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仍然低垂著眼，淡淡地說︰「是你爸爸出的錢。」
我騰地站起來，懷里的東西嘩啦啦掉了一地︰「你說什麼？」
母親抬起頭看我，眼里滿是乞求︰「夏薇，你別這樣！」她拉住我的衣擺，我一甩手推開她︰「誰是我爸爸？我哪里來的爸爸？我沒有爸爸！」仿佛是有人一斧砸開了河堤，一時間，羞愧，憤恨，剛才一路上所強忍下去的所有的情緒都涌上來，「媽，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為什麼要接受他的施舍？你沒有自尊心嗎？如果你沒有自尊心，當年為什麼不肯求他留下來，為什麼！為什麼在這個時候你就拋棄了你所謂的自尊心去接受他的施舍！」
「可是我有病。夏薇，媽媽不想死！我在醫院住了一星期就花光了所有的積蓄，他來看我，說願意出錢為我治病，我……我實在沒有其他辦法。夏薇，難道你想要媽媽去死嗎？」母親終于忍不住哭了，「我也恨自己為什麼那麼沒有骨氣去接受他的幫助，好幾次我都想，算了，我不治了……可是一停藥，那種折磨人的痛，我真的承受不了……」
母親的淚水讓我冷靜下來。
記憶中，有多久沒有看見母親哭了。
上一次，是在那個男人離家的時候吧。這麼多年，母親一個人撫養我長大，讀書，省吃儉用每一分錢，日子過得再苦再難的時候，她都不曾哭過。
生病的不是我，那種難熬的痛，那種面對死亡的恐懼，我又怎麼能體會，我有什麼資格去責備她。
「對不起，媽媽。」我在她面前蹲下來，握住母親哭得顫顫發抖的手，她的眼淚滴在我的手上，那樣滾燙，與她冰涼的手形成了那樣鮮明的對比。我抬頭望著她，淚水也模糊了我的眼楮。
「我不該那樣對你說話。我不想你死，我要你好好地活著！是我的錯，是我一走了之，在你那麼困難的時候沒有陪在你身邊。可現在我回來了，我會掙錢治你的病。他的錢我們都還他，他出了多少錢，我會去掙回來還他，一分不少！」
母親走了，拒絕了我送她回醫院。「外面有那麼多記者，你不要送我。醫院離這里不遠，我的身體也還沒有那麼差。」
送走了母親，我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空蕩蕩的客廳，在這盛夏也讓我覺得冷。夕陽從窗外照進來，屋里一片明晃晃的白光，我坐在這些白光里，眼前是一片茫然，心里也是一片茫然，心里只是在想，這一浮生如噩夢般的劫難，好像是怎麼都過不完了。
Lucas不知道什麼時候從暗房里出來，默默地走到廚房沖了兩杯咖啡端出來。
「你有什麼打算？」他在我身邊坐下，身上有淡淡的膠卷味，可這味道卻讓多少讓我安心了一些。我舌忝了舌忝干燥的嘴唇，輕笑一聲。
「還能有什麼打算。現實如此，我沒有再回頭的余地。」我需要錢，需要很多很多錢。娛樂圈這條路，我注定是要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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