯一念,搖頭道︰「雙喜,帶本宮去妗……降香出事的地方。」
雙喜點頭道︰「是,御花園里有侍衛守著了,皇上不在宮里,就等著娘娘做主呢。」他說著說著,聲音帶了哽咽,「降香姑娘為人和善,原本還以為她嫁給郡王爺後就能享福了呢,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難道真的是貴妃娘娘做的嗎?可貴妃娘娘為什麼要這樣做?」
我的腦子一片混亂,我不知道佟貴妃為什麼要這樣做,可我的直覺告訴我,這事一定和佟貴妃月兌不了干系!
手中錦帕不經意間自指尖滑落,十三忙彎腰替我撿起來,小聲道︰「娘娘沒事吧?」
我茫然接過十三手中的錦帕用力絞在手指上,佟貴妃一定是找妗兒說了什麼,一定是的!我走得更快,走著走著,干脆小跑起來。
「娘娘!」雙喜吃驚地跟著我跑起來,「娘娘您小心一點。」
路上的宮人們見此,都驚訝地看著我,我徑直朝御花園跑去,夜幕中,遙遙便瞧見前面一簇燈火聚集在一起,周圍還有很多零星的宮燈,我快速跑過的時候,還瞧見提著宮燈的宮人們在底下竊竊私語著。
禁衛軍見我過去,忙都低頭讓開,我直接沖了過去。
巨大槐樹下,女子著一襲淡綠宮裙側臥在地上……我的呼吸一窒,雙腿瞬間像被灌了鉛,重得幾乎抬不起來。
「娘娘……」雙喜擔憂地扶住我,我顫抖地推開他的手,又我往前一步,明若燈火照著她的側臉,泛黃的燈光下,那蒼白無血色的臉越發令人生怖。
禁衛軍上前沉聲問︰「娘娘,您看過之後,屬下得派人將這宮女的尸身移走。」
我月兌口問︰「移去哪里?」
禁衛軍道︰「自是通知她的家人將她的尸身領回去。」
侍衛不知道妗兒的身份,是以才會說這樣的話,淚水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轉,我哽咽道︰「她在這世上已沒有親人了,這是鳳儀宮的人,一會兒暫且先送去鳳儀宮。」
禁衛軍訝然道︰「皇後娘娘,歷來也沒有這樣的道理,哪有宮人死了還往鳳儀宮送的……」
「這是未來郡王側妃。」我的目光一冷,看著他道,「難道你要讓郡王爺知道你把他未過門的夫人送去義莊嗎?」
「這……」
侍衛被我喝得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我朝雙喜道︰「把人帶走。」
雙喜一愣,便見十三已大步上前,直接將妗兒抱起來,轉身看著我。
我沒再說話,轉身往前走去。景陽宮我是一定要去的,妗兒去了一趟景陽宮就死了,這件事不可能就這樣算了,要是佟貴妃給我抓到任何蛛絲馬跡,我一定不會放過她!
只是眼下,我得先將妗兒安頓好,不能讓她繼續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一路回鳳儀宮,淚水幾度模糊視線。
我才剛剛知曉妗兒的身份,甚至還沒來得及同她說更多的話,她就這樣離我而去了嗎?死死地咬住唇,從東陵到西楚,一直是她陪在我的身邊,而我自大和她相認之後,幾乎從沒給過她好臉色,越是想,心里就越是愧疚。
幾個和妗兒要好的宮女得知此消息站在她的寢室外哭起來,我呆呆地站在床邊,雙喜將琉璃燈移過來,燈光一照,我才看清妗兒嘴邊殘留著一些白沫。我心中一驚,忙又上前一步,定定看了幾眼,才厲聲道︰「去請太醫!」
雙喜被我嚇了一跳,忙勸說道︰「娘娘節哀,降香姑娘已經去了!」
我不管她去沒去,我只想弄清她到底怎麼死的!
後來太醫到底是來了,他查探過後,起身告訴我,妗兒是被毒死的。
「什麼毒?」我只覺得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太醫一臉凝重道︰「砒霜。」
十三上前一步,在我身側低聲道︰「莫非是在景陽宮吃了什麼東西?」
我二話不說抬步就沖了出去,身後兩個太監忙都跟了出來。
…………
此刻的景陽宮里,宮女見我大步進去很是吃驚,上前來欲開口,卻被我冷冷橫了一眼,便再不敢說話。
我帶著人一路直闖入內。
佟貴妃斜臥在錦榻上正同盈珠說笑著,見我闖入其內,她二人都驚訝地站了起來。佟貴妃很快便整了整妝容,上前朝我福身道︰「臣妾給皇後娘娘請安,娘娘怎的突然來了臣妾這里?」
她的臉上又恢復了一貫賢惠的笑容,一副無辜的樣子看著我。
我心中怒恨交加,卻在看見佟貴妃這樣的笑臉時極力地克制住了上前質問她的沖動。妗兒是在她景陽宮出的事,想必眼下任何證據都已找不到了,佟貴妃是個聰明人,她和馮昭儀不一樣。而我沒有證據,即便我是皇後也不可能無憑無據要殷聖鈞處置堂堂正二品的貴妃。
「娘娘?」她見我不說話,疑惑地叫我一聲。我暗自吸了口氣,冷冷道︰「看來貴妃還不知道?」
「知道什麼?」她看我的目光越發茫然。
我徑直道︰「降香沒了。」
「什麼?」她一改先前端莊的姿容,華美眼底分明是震驚,她上前一步道,「娘娘,這是怎麼回事?」
我細細端詳著她的臉色,她所表現出來的驚訝很真實,倘若不是她的演技太好,那便是……她真的不知道。
可我不敢相信。
「降香之前來過景陽宮了。」我目不轉楮地看著面前的女子。
佟貴妃倏然握緊了手中的帕子,皺眉道︰「娘娘不會以為降香出事和臣妾有關吧?」
強忍住心中怒意,我凝視著她道︰「本宮很是好奇,貴妃有什麼重要的話要和她說,非要她親自來景陽宮拿賀禮?」
佟貴妃微微一愣,眼底瞬間閃過一絲復雜之色,我冷聲道︰「降香來景陽宮,貴妃就沒請她喝茶嗎?」
盈珠擔憂地看了佟貴妃一眼,片刻,才聞得佟貴妃道︰「臣妾當降香是客,自然會請她喝茶,莫非娘娘以為是臣妾毒死了降香?」
我不禁握緊了雙拳,厲聲道︰「難道還不是你嗎?本宮都沒說降香是怎麼死的,你怎麼就知道她是被毒死的?」
一側的盈珠臉色慘白,佟貴妃卻是從容不迫道︰「若不是毒死的,娘娘為何好端端問臣妾有否請過她喝茶?」
她真是伶牙俐齒!
我見盈珠總是有意無意地看著桌上的那壺茶,心下愕然,難道說妗兒來時喝過的茶還沒處理掉嗎?
我的目光猛然又看向佟貴妃,開口道︰「既然與貴妃無關,那就不怕本宮查一查吧?」我朝十三使了個眼色,十三會意,上前就要去拿桌上的茶壺。
卻不想身前的身影一閃,佟貴妃徑直擋在十三面前,目光犀利地看著我,笑道︰「皇後娘娘,您雖是中宮,可無憑無據臣妾這景陽宮也是不能隨便亂查的。」
「你……」
我才上前一步,便聞得外頭太監高聲道︰「皇上駕到——」
本能地回頭,見殷聖鈞大步走進來,他的發絲還沾著夜露,想來才從宮外回來。
佟貴妃忙迎上去,委屈道︰「皇上可要為臣妾做主啊,皇後娘娘無憑無據竟然要搜查臣妾的景陽宮!」
她倒是惡人先告狀了!
「皇上……」我張了口,卻見他朝我略蹙了眉,低聲道︰「朕都知道了,待回去再說。」他伸手便將我拉過去,又回頭朝佟貴妃道,「皇後也不是針對你,先休息吧,朕明日再來。」
「皇……」
佟貴妃還想說什麼,殷聖鈞已徑直拉著我離開,我不願,他的力氣很大。到了院子里,我再是忍不住︰「你拉我干什麼?她和降香的死月兌不了干系!那壺茶一定有問題!」
殷聖鈞邊走邊道︰「倘若降香真的是喝了那茶出的事,朕敢篤定,降香前腳出景陽宮,她後腳就會命人處理干淨,不會等你來查。」
這個我來的時候就想過,可盈珠總有意無意地看著那壺茶我就覺得奇怪!
殷聖鈞接著道︰「朕比你了解她,你這一查絕對查不出什麼異常,她卻能抓到你的小辮子。」他低下眼瞼,直睨著我道,「前朝一直對你頗有微言,只是礙于朕的面子、你又沒什麼不是便不好說話,但若是你無故打壓後宮嬪妃,失德于六宮,朕也保不住你。」
他是在提醒我,佟貴妃娘家的勢力不容小覷,可那壺茶真的沒有問題嗎?
「可我看到盈珠一直在盯著那壺茶看!」
他的臉上未有波瀾,直言反問我道︰「如果盈珠是在奇怪茶分明沒有問題為何降香就死了的事呢?」
我震驚望著他︰「可能嗎?」
他抿著唇卻是不說話了。
我下意識地抽了抽手,他的眉宇蹙得更深,話語微涼︰「朕回宮先去了鳳儀宮,得知了降香的事,派人去宮外通知東灕了。」
他一句話,說得我愣住了。
妗兒是殷東灕未過門的側室,這件事遲早是要讓他知道的。
他的大掌寬厚溫暖,而我的手卻一直在不住地顫抖著。
鳳儀宮里,仍有宮女輕幽的啜泣聲,我被殷聖鈞拉著入內,妗兒的尸身還躺在床上,太醫見我們進去,忙起身站了起來︰「皇上,娘娘。」
殷聖鈞的目光低沉︰「查到了什麼?」
林太醫才欲開口,便聞得外頭不知誰喊了句「郡王爺」,我猛然回頭,見殷東灕蒼白著一張臉沖進來。他也不顧殷聖鈞在場,直奔妗兒的床邊,徑直握住她的手,喚她道︰「降香,降香……怎會這樣,怎麼會這樣!皇上!」他這才倏然回頭看過來。
殷聖鈞略闔了雙眸,全公公已識趣地上前勸道︰「降香姑娘已經去了,郡王爺請節哀。」
殷東灕握緊了妗兒的手,目光帶著冷意,睨向林太醫道︰「她是怎麼死的?好端端的人,怎麼突然就沒了!」
「這……」林太醫言語中有遲疑。
殷聖鈞突然開口道︰「說。」
我訝然看他一眼,這才聞得太醫道︰「回皇上,臣在降香姑娘的袖中找到了這個。」他說著,拿出了一張紙,我的心口一陣,這不是薛玉寧給我那包毒藥的紙嗎?
「這是什麼?」殷東灕沖過去一把奪過太醫手中的紙,目光又冷幾分。
林太醫繼續道︰「這紙上有砒霜,臣可以肯定這紙曾包過毒藥。」
「你什麼意思?」殷東灕沉聲問。
林太醫朝殷聖鈞看了眼,見他點頭,林太醫才又道︰「臣還在降香姑娘房內的桌上找到了砒霜粉末,想來是降香姑娘在房內就打開過這包毒藥,她大約在遲疑……是以臣推斷,降香姑娘也許是自盡的。」
殷東灕的臉色大變,他往前一步狠狠地揪住了太醫的衣襟,怒道︰「也許?哼,她絕不可能自盡!她就要嫁給我了,她不會自盡的!」
「對,她不可能是自盡!」我也不信,並且我一直還在懷疑佟貴妃。
殷聖鈞深邃的瞳眸定定望著那張紙,似乎在思忖什麼。「皇上。」門外,傳來佟貴妃的聲音。
我吃驚看去,見她拂開了盈珠的手徑直上前來。殷聖鈞的臉色略有不悅︰「你怎麼來了?」
佟貴妃悄然看一眼床上的妗兒,這才低聲道︰「臣妾是想起一些事,也許跟降香的死有關,便急著趕來告訴皇上。」她像是此刻才看到殷東灕也在一樣,訝然道,「哦,郡王爺也在啊。」
殷東灕已上前問她︰「什麼事?」
佟貴妃含笑的眸華掠過我的臉,隨即才又看著殷聖鈞道︰「今日臣妾想送賀禮給降香,卻不想她告訴臣妾她不想嫁給郡王爺。」
我震驚地看著她,這不可能,皇上已經下旨,並且妗兒也沒有要拒絕的意思,我在她面前已經直白地問過了,佟貴妃居然來和我說什麼妗兒不願意!
我蹙眉冷聲道︰「降香怎會不願意?」
佟貴妃茫然道︰「臣妾也不明白啊,臣妾還問了她怎麼會這樣,問著問著,她的眼楮就紅了,但是卻怎麼也不肯告訴臣妾,只說她不願嫁,她要留在皇後娘娘身邊,一輩子伺候皇後娘娘。」
「你什麼意思?」我越听越不對勁,往前走了一步,卻被殷聖鈞拉住了身子。
殷東灕的臉色更加蒼白,他陰厲的目光朝我看來,語中帶怒︰「皇後娘娘不會不願放人,在降香面前說了什麼吧?」
「我……」我本想否認的,可突然想起今早對妗兒說的那番話,我的腦子突然亂了起來。殷東灕的臉色更加難看︰「真是皇後娘娘?」
身子突然失去重心,被殷聖鈞一把拉過去,隨即聞得他冷聲道︰「東灕,注意你的口氣!」
殷東灕也不甘示弱︰「皇上,若不是她同降香說了什麼,降香怎會突然不同意?若不是因為這件事,她怎麼會尋短見?皇上別忘了,是您親自給臣和降香賜的婚!」
殷聖鈞森然睨了佟貴妃一眼,道︰「給朕回景陽宮去!」
佟貴妃被他的目光震懾到了,忙點頭退下。殷聖鈞的目光這才又看向殷東灕,沉聲開口︰「當初就是皇後同意這樁親事朕才會下旨,倘若她會不同意,開始又何必要朕賜婚?朕看你的腦子糊涂,今日就先回府去!」
「皇上……」
殷東灕還想說話,卻聞得殷聖鈞又道︰「福全,送郡王爺出宮!」
全公公忙拉住殷東灕的衣袖道︰「郡王爺還是先回去吧,請。」
殷東灕憤慨道︰「皇上如今就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地袒護她嗎?」他甩開全公公的手,道,「皇上要臣出宮也可以,降香雖還沒嫁給臣,可在臣的心里她早已是臣的人,臣要把她帶走!」
他說著,轉身欲將床上的人抱起來,那一刻,我也不知哪里來的勇氣,厲聲道︰「不可以!只要她沒嫁入郡王府,她就還是鳳儀宮的人,沒有本宮的允許,誰也休想帶走她!」
殷東灕猛地轉過身來,咬牙切齒道︰「皇後娘娘!」
我將目光轉向殷聖鈞,一字一句道︰「皇上,國有國法,家有家規,無論如何,降香是臣妾的人!」
他比我更清楚妗兒的身份,他該知道我這話里的意思。即便他以為我是德陽,那妗兒也是東陵人,誰也沒有權力帶走她!
殷聖鈞短短看我一眼,隨即松開手,上前拽住殷東灕的手臂︰「朕有幾句話和你說。」
皇上親自上前拉他,殷東灕即便心中再有不滿,此刻也不敢放肆。
可他最後看我的目光分明就是我害死了妗兒一樣。
全公公跟著他們一起出去了,我把所有人都遣退,獨自呆呆地站在床邊。
腦中全是太醫的話,難道真的是因為我,妗兒真的是自盡的嗎?因為她知曉我想殷聖鈞死,她為了不讓這種事發生,所以不願嫁給殷東灕,只是為了要留在我的身邊?
可是,不對,即便是這樣,她又怎麼會自盡?
還有,她那些未同我說完的話……
顫抖地握住她的手,喃喃看著她︰「妗兒,你到底想告訴我什麼?」
我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一手握著帕子欲替她拭去嘴角的白沫,無意間,卻發現她的嘴里似乎有什麼東西。我驚訝地撬開她的嘴,竟發現里面似乎是紙!忙拿出來,攤開,似乎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