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外有座引鳳山,山下有條滌鳳河。這山這河的名字的由來,據說還有一番典故。傳說兩百年前,出了個名動天下的相士。那相士道法高深,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推命測字,斷人吉凶生死,往往就一句話。因他姓姜,世人便送他一個稱號「沈一句。」
沈一句只說一句,便乾坤定,貴賤分,剛柔斷,吉凶生,道盡無數滄桑。那時,天下一統,沒有璃月也無鳳鳴熾陽,只一個灼錦國。有一天沈一句來到一座山前,見那山雖然不高,卻鐘靈毓秀,雲霧繚繞,掐指一算,驚嘆道︰「二百年後,當有鳳來游。」又見山前那河,水流湍急,氣勢驚人,又感嘆︰「二百年後,此河何幸,滌龍濯鳳,瑞氣呈祥。」
就因這兩句話,此山從此名曰「引鳳山」,此河從此取名「滌鳳河。」
這引鳳山便是數日前殷小豆踏青游玩過的山。只是,經過兩百年的歲月沖刷,引鳳山已無當年那樣出名,甚至很多人已不記得這山的名字了。只是這滌鳳河,卻無人能忘。因為京城護城河的水,便引自滌鳳河。
下午但陽明晃晃地高懸在空中,夏日里,天氣一天比一天炎熱。靠近山腳的河邊空無一人。忽然,一道人影從山路上沖下來,停在了河邊的草地上。那人肩上,還扛著個鼓鼓的麻袋。
那人將麻袋放在草地上,輕呼了口氣。也打開袋子,隨手撿了兩塊大石,用麻繩將它們和麻袋捆在一起。做完這些,他俯對麻袋說道︰「死後別找我,我只是听命行事。你若真有怨氣,就找大夫人和大小姐吧,是她們容不得你。」
說完,他扛起麻袋,正要扔進河中,忽然腰間一麻。
換作正常人,此時麻袋自然會成自由落體運動,再也拋不出去。然而,這老三,年少時曾遇一異士,跟著他學了套古怪的內功。此時腰間一麻,他的手不是順勢而下,反而在內力激蕩下猛地向前一伸,那麻袋向上一拋,劃過一道孤線,向那河中墜去。
老三的異常反應,也使得那個將他點並準備來接墜地的麻袋的青衣人接了個空。等那青衣人反應過來,只听「 通」一聲,那麻袋已墜入河中。
青衣人低咒一聲,身形躍起,如流星一般射入河中。
老三見那青衣人只顧著搶救麻袋,心知必須抓住這一刻滌身機會,于是拼命運功沖擊被點的道。然而當他剛剛運氣沖的時侯,眼前一花,那青衣男子竟已背著麻袋滿臉譏誚地站在他面前。
老三眼楮驚駭圓睜,下一刻,便覺胸口如遭重擊,雙眼一黑,便直挺挺地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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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小豆睡得很沉。
也許是安魂香的原因,她陷入了一個悠遠溫情的迷夢中。
她仿佛又回到了殷家。爸爸媽媽對她疼愛有加,五個哥哥對她關懷備至,她終日就如泡在蜜罐中一般無憂無慮。
「小寶貝,今天要早點回來哦。」長眉細眼的二哥笑眯眯地對她說。
她拎著書包對他一笑︰「放了學我就回來。」
「寶貝,我們愛你。」額頭忽然被親了一下,她嫌惡般地用手去擦,同時倒退兩步,避開那熱情似火的三哥的擁抱。
「寶貝,你這樣我會傷心的。」三哥捧心作痛苦狀。
她白了他一眼,又听到大哥沉穩的聲音︰「小豆,今天是你十八歲生日,早點回來,我們為你慶生。」
她恍惚一怔,繼而心情激蕩。
十八歲了,她終于從年人邁向了成人行列。
十八歲了,她終于可以掙月兌家庭那如蜜如絲一般的束縛,奔向廣闊奠地了。
十八歲了,她終于可以自己決定的人生了。
那一刻,她沒有看到大哥們對她一如既往的寵溺和疼惜,一心只想到自己將有的自由。
那天晚上,殷媽從自己脖子上取下那條祖傳的那條祖母綠項鏈,欣喜地掛在她的脖子上。
「寶貝,你是我們全家的寶。爸爸媽媽希望你健康成長,快快樂樂一輩子。」
「咱們的小豆長大了。」一向感性的四哥難掩眼中激動的淚花,又是欣喜又是難過,「將來,你會找到一個疼你愛你的男人,象哥哥們一樣寵愛你,嗚嗚,到時,你可不能忘記哥哥……」
「你說什麼啊你?」二哥一巴掌朝四哥拍了過去,「哪個男人真要娶咱家的寶貝,得過我們這關!沒我帥的,不行!沒大哥有錢的,不行!沒三弟聰明的,也不行!沒你溫柔的,不行!沒五弟陽光的,也靠邊站!」
殷小豆瞠目結舌。
按他們這樣的選擇妹夫的標準,估計她一輩子也嫁不出去了!
「不行!」她終于開始跳腳,反抗,朝他們大吼,「我長大了,我成年了,我的人生之路我自己走!你們誰也別摻和!我就要找一個不帥的、沒錢的、痴傻的、霸道的、陰郁的男人做老公,氣死你們!哼!」
大哥一臉憂色,二哥不敢置信,三哥若有所思,四哥滿面驚駭,五哥沖她一笑。
然後,二哥撲了上來,伸手就揉她的面頰,邊揉邊嚷︰「你是不是腦子糊涂了?快醒醒啊,快醒醒啊,怎麼還在睡?」
小豆怒︰我不剛和你說話嗎?你哪只眼楮看見我在睡覺?
不知是氣怒攻心還是怎的,話語沖到喉嚨口,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胸口一陣窒悶,仿佛有一股腥甜的氣息直沖咽喉,令她忍不住咳了起來。
「快醒醒!啊,你醒來了?」
臉上那臉頰的觸感是那樣清晰,那指尖的力度和皮膚的柔滑令她迷糊的神志好一陣恍惚。兩扇黑蝶羽翼般的睫毛扇了扇,她睜開雙目,一張瑩白如玉、皎皎如月般絕美的臉龐印入眼簾,那臉上,一雙水汪汪如蘊萬千光華的丹鳳眼正灼灼地凝視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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