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卓皓一手抓著我的手臂，身體擋在了我和父親之間，張嘴第一句話就是︰「林叔叔，您有什麼話找我談就好，不需要這麼曲折迂回，找別的人來旁敲側擊。」
我和父親听了這話都是一怔，隨即兩人都明白卓皓是誤會了。我的心忽然就飛快地跳起來，一下一下撞擊著胸膛就像在敲鼓。一屋子凝滯的氣氛沒有因為他突然的闖進而變得更僵，反而被打散了。
我看見父親的嘴角勾了一下，臉上的剛才被我激怒的神色也緩和下去。他自顧自坐回到沙發上，端起茶喝了一口。「卓家的家教似乎也不很好，長輩在這里，居然可以就這麼闖進來嗎？」
卓皓沒有回答，轉過身來從上到下看了我一遍，然後才說︰「你先出去。」他下了命令，不容置疑的語氣。
說實話，剛才在酒店大廳，那個男人語氣不善地要挾我的時候，我心里的小火苗躥得就跟喜馬拉雅山一樣高，可這會兒卓皓這樣硬梆梆地命令我，我心里不氣，反而生出了一絲絲叼蜜。
大抵就算是跟人說硬話也是要看臉的，而我林夏薇是個徹頭徹尾的外貌協會資深會員。
父親從喉嚨里哼了一聲︰「這是我帶來的客人，看來你小子現在的確是不再把我放在眼里了，那句話怎麼說來著，過河拆橋？」他靠在沙發里，說話的語氣，那架勢已經和剛才完全不同，我想他平常對人，大概都是這幅高高在上的樣子。
卓皓卻並不買他的帳繞彎子，直接了當地說︰「您想要問什麼，盡管開誠布公問我就是。」說完又催促我出去。
我看看他，又看看父親，心里覺得好笑，想要告訴他他誤會了，卻不知道如何開口從何說起。卓皓看我猶豫，大約以為我是害怕，連推帶拉把我扔出門外，「砰」地一聲把門關上。我剛要跟進去，兜里的手機響起來，我一看是錢多多打來的電話，才忽然想起來我晚上出門的目的，是要去片場的。
當下心里連喊了一聲「糟糕」，急忙退出幾步去接電話。
電話一接通，我才喂了一聲，錢多多殺豬般的聲音就在听筒里嚎起來︰「林夏薇，你總算听電話了？你現在在哪里？」
我心虛，連忙壓低聲音︰「我……我在外邊。事情有點復雜，等我回去再跟你說。劇組是不是都在等我？」
錢多多先松了一口氣，緊接著又罵起來︰「等個屁！綽美大堂經理說你被一個男人帶走了，我們還以為你被綁架了呢，再打不通你電話我們就準備報警了！你個死丫頭，跑去什麼犄角旮旯的破地方，電話都接不通，還不快給我滾回來！」
我連忙低聲下氣哈腰點頭地安撫好錢多多，問明了情況，知道今晚的拍攝因此而取消了，心里愧疚不安之余也落得個輕松。
掛了電話一看手機，有十多個未接電話，除了錢多多，還有Lucas的，我想大概這屋子里的電話信號是被屏蔽了的，所以才接不到。剛想打電話回去通知Lucas放心，一抬頭就看見剛才帶我來的那個男人正站在走廊盡頭一臉面無表情地盯著我，心里一慌，不由地把手機收了起來。
這時候身後門一開，卓皓從里面走了出來，臉色鐵青嘴唇微抿，我想他們兩人大約是談崩了。
自古岳父女婿是仇敵，擱咱們卓少身上也逃不出這千古定律啊。只是此時兩人成仇敵的原因不是因為天鵝公主嚴立婷，而是因為我林夏薇，這還真讓我有點受寵若驚呢。
「走。」他看見我，簡單地說。
我踟躕了一下。
剛才父親分明是還有話要跟我說的，雖然不管他說什麼都不會改變我的想法，可畢竟還是想听。就這麼片刻的猶豫，卓皓的眼楮里就蹭蹭冒出火來，直接伸手抓住我的手腕就往外面拖。
那個男人就站在那邊的門邊，一看我們兩個走過來，臉色一沉直接擋在門口，他身後門外也忽然出現了兩個服務生打扮的男人，三個人直接把門堵住了。
卓皓一揚臉瞪著那男人︰「滾開。」
我從沒見過這個樣子的卓皓。誰都說卓少永遠風度翩翩，從沒看見過他真正動怒的樣子。
那男人神色有些松軟下去，但還是硬著頭皮攔在我們面前，並沒有絲毫讓開的意思，這時父親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跟了出來，站在門那邊，手里點著煙︰「讓他們走。胳我再找你談。」
他這話說的含糊不清，卓皓大約以為是在和他說，略略一抿唇也沒有應答，可我心里卻知道他是在和我說，頓時心口又是一口氣憋上來，想一口回絕，但又礙著卓皓在場，不想多說什麼免得他懷疑。幸好這時候卓皓已經耐不住性子，一把拉著我就朝外走去。
一路被扯著到了會所外面卓皓才松開我的手，我揉了揉發疼的手腕，忍不住咕噥︰「你以為自己拉著頭牛嗎，走得跟偷牛賊似的。」卓皓听見了，眼楮一瞪，正要說什麼，夜晚冷的江風吹過來，我打了個顫，卓皓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一皺眉，只吐了兩個字︰「上車。」
車子就停在會所大門外，我乖乖上了車，一眼就瞄見雜物格里放著一張手抄的罰單。
「你下午在金錦記違章停車被開了罰單的事，被記者拍到了。」我好嗅醒他。卓皓才坐進車里，一听我這話整個臉都有些不自然，順手拿起罰單在手心一捏，就扔了出去。
我繼續好心︰「亂扔垃圾也要罰款的。」看他臉色不對，又連忙補上一句︰「不過這里沒有警察，沒事，你扔吧！」
卓皓的表情抽搐了一下，一邊發動車子開去，一邊悶著聲說︰「我看你還是不要做演員，直接去做清潔工算了。好心來救你，你倒是連句謝謝都沒有。」
這句話倒是點醒了我切入正題︰「對了，你怎麼會來？」
卓皓打著方向盤，車子慢慢拐上了高架橋。「你跟那男人走的時候我正好在綽美大堂，認出那人是林維生的手下，想當場攔下你又怕事情鬧大被宣揚出去，只好跟著來。」
我慢慢地想著他的話︰「當時你正在綽美？你來找Lucas？那……金錦記的鹵鴨……」該不會真的是他買的吧？
卓皓的臉色平靜態度坦然︰「是。下午路過金錦記，想起Lucas說過想吃，就順便給他買了一只，怎麼？」
我一臉驚訝︰「Lucas說他想吃鹵鴨？可是Lucas從不吃鴨肉，他說鴨肉有一股讓人惡心的臊味。」
然後，卓皓的臉色如我所料地變了，他一怔，說話都結巴了︰「他不吃、不吃鴨肉？我沒听他提過啊……不、不可能吧？」
車子在跨江大橋上開去，橋上的燈光一段一段地從卓皓的臉上滑過，讓他的臉變得忽明忽暗，可即便如此，我還是看見了他眼底不安的局促。比起剛才在會所里，現在的樣子讓他可愛多了。
于是我笑了，側了側身舒服地半靠在車門上︰「我騙你的。Lucas他吃鴨肉。」我輕聲地說，歪著頭望著他的側臉，又一次徹底地黑了，然而緊接著就是微微的紅。
一時間，車子狹小的空間里，曖mei的空氣彌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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