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家棄女之秀麗田園 第三二章 大結局(終)

作者 ︰ 暮夜寒

北風凜冽,呼呼的風聲使得黑夜顯得越發沉寂,通往皇宮南門的大道上,噠噠的馬蹄聲夾雜著車轅的滾動聲由遠及近,一輛樸實無華的馬車最後停在了修築一新的狀元府大門前!

「公子,到了!」

凌風翻身利落的翻身下了馬車,站在一邊。

車內,正閉門養神,亦或是思索的林肇源聞言,緩緩睜開眼,犀利的幽光一閃而逝!

此時,他烏發束冠,身著一襲天藍色棉質長衣,袖口、領口縫著一圈雪白的毛邊,衣襟下擺處繡著簡單雅致的竹枝,腰間系著一塊青白玉,上面雕著一只栩栩如生的鯤鵬,腳上穿著一雙黑皮靴,身長玉立,面如冠玉,氣質清冷卓絕!

看著眼前的狀元府,再一想到方才瓊林宴上發生的一切,林肇源眼里閃過一抹暗沉,似譏似諷,轉瞬即逝!

二人走上台階,凌風上前一步敲門,剛三下,氣派的紅木大門開了一條縫,守門的潘老頭一見是主人回來了,連忙打開大門,恭順的讓到一邊,等候二人進來。

林肇源、凌風沒有去正廳,徑直走到了臥室,正要坐下商討事情,就听見一陣輕輕地腳步聲。

二人警覺的看向門外,來人正是潘老頭的老伴兒余婆子。

余婆子沒敢直接進內室,站在房門口低著頭恭敬的問道︰「老爺,您現在可要沐浴?」

林肇源一听「老爺」二字,眼皮一跳,看著余婆子溫和道︰「現在用不著,你把水燒熱放在鍋里就行,等會兒我讓凌風去打,時辰不早了,燒完水你就和潘叔先下去歇息,這里用不著你們伺候!」

「是!多謝老爺關心!」

余婆子在這里伺候新主子好幾天,知曉主子不喜人伺候,雖看著溫和,但是吩咐下來的話他們夫妻倆一定得听著,聞言沒多說什麼,施了一禮,便下廚房燒水去了。

余婆子一走,凌風上前,將小廳的門緊緊地關上,又順手將臥室的門也關上了,轉身看著林肇源緊張兮兮的問道︰

「公子,今晚瓊林宴上,鎮南侯沒有做什麼吧?」

天知道這些天他都要急瘋了,好好的跟著公子進京趕考,一路上平平順順的十分輕松,本來公子考中狀元是件天大的好事,可是哪里想剛中會元那會兒,公子就被一大票人盯上了,其他人也就罷了,可誰想有權有勢的鎮南侯盯上,要是公子扛不住,或者皇帝腦子一抽,來個賜婚,那真是要人命!

林肇源聞言,眸光一沉,譏諷道︰「他這只老狐狸如何肯放過這麼個大好的機會?在別人看來,他堂堂鎮南侯,看上我這個窮鄉僻壤出來的新科狀元,招我做他的乘龍快婿,是我百年修來的福氣,他怕是料定我不會拒絕這天大的誘惑,更不敢得罪于他,所以才會借著這個機會,在文武百官面前,逼我應下,再請求皇上賜婚,成全他鎮南侯府的顏面,哼!」

凌風一听,更加緊張了!

「那公子沒有答應是吧?」

林肇源見他這副模樣,心里的郁氣消減了些,有心逗逗他,于是一臉苦悶的說道︰「我婉拒了,可是鎮南侯府祖上是開國功勛,權大勢大,他雖沒說什麼,可心里總會不舒服,我擔心他會報復,你也知道,明年春上,我要被授以官職,以他的權勢,只要稍稍透出幾分意思,到時有的是人給我小鞋穿!」

凌風一听,信以為真,頓時糾結了,無論如何,他都不想看到公子同姑娘解除婚約,娶那個豪門貴女回去,可是胳膊擰不過大腿,他不希望公子有事,要是鎮南侯府步步緊逼,公子能招架的住?

哼,都怪該死的鎮南侯,還有他那個不知廉恥的女兒,明知公子有未婚妻,還纏著公子不放,世上又不是沒有別的男人,她要是真缺,他可以不要錢的送十個八個到她床上!

林肇源饒有趣味的欣賞著凌風此時極為罕見的神情,又添了把火,故意問道︰

「你覺得這件事,我該如何處理?」

凌風聞言,煩躁的扒了扒頭發,腦子里不停地想著主意,最後眼楮一亮,還真讓他想了出來!

「公子,您真的想當官嗎?」

林肇源一听,就知道他打的什麼主意,眼里閃過一絲笑意!

「有些人寒窗苦讀十數載,為的就是一朝金榜題名,加官進爵,光宗耀祖!雖說我運氣比別人好些,沒走彎路,少讀了幾年,但目的跟一般學子別無二樣!」

凌風一听,神色萎靡下來,他倒是還有個主意,只是陰損了些,殺人放火他不怕,可是若是用那樣的方式去禍害一個跟他無冤無仇的姑娘家,他還是下不去手!

林肇源見他糾結的臉都變形了,終于大發慈悲的放過了他!

「這件事,我心里有數,你不必著急!他之所以看中我,無非是因為這兩年,他遭到皇帝的猜忌,不敢同其他權貴人家走的太近,他已經有個嫡女是大皇子妃,本來他是想將僅剩的嫡女嫁給瑾瑜,只是瑾瑜根本不理睬,皇帝也不可能讓他如願,于是一直壓著,這兩年皇帝有意冷落,讓他猜到了皇帝的顧忌,不敢再將女兒嫁入豪門,可也不能隨便找個門戶低的嫁了,所以才會盯上今年的舉子,我不過是恰巧得了狀元,他就打上了我的主意罷了!」

歷屆狀元不出意外,都會受到皇上的重用,更何況他這個連中三元,又年紀輕輕、前途無量的新科狀元?

那人會看中他,無視他的拒絕,就是認為將來他會有一飛沖天的一天,又豈會輕易的放過?只是,皇上既然對那人心生忌憚,又豈會真的如那人所願,更何況……他們之間有著血海深仇,此次進京,就是為了復仇而來,又豈會讓那人稱心如意,繼續做著春秋大夢!

「公子心里有數就好,我們都不希望姑娘傷心!」

凌風聞言,心里輕松了不少,看著他沉聲說道︰「凌風知道公子不是那種為了權勢不顧一切的人,若最終不能兩全,我希望公子不要傷害到姑娘,哪怕是……」

放棄所謂的名利權勢!

林肇源聞言,知曉他的意思,卻沒有解釋保證什麼,話鋒一轉,沉聲道︰「年內我並不打算回去,你若是想回家過年,就早些動身,我這里有封信,需要你帶帶回去,親手交給小草!」

凌風一听,有些糊涂了,過完年,吏部才會在皇上的授意下,才會給今年的新科進士授予官位,來之前就計劃好的,等瓊林宴、答謝宴吃過,就回章家村,公子還留在京城作何?

林肇源看出他的疑惑,肅然道︰「這份信十分重要,你一定要交到她手中,不管她問你什麼,你都不要說一句話,之前我同你說的那些,更是一個字不能透露!」

凌風聞言,看著一臉鄭重的林肇源,越發糊涂了,只是他知道公子既然這樣交代,就一定有他的道理,于是二話沒說的應承下來!

只是,當他拿著林肇源的親筆信,千里迢迢的趕回章家村,交到章小草手上,見一向佩服的姑娘竟然一聲不吭的把自己關在屋子里三天三夜後,悔的腸子都青了,險些跟林肇源決裂!

……

「爹,我不管,我不管,我一定要嫁給他,不然,女兒寧可絞了頭發去庵里做姑子,也不會嫁給別人!」

富麗堂皇的鎮南侯里,湛錦年額角暴跳,一臉陰沉的看著不住鬧騰的小女兒,壓抑著狠狠抽她的抽動,低吼道︰「你鬧什麼鬧?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哪里還有高門貴女的氣度,跟個市井潑婦有何兩樣?」

這個死丫頭,真是越大越不听話,要不是她看上那個不知好歹的臭小子,要死要活的非他不嫁,自己今日如何會在文武百官面前,將一張老臉都險些丟光了!

湛藍兒見一向對自己疼愛有加的父親竟然出聲喝罵自己,頓時哇的一聲,嚎啕大哭起來,淚水像小溪似的,不住的往下流,原本精致的妝容一下子毀了個徹底,紅的、黑的糊了滿臉,整個人看起來狼狽不堪,哪里還有往日高傲自大的模樣?

湛錦年看著她這副模樣,心里突然閃過一絲嫌棄,將頭扭到一邊,連哄人的話都懶得說一句!

當鎮南侯夫人寧氏帶著一叢丫鬟婆子聞訊趕來的時候,就看到小女兒趴在紅檀小方桌上嚶嚶哭泣,而丈夫眉頭緊鎖,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煩躁……還有冷漠!

她心一驚,來不及細想,連忙上前摟著女兒安撫起來!

「我的兒,快別哭,有委屈好好說,你父親最不喜哭鬧!」

一邊說著,一邊觀察著侯爺的臉色,見他緩和了不少,心里稍稍松了口氣!

做了幾十年的夫妻,她如何不清楚丈夫的本性,平日里對幾個兒女關愛有加,是個慈父,兒子還好,女兒不過是他爭權奪利的棋子而已,好在她也希望女兒能嫁得好,倒也沒什麼,只是現在小女兒這樣鬧騰,對她一點好處也沒有!

湛藍兒可不知寧氏的想法,只覺得委屈極了,見親娘來了,哭訴著自己的委屈,還有對父親的控訴!

寧氏听完事情的經過,惱怒的不行,自然不是惱怒丈夫,而是她這個沒腦子的女兒!

眼見丈夫的臉色再度變得陰沉沉的,寧時顧不得安慰還在抽噎傷心的女兒,連忙走到丈夫身邊,陪笑著說道︰「侯爺,你別生氣,藍兒不懂事,妾身會好好教她,你別氣壞了身子,這偌大的侯府,還得靠你撐著呢!」

湛錦年聞言,看了她一眼,沉聲道︰「也不能怪你,你要操心府中大小事,她在府里最小,又是女兒家,你嬌寵了些也無妨,是她自己不成器,為了個男人就敢跟本侯頂嘴,著實不懂事!」

寧氏見他沒有怪罪自己的意思,總算舒了口氣,要是侯爺不待見她,讓後院那幾個賤人知道了,還不知如何冷嘲熱諷,就更難壓制她們了!

「妾身知道,這就回去好好責罰她!」

將近年關,湛錦年不想重罰湛藍兒,正要讓寧氏不要重罰,哪知湛藍兒猛地跳起來,大叫道︰「女兒沒錯,憑什麼要受罰?娘,爹不疼女兒了,難道連娘也不疼了嗎?」

寧氏一听,臉色大變,猛地看向自己的丈夫,果然見他臉色陰沉的像是要滴出水來一般!

「好、好!本侯真是養了個好女兒,你既然不知錯,本侯就親自罰你,讓你好好閉門思過!從今天起,沒有本侯的允許,不準你再踏出房門一步,抄寫女戒五百遍,你要是敢私下出門,本侯親自打斷你的腿,哼!」

湛藍兒看著怒氣騰騰的父親,真的被嚇到了,從小到大,她還是第一次被父親懲罰!

正待湛藍兒哭鬧著想讓父親收回懲罰時,衣袖下的手卻被狠狠地捏了捏,就見娘親在沖她使眼色,眼里隱隱透著凌厲,她委屈的撇撇嘴,眼眶又紅了,卻沒有再哭出來!

寧氏勸走小女兒,回頭看著已經不再年輕的丈夫,不禁想起成為鎮南侯夫人之前,那些委屈求全的日子,她是大家出身,又是堂堂嫡女,再怎麼樣,也不會嫁給一個庶子,只是在第一次見到風度翩翩的鎮南侯長子時,她的一顆心就遺落了,最後不顧母親的反對,執意听從父親的話嫁給他!

庶長媳不是那麼好當的,盡管上面沒有正經的婆婆壓著,可是有個厲害的公公,還有個聰明絕頂,深受皇寵的世子小叔,今後被分出府去,誰還會賣他們夫妻倆的面子?她這個大家嫡女,也會在那些貴婦還有往日的手帕交面前抬不起頭來!

所以,盡管知道丈夫不像看起來那樣簡單,也對他所做的一切有所察覺,她卻故作不知,甚至,還暗中推波助瀾,誰讓她的父親也參與其中呢?

湛錦年不知她心念百轉,思緒已經飛到二十年前去了,想起今晚瓊林宴上發生的事,還有皇帝隱晦莫名的態度,他心里就有些不安,覺得還是提醒妻子幾句的好,免得她一時心軟,放那個孽障出去追著個男人跑,丟侯府的顏面!

「夫人,藍兒已經大了,切不可再由著她的性子胡鬧,若非她認定那個姓林的,為夫也不會舍下老臉三番兩次的提那件事,給她再找令一個年輕有為的新科進士也好,她不懂事,你該明白為夫的難處!」

寧氏聞言,理解的點點頭,溫順的說道︰「妾身知道!侯爺一向疼愛藍兒,自然不會害了她!只是先前听侯爺的意思,侯爺也很看重那個年紀輕輕地狀元郎,只不知他為何要拒了這樁親事,對他來說,絕對是打著燈籠都難找的好親事啊!」

湛錦年解釋道︰「他在老家已經定了一門親事,只等著女方及笄就迎娶過門!」

寧氏一听,倒沒有意外,畢竟這個新科狀元年歲不小,就算說他成親了,她也不會意外,只是心里卻更加疑惑了︰「難道他的未婚妻難道還是官家小姐不成?」

不然只需補償些東西,退親就是,未婚妻哪里及得上錦繡前程?

湛錦年知道她話里的含義,搖搖頭說道︰「要是官家小姐,為夫倒是不擔心,憑著為夫這些年的經營,只要稍稍透露出那個意思,一般沒根基的官員也不敢跟鎮南侯府搶人,只是那個女子雖說不是官家小姐,卻是個有封號的縣主!」

「縣主?」寧氏一驚,猛地想起什麼,失聲道︰「難道就是去年那個因種出高產土豆的那個鐘敏縣主?」

要是以前,她可能還記不起這麼個人來,雖說被皇上親封為縣主,可那也不過是個什麼根基都沒有的村姑而已,在他們豪門大戶里,不過是名頭好听些而已,又不是公主、郡王之後,身上流著皇室的血脈,根本算不得什麼!

可前幾個月,皇上得了一批剛出土的土豆,也沒多少,特意拿來賞給朝中大臣,事後還讓人帶著厚厚的賞賜前往中州府,甚至還賜下了一塊匾額,褒獎那個縣主,這對于任何人來說,都是無上的光榮,就算那個縣主沒有根基,可是在天下最尊貴的那個人面前掛了名,也不是一般人能輕視的!

「夫人猜的沒錯,就是那個縣主!」湛錦年眸光一閃,繼續道︰「那個姓林的態度曖昧不明,為夫試探了幾次,發現他並非不想結親,只不過顧忌著那個什麼鐘敏縣主而已,就算那個縣主沒有根基依仗,可也是皇上親封的,他不敢直言退親,便只好拖著,怕是想讓鎮南侯府想辦法幫他先退掉那門親事!」

年氏一听,覺得丈夫說的很有道理,畢竟不管怎麼樣,縣主的品級不低,就算新科狀元在她面前,也要低上一節,不過權勢最能動人心,就算那個村姑是縣主,可沒根沒基的,對未婚夫的前程根本沒有任何幫助,想來正是因為這樣,才讓那個新科狀元心生退婚之意!

「既然如此,侯爺何不出手,暗中幫他將這樁婚事退了,想來那個縣主也沒膽子鬧騰!」

湛錦年一听,沉吟道︰「退親不難,為夫也有辦法叫那個鐘敏縣主說不出半個字來!難得是如何堵住那些人的悠悠之口,有不少人知道姓林的有未婚妻,一旦成了咱們的女婿,難保被人詬病,尤其是那些整天沒事干,喜歡到處找事的御史,若是以往,被參上一本倒也沒什麼,可近兩年,皇上對為夫明顯不像以前那般寬容,為夫不敢有絲毫大意!」

所以,他才三番兩次暗示姓林的退婚,他絕不插手,到時有什麼事,他就裝作不知道,誰也拿他沒辦法,可恨那個姓林的有才倒是有才,不然也不會被皇上分外看重,只可惜,沒膽色!

寧氏理解丈夫的難處,別說丈夫,就是她走在外面,有些夫人對她的態度也疏離了!

可為了打消皇上對鎮南侯府的猜忌,不說小女兒不能嫁入高門,就是即將議親的小兒子,也只能娶個家世小的媳婦,高門嫁女,低門娶媳,兒子倒還沒什麼,可小女兒她是萬萬不想委屈的,要她放著最有前途的狀元女婿不要,去找那遠遠不如的,她哪里甘心?

為了女兒,她說不得要做一次壞人,想到這里,她眼里閃過一抹狠絕,對丈夫說道︰「侯爺,妾身有個法子,能讓林狀元退了鄉下的親事,不教外人說鎮南侯府的閑話,只是此事還需要侯爺暗中差人去辦才行!」

湛錦年眼楮一亮,連忙問道︰「夫人有何法子?」

真讓他放過那個得意的女婿人選,他也不甘心,長了眼楮的都知道姓林的必回得到重用,前途不可限量,再則,若是利用他慢慢消解皇上對鎮南侯府的戒心,那是再好不過的!

寧氏聞言,揮手將身邊的心月復丫頭都打發出去湊到湛錦年耳邊輕聲說道︰「老爺何不這樣……」

半盞茶過後,寧氏抬起頭,看著神色不定的丈夫,也沒有催促,她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冒險,一旦被拆穿,鎮南侯府勢必會遭受沖擊,可只要做的隱秘些,誰會知道?

湛錦年沉思半晌,眼里閃過一抹幽暗,最終贊同了妻子的做法!

不說湛錦年夫妻如何機關算盡,章家村章宅的書房里,章小草拿著信件,已經呆呆的坐了整整一個下午,她始終沒有看出這封信到底是什麼意思!

林肇源是個十分驕傲的人,不是那種受到脅迫,就輕易妥協的人,可是現在卻偏偏寄來這份有些莫名其妙的信,若是外人看來,絕對是在暗示她,他攀上高枝了,為了他的前途,她這個未婚妻就該識趣,自請離開,但是她相信,她不是這種人!

章小草冥思苦想,沒注意到有人進來!

風衣看到閨女手中拿著的那封信,風衣眼眸一閃,瞬間隱沒,上前安慰道︰

「小草,子熙不是個糊涂的,你不可輕信此事!」

章小草听到義父的聲音,驚得回過神來,見義父一臉擔憂,心里不禁有些慚愧,臉上扯出一絲笑意道︰「義父,我沒事,不過最近事情多,腦子里有些繁亂!」

風衣知曉她在強撐著,也沒說破,臉上卻沒有往日和煦的笑容!

「不管如何,義父都希望你快樂順遂,要是子熙真做了對不起你的事,別說你,義父第一個不會放過他!」

章小草心中一暖,不忍義父為她擔心,最終解釋道︰「我並非不相信他,只是他這封信來的委實奇怪了些,我竟是有些模不透他的意思!他不是那種名利權勢,就選擇不擇手段往上爬的人,可是若他真的絲毫不動心,就不會寫這麼一封信來,我在想,他是不是有別的打算!」

不得不說,相處幾年,章小草還是很了解林肇源的,一下子就猜到了點子上!

風衣心中一寬,更加覺得這個女兒比一般的女子通透的多,要是一般姑娘家看到這樣一封信,一定會追根究底的跑去問清楚,更有可能按照字面意思,直接退親,想到這里,他也不再擔心她會胡思亂想!

「你能這樣想就對了,也許他真有自己的打算,反正過不了多久,他就要回來,到時你再問清楚!」

章小草點點頭,事到如今,也只能這樣,她總不能現在跑去京城,當面問個清楚,要是其中真有事,她這樣不管不顧的沖過去,豈不是壞事?

「對了義父,您帶來的人安頓好了嗎?我出去幫忙吧!」

章小草這才想起義父帶了好幾個人來,肯定要安排住處,只是被那封信震驚到,躲在屋子里半天沒出去!

風衣笑道︰「嬸子已經安排好了,你不用操心!」

章小草一听,緊張道︰「信上的事,女乃女乃不知道這事吧?」

風衣搖搖頭,安慰道︰「別擔心,嬸子不知道,義父也囑咐凌雲了,他不會說出去,你自己別讓嬸子看出來就行!」

章小草感激的看著義父,難怪她呆在書房一下午沒出去,女乃女乃也沒有過來,這樣就好,免得她老人家胡思亂想!

父女倆又聊了一會兒,蘭芷就過來叫他們出去吃飯了!

晚飯是章女乃女乃親自掌勺做的,知道風衣喜歡吃土豆,端上桌的基本都是土豆做成的菜肴,有葷有素,色澤鮮亮,香味濃郁,看起來就想吃!

而跟隨風衣過來的除了隨身保護的兩個大內侍衛,還有司農院的兩個年輕小官,因著風衣在,兩個侍衛執意不肯同桌吃飯,就只好另開一桌,由凌雲作陪!

風衣看到滿桌子土豆菜肴,十分開心,吃得不亦樂乎,章小草還拿出一小壇水酒,陪同喝了幾杯!

「這是什麼酒?酒味淡了些,倒是香甜可口,比果酒還好喝些!」

一杯酒下肚,風衣眼楮一亮,自己倒了一碗,細細品味後好奇的問道!

章小草見義父喜歡,又給他續了一碗,將水酒的做法大致說了一遍,見自己還沒說完,義父又接連喝了幾碗,于是笑道︰「義父若是喜歡這水酒,明日我下廚,給義父做道桂花水酒甜湯,保證義父喜歡!」

風衣本來不喜歡吃甜食,可如今喝了這香甜怡人的水酒,不禁開始期待閨女所說的那道甜湯,于是爽快的應道︰「那義父可就等著嘍!」

章女乃女乃笑呵呵的看著,這樣有說有笑的吃飯才熱鬧,前幾天家里太冷清了!

接下來幾天,風衣就開始著手處理土豆,將所有晾干的土豆過稱,得出了最終數據,同章小草預計的差不多,一共有一百六十萬斤,饒是風衣心里早就有數,可還是被這個龐大的數據驚到了!

「這些土豆怕是夠整個章家村吃上兩年了,三百余畝的地,種出來的土豆卻能養活一個六百口人的村子兩年,以前說出來,怕是都沒人敢相信!」

听到風衣的驚嘆聲,其他人也紛紛點頭贊同,要是以前有人跟他們說這樣的話,他們一定會覺得是天方夜譚,如果不是事實擺在眼前,他們還不會信!

「要是咱們元慶所有的土地,不,就一半的土地用來種土豆,也夠所有的人吃上幾年,況且,它還能種兩季,要是在南方,怕是能種上三季!」

「不錯,種出這等高產糧食作物,可真是天佑我元慶啊,百姓們都有福了,以後再也不用擔心天災**,百姓們會流離失所,活生生的餓死了!」

「嗯,這倒是事實,總歸是咱們元慶的百姓有福氣,先是有高產棉花,今後百姓們不會挨凍,現在有了高產糧食,不會再在饑荒年挨餓了!」

……

章小草听了這兩個司農官的話,心里卻隱隱有些不安,盡管種出了高產棉花,可是安隆帝卻下令由朝廷直接經營,並未廣泛種植開,現在棉價依然居高不下,一來是目前的種植面積不大,尚不能滿足平民百姓的需求,二來,她從義父那里得知,朝廷收上去的棉花除了一部分供應民間,其他的都輸出到了烈焰、多澤,尤其是烈焰國,氣候寒冷,需求量極大,輸出的一大半都去了那里,價格更是高的離譜,不僅如此,每年還要向元慶輸入大量的金屬礦物!

現在元慶又有了高產土豆,一旦大範圍種植開,百姓就不會再忍饑受餓,災荒年也不必擔心會餓死,只要當政者不是昏庸、驕奢婬逸之輩,百姓安居樂意,國家的凝聚力會越來越強,越來越強盛,但是烈焰和多澤會眼睜睜的看著對手強大起來,威脅到它們的存在嗎?

顯然是否定的,從安隆帝對待棉花一事的態度上,她都能隱約猜到他的野心,怕是在元慶真正的強大後,會主動發兵,擴張領土,沒有哪個有志之君,不想一統天下,千秋萬代!

她都能想到,難道烈焰、多澤不會這麼想?這樣一來,兩國勢必會在元慶的勢力尚未威脅到它們之前,就會出手遏制,甚至聯手……

真到那時,元慶危矣!

而她總是有意無意的詢問慕華軍營以及邊境的一些事,慕華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居然會簡單而隱晦的提一些,因此她知道烈焰已經有所動作,最近幾個月,更是數次抓到偷偷潛入邊關的細作,也因為這個,慕華、彭楓立過幾個不大的功勞,被上司嘉獎,成為一個小頭目!

烈焰尚且如此,多澤怕是不遑多讓,只是南方邊境有無紛亂,她就不知道了!

高產棉花以及土豆幾乎可以說是出自她的手,每次想到這個,她都慶幸當初同樂霆合作,使得他及時的封鎖了消息,更加慶幸時過不久,就被皇帝知道,讓稀里糊涂的自己,月兌離了危險,腦袋還好好的呆在脖子上,要是真有別國的細作來到這里,她豈能像如今這般,活得自由自在?

不過,這些顯然不是她該操心的,操心了也沒用!

風衣對章小草道︰「先前你說棉花最多三年就要實行輪種,皇上的意思是這些土豆暫且運往各個棉花種植地,由這些地方實行輪種,育出更多的土豆,將來再廣泛的種開,你先算算,整個章家村要留下多少土豆種?」

章小草笑道︰「這個我早就算好了,加上我這里三百畝,明年整個章家村種土豆的面積大概在八百畝左右,留下二十萬斤就夠了!」

按照實際來算,用不了這麼多,可是冬季土豆儲存,保證來年能多發芽,本來就不是件簡單的事,難免有爛掉的,或者出芽率不高的,自然要多留一些!

風衣聞言,說道︰「那你現在就告知鄉親們,把土豆種按各自家種植的面積按每畝兩百斤先領回去,銀子就不收,當是朝廷給的鼓勵,你也把家里來年要種的挑選出來,剩下的,我會盡快安排人運到各地去!」

章小草聞言,連忙對過來幫忙的工人吩咐了一聲,自己則回屋寫了好幾份儲存土豆的方法和注意事項,這個才是最重要的!

待寫好後,交到風衣手上,風衣笑道︰「幸好你細心,義父都不記得這茬,不然這土豆怕是沒運到地,就會爛掉!」

待鄉親們過來裝好土豆,千恩萬謝的帶回家,章小草才讓人隨便撿了些,放到干燥的地窖里藏好!

又讓那些官府派來幫忙的衙役兵丁先挑選,再裝箱運走!土豆有大有小,像雞蛋大小的土豆不在少數,這樣的小土豆育出的苗少,一個最多出兩三個芽,更甚者不會出芽,千里迢迢的運到別處不劃算,她不知道土豆會不會和人一樣能遺傳,要是小土豆種下去,長出的一大半都是小土豆,那產量就低了!

待所有的土豆種都選好運走,已經是兩天後了,而挑剩下的小土豆,則被章小草都收了起來,大約有將近兩萬斤,她讓人給村子里每家都送了一些,剩下的還有不少就存到了地窖里,打算到時賣一大半給望江樓,剩下的留著自己吃!

風衣看著一袋袋小土豆被運進來藏到地窖中,取笑道︰「還是你佔了便宜,這些土豆義父可都是實打實的用銀子買下來的!」

章小草一听,兩眼發亮,十分認可的點點頭︰「就是就是,這些土豆我還能賣掉再掙一筆,真是賺大發了!」

早先樂掌櫃就跟她商議過買土豆的事,只是土豆沒過明路,她不好私下賣,現在就沒這個擔憂了,盡管是小土豆,可味道都是一樣的!

風衣揉著她的頭,笑罵一句「小財迷」,引得眾人哈哈大笑!

章小草臉皮都沒紅,欣然應下!

轉眼間,十來天過去了,章小草沒事的時候,就抱著小四,帶著小三在山邊轉悠,小三已經是個不錯的獵手了,會抓野雞野兔,這不,又抓到一只野兔飛來邀功了!

她欣喜的接下,表揚了它一番,向遠處的大道上眺望了一會兒,仍不見那道熟悉的身影,心里不禁有些失望,壓抑著低落,提著今日得來的兩只野兔、一只野雞下山了!

剛走到門口,耳邊就傳來噠噠的馬蹄聲,隨著聲音越來越近,她欣喜的扭頭一看,就見一匹駿馬飛掠上來,只是待見到馬背上的人凌風,卻不見另一道熟悉的身影時,心驀地沉了下去!

……

明亮的大書房里,刺白的陽光透過琉璃窗,照射在雙目微闔的女子身上,原就略顯紅潤的瑩白的臉,此刻顯得有些蒼白,整個人好似沉浸在一片淡淡的迷霧中,教人看不透其心中所想!

凌風看著窗前,背對著他亭然玉立的女子,有些局促不安,自從把公子的信交給姑娘,姑娘就一言不發的站在那里快一個鐘頭了,別說換姿勢,就是動都沒動,像是老僧入定了一般,而他根本不知道公子信上寫了什麼,讓姑娘的反應如此之大!

章小草死死的攥著這張薄薄的信件,骨節發白,若非是她熟悉的筆跡,她幾乎以為是別人模仿來欺騙她的!

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何他會突然提出退親?上封信他寫的不明不白,她還可以找理由說服自己他有另外的打算,可是現在他竟然直接提出解除婚約,語氣強硬決絕,一絲猶豫也無,字里行間飽含的語意讓她再也找不到任何理由說服自己!

可是,她不信,她不信這是真的!哪怕是他的親筆信,她也不信那些話是發自他內心的,他明明不是那種渴慕權勢的人,怎麼可能為了得到一個侯府的支持,就被棄他們曾經的約定?

還是說,他自始至終,都是在偽裝,現在不過是露出真面目而已?除了這個原因,她根本不相信他會這麼做!

壓抑著立刻進京找他問清楚的沖動,她轉身面無表情的看著凌風,清冷的聲音回蕩在沉寂的書房中!

「你回來前,他有沒有對你說過什麼話?」

凌風一听,暗暗驚訝,果然如公子所料,姑娘看完信,真問他這個問題了!

謹記著公子囑咐的話,他搖搖頭說道︰「公子什麼都沒說,只說姑娘看了信,就明白了!」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忍不住好奇的問道︰「姑娘,公子信上到底寫了什麼?」

他不是好奇的人,可是那晚公子說的話太奇怪,而看完信後,姑娘的反應就更奇怪了!

章小草聞言,眉心微皺,緊緊地盯著凌風問道︰「他真的沒有對你說什麼?」

凌風面不改色的搖搖頭,他隱隱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但是既然已經答應公子不多言,他就不能多說一個字,也許公子有他的算計!

章小草仔細的看著他的神色,卻並未看出說謊的痕跡來,壓下心頭的疑問,她將信件遞給凌風,並暗中觀察著他的反應!

凌風稍稍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接了過來,只是當他看完信上所述,臉色瞬間大變,抬頭不敢置信的看著章小草,怪不得姑娘的反應那麼大,就是他也接受不了啊!

章小草見狀,看出凌風顯然不知道信上的事,難道林肇源真的想和她退親?可是這真是他能做出的事嗎?

「凌風,你仔細想想,將信交給你之前,他到底有沒有對你說什麼?或者之前有沒有跟你說跟信上相關的事情?」

這次,凌風沒有斬釘截鐵的說沒有,而是糾結到底要不要說,可是臨走前,公子叮嚀再三啊!

心里糾結的不行,面上卻不顯,故作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樣,最終他還是搖搖頭道︰「姑娘,公子真沒有說什麼,要不你去封信將事情問清楚,也許公子有不得已的苦衷!」

听他這麼說,章小草眼里閃過明顯的失望,看著手中的信發呆,若不是他的親筆信,若不是說的這般清楚明了,她也會認為他有苦衷,可現在事實擺在眼前,他能有什麼苦衷?

就算那個鎮南侯府權勢滔天,她就不信他沒辦法避過!更何況,他並非是個好毫無根基的新科狀元,有瑾瑜扶持,難道鎮南侯府還敢直接跟皇子作對?

況且,但凡有道明君,就不可能容忍臣子坐大,若鎮南侯府真如他信上說的那般厲害,只怕離覆滅也不遠了,他不是傻子,難道還看不出來?

想到這里,腦子里突然有什麼東西迅速閃過,她卻沒來得及抓住!

凌風見她神色變來變去,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可是卻發現所有安慰的語言是那樣蒼白無力,遂沮喪的垂著頭,只希望姑娘能想開些!

凌風離開後,章小草一個人在書房里坐了一會兒,拿著信件翻來覆去的看了好幾遍,卻看不出蛛絲馬跡,一切有理有據,合情合理,若是別人,只怕早就信了,可是她看了一遍又一遍,還是無法相信這是真的!

並非是她太軟弱不肯接受現實,而是這事處處透著蹊蹺,委實古怪了些,卻又教她想不通,真因為如此,她覺得里頭一定有她沒有想到的事!

想了半天想不出來,章小草索性不想了,起身往外走,想去找義父了解一下現在京中的局勢!

風衣正伙同凌風凌雲在屋檐下烤今日小二抓回來的兔子野雞,見她走過來,高興地將兔子的一只後腿撕下遞給她!

「來,嘗嘗義父的手藝!」

章小草剛到嘴邊的話在看到義父愉悅的笑臉時,頓時沒勇氣去說那些不開心的事,于是接過兔腿,也坐下來一起烤肉吃,正低著頭的她,沒有發現,風衣同凌風交匯的眼神!

此後好幾天,章小草都暗中向風衣探听京中的一些事,只是在風衣有意無意的隱瞞誤導下,她反倒越來越迷糊了,最後腦子里一團混亂,腦門發疼,打算找個機會,將那件事告訴義父,想听听他的意見,也不知是天意還是怎的,當她每次鼓起勇氣要說的時候,總被一些瑣事打斷了,結果半個月過去了,凌風仍然「不知道」這件事!

轉眼到了臘八節,待吃過臘八粥,過完臘八節,就預示著要開始置辦年貨過年了!

這天,章小草起了個大早,將昨天就準備好的材料找出來,開始做臘八粥!

臘八粥又叫七寶五味粥、佛粥,一般用雜米、豆、核桃、榛子、松子等為主料,米、胡蘿卜、青菜是不可缺少的!

臘八粥不光家里人自己吃,還要送給關系好的鄰里或鄉親,所以臘八節這天,都會煮好些臘八粥,因著各家選料不同,火候的差異,所以做出的臘八粥味道不盡相同!

原本煮臘八粥的事情交給蘭芷她們做就行,只是章女乃女乃很看重這個節日,覺得不是自己做的,沒有誠意,況且還要送給鄉親們,自己動手才顯心意,對此章小草沒有意見,待臘八粥煮好分完,還得趕去鎮上置辦年貨!

隨著家業不斷壯大,章家的工人只增不減,除了給南方藥田、作坊送去了兩百多人,養殖場、地里還有一百多人,剛剛夠用,既然是過年,自然都要過,那些工人的年貨,也要一起置辦好!

章小草早就將給工人們置辦年貨的清單寫好,交給佟孝、梁勇去辦,她則主要是置辦家里的年貨,不僅是用的,還有給那些相熟的人家的年禮,如樂家、程家、彭家,以及平日里來往比較頻繁的商家!

盡管彭楓參軍去了,不在臨江縣,可是每年的年禮都一分不少的送來了,是他臨走前交代的!

而樂家除了樂霆家里,她還會單獨準備一份年禮,送給樂掌櫃,樂掌櫃是樂家的旁支,但最初給過她們幫助,來往也十分密切,準備年禮也是應該的!

程家就好說了,只需準備同彭家、樂霆家一樣的年禮就行!

等臘八粥做好,眾人圍在一起每人喝了兩大碗甜甜糯糯的臘八粥,吃過之後,肚子里全是水水的粥,連早飯都省了,章小草讓前天才回來的凌雨將家里的兩輛馬車裝好,就提著裝有臘八粥的小竹籃去了林家!

現在,林家只有里正夫妻倆和林詩源,一早吃過臘八粥後,里正提著食盒就去了族長家,莫氏也正在裝籃子,打算給鄉親們送去,就見章小草提著食盒過來,笑眯眯的將人迎了進去!

「呀,聞著這味道,女乃女乃就知道這是小草熬的,真香!」

莫氏接過小竹籃,揭開蓋子,看到里面的一大碗冒著熱氣的臘八粥,歡喜的夸獎道。

章小草正要謙虛幾句,就听一道尖銳刻薄的聲音傳來︰「哼,不過是碗粥而已,連女紅都做不好,有什麼值得炫耀的?」

不用回頭,章小草也知道聲音的主人是誰,只當作沒听見,同莫氏拉起家常來!

莫氏不悅的看了眼走進來的孫女一眼,礙于未來的孫媳婦在場,沒有出聲斥責!

林詩源見章小草如此目中無人,氣得擰緊了帕子,正要譏諷兩句,就對上了女乃女乃看來的目光,眼皮一跳,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恨恨的瞪了章小草一眼,甩著帕子,扭身走了!

自從那次林詩源鬧的不成樣子,里正就讓莫氏就把她拘在家里,哪里也不許去,每日跟她學女紅廚藝,想著就算以後用不著,磨磨性子也是好的,夫妻倆不再像以前那樣嬌寵著她,管教的十分嚴厲,倒是把性子磨平了些,只是每每見到章小草,總像吃了炮仗似的,不刻薄幾句,心里就不舒坦!

她比章小草還大上一歲多,八月份就及笄了,只是到現在,還未許人!

自那年林肇源中解元後,她也「妹憑兄貴」,就有媒人陸陸續續的上門提親,男方都是家境不錯,自身條件也不差的,只是她眼高于頂,又有元氏在一旁教唆,覺得自己配那些高門公子,甚至王公貴族也使得,甚至覺得樂霆、程遠鵬之流也配不上她,又如何看得上那些家境只能算是殷實的人家?

待過了年,她就十六了,再不說親,就該成為老姑娘了,偏偏她不著急,伸長脖子等著哥哥高中,再將她帶去最繁華富貴的京城,尋一門好親!

對于她這樣的心思,大家都心知肚明,里正、莫氏也勸過,可是沒用,里正甚至還曾強制給她定親,哪知她在家要死要活,威脅里正要是敢隨便把她嫁了,她就立刻去跳河,險些將里正氣暈,自此也冷了心,不想再管她!

見林詩源走了,章小草松了一口氣,她不怕林詩源,可是當著林家長輩的面,她也不好跟她計較!

莫氏沒有錯過這一幕,心里有些不是味兒,最遲明年年底,這個孫媳婦就要過門,她身為女乃女乃,自然希望她們姑嫂倆和睦相處,但也知道可能性很小,孫女做出那樣的事,現在還總是出言不遜,就是她,也會生出幾分火起來,她只希望就算兩人不能好的跟姐妹一般,也不想她們再有大的矛盾!

章小草今日過來,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問,于是拉了幾句家常,就直奔主題,扭捏著衣角,故作羞澀的問道︰「莫女乃女乃,林大哥啥時候回來過年啊?」

莫氏本就將她當作孫媳婦,聞言不僅沒有覺得她不矜持,反而認為她對孫子感情深,于是笑吟吟的看著她回道︰「前兒個說對京城不熟悉,應酬又多,還要忙著打點,所以不打算回來過年,等正月得空了,再回來!」

莫氏並不知道二人在傳信,只以為她是真不知道,也不知道最近發生的事,雖然知道凌風回來了,應該會告訴小草,但小草這麼問,大概孫子不會來過年是臨時起意,來不及告訴他!

章小草心下一沉,結合莫女乃女乃的話,似乎很符合林肇源信上的那道說辭!

壓下小牛頭泛起的情緒,面上恰到好處的露出失落的樣子,猶豫片刻才說道︰「莫女乃女乃,凌風跟我說了些林大哥在京城的事,他說林大哥高中狀元後,有好些做大官的人家看中了林大哥,想讓他做女婿,林大哥信上說了嗎?」

莫氏一听,誤以為章小草擔心孫子會做出對不起他的事,連忙安慰道︰「別擔心,源哥兒小時候是養在女乃女乃身邊的,他從小就懂事,不可能做出那種糊涂事,當初你們倆定親,還是他求到我們兩個老家伙面前的,又怎麼會看上別的姑娘,就是大家閨秀也不能,你要是不放心,女乃女乃這就讓你爺爺寫信讓小白帶去問問,他要真敢做糊涂事,爺爺女乃女乃第一個不會放過他!」

章小草知道她誤會了,但是听到她言語里的維護,她十分感動!

「莫女乃女乃,我不是不相信林大哥,只是擔心要是他真被那些大官看重,要是他不同意,人家會害他,畢竟林大哥剛中狀元,在朝中沒有根基,別人想害他很容易!」

莫女乃女乃一听,對她更滿意了,同時心里也有些擔心孫子真會遇到麻煩!

章小草一見,連忙安慰道︰「女乃女乃也別擔心,義父在朝中為官,認識幾個朋友,我這就回去請義父休書一封,這有義父的朋友幫忙,那些不懷好意的人總該顧忌些!」

莫氏聞言,知道她的義父雖然只是個小官(為了不太過高調,章家對外都只說風衣是個不入流的小官,再加上他先前留在村子里就管著棉地,每日在地里曬太陽忙活,別人都沒有懷疑),但到底是京官,又為官多年,有幾個當官的朋友很正常,也沒挽留,送她出了院子!

章小草沒有從莫女乃女乃那里打听到有用的消息,心事重重的回到家,也懶得去鎮上置辦年貨,直接將清單交給凌風幾個,讓他們買回來!

她也忍不住了,抓了個空,將那封信交給了義父,希望他能看出什麼!

只是她注定要失望了,風衣看後,十分生氣的將林肇源大罵了一頓,並惡狠狠地說等春上回京,一定讓他好看!

章小草一听,心里拔涼拔涼的,連睿智的義父都沒看出什麼,難道以前的他,真是在偽裝?

「義父,我要進京找他,我要他當面把事情說清楚,要是他真的變心想另攀高枝,我也死心了!」

風衣一听,眼皮暴跳,最後委婉的阻止道︰「也不是不能去,只是就要過年了,你要如何跟你女乃女乃解釋?你女乃女乃不傻,肯定會猜到什麼,你就忍心她為你著急?還有,現在事情不明朗,他就算要另攀高枝,也要先同你把親事推掉,只要你不退親,急的是他,他自然會回來跟你說清楚,你要是就這麼跑過去,于理不合不說,今後人家都只以為你做錯的了什麼,才會被退親,你仔細想想,這樣的說辭你受的住,你女乃女乃受不受得住?」

章小草臉色一僵,是啊,女乃女乃年紀大了,本來就受不得刺激,要是知道這事,還不知道急成什麼樣子!

風衣見勸住了她,心里狠狠地松了口氣,暗暗道,等那小子回來,一定重重的索要報酬,給閨女添妝!

見閨女一臉失魂落魄,他又狠狠地鄙視了自己一番,險些將那些事告訴她,最後還是強忍住了,只吩咐蘭芷綠蕪看著她,分散她的注意力,免得鑽了牛角尖,做出傻事來!

尚處在打擊中的章小草絲毫沒有察覺到風衣的反應如何不對,以風衣對她的關心和愛護,他只怕看完信就會趕著回京報復林肇源,哪里還有心情留在章家村過年,還要等春暖花開再進京找他算賬?

只是人的情緒一旦受到太大的波動,往往會忽視那些細節,無法深層次的思考,看透平日里輕易能看到的東西,現在章小草就是如此!

轉眼到了三十前夕,這些天章小草一直勉強提起精神忙著過年事宜,等所有的事情忙完,只等著過除夕時,她也徹底沒了精神,整日窩在屋子里,不是看書,就是睡覺!

章女乃女乃看在眼里,也沒多想,只以為年底事情太多,孫女太累了,還勸她多多休息,不讓她再插手家務事!

只是誰也沒料到,當晚深夜,竟然會有賊人闖入章家,被機警的凌風等人以及跟他們住在一起的兩個大內侍衛抓了個正著!

沒有驚動其他人,凌風等人用刀,迅速的將三個黑衣人砍暈,直接帶去了先前被章家租用給秦忠三人租住的土坯房里,有繩索將三人雙手反剪的捆綁住!

沒過多久,風衣衣衫凌亂的疾步趕來,看到尚未清醒的三個黑衣人,接過一名侍衛提來的一桶冰水,親手潑到了他們身上!

渾身**的三明黑衣人被凍醒過來,迷迷糊糊的有些搞不清狀況,待看清眼前幾個面色陰沉風衣等人,才驚覺自己竟是被抓了,頓時驚得眼珠子都瞪大了!

「你……你……你們是誰?」

其中一名方臉黑衣人抖抖索索,一臉驚恐的問道。

風衣嗤笑一聲,毫不客氣的諷刺道︰「看來湛錦年那只老狐狸真的老了,竟然派了這麼幾個不中用、腦子又不好使的人過來,害得我們提防幾夜,連覺都沒睡好!」

凌風幾個贊同的點點頭,自從得到消息,知道有人要害姑娘,他們就防著了,是以這三人剛翻進來,他們就察覺了!

三個黑衣人此時被掀掉了面巾,面上一臉死灰,他們萬萬沒想到一個農家小院而已,竟然藏龍臥虎,不費吹灰之力,就將他們三人擒住,本來還想推月兌自己是小偷,想趁過年偷些銀子好過年的,可現在連底細都被人當眾揭穿,哪里還能善終?

風衣沒有錯過他們神色的變化,猜測這三個人並非湛錦年身邊的暗衛,這樣一來,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多了!

連夜的暴力、非暴力審問,心存僥幸的黑衣人沒扛多久,就全部招認!

風衣听說這幾個人竟然是被派來毀掉閨女貞潔的時候,又驚又怒,死死地控制住殺了這三人的沖動,更是將湛錦年恨到了骨子里!

最後風衣拿到供詞,當著兩個大內侍衛的面說出了自己的計劃,並讓兩人好好看管這三人,不能讓他們死掉,也決不能叫他們好過,兩人都是皇宮里的精銳侍衛,見多識廣,自然知道該怎麼做,更何況他們是皇上指派過來保護風衣大人的,讓他們一切听從風衣大人的命令,自然不會拒絕!

凌晨起來做年夜飯的章小草並不知道此時家里少了人,還發生了那樣一件事,只是天蒙蒙亮,叫他們起來吃年夜飯,見他們雙眼有血絲,略顯疲勞,還不見了兩名侍衛,好奇的問了幾句,卻沒問出什麼,只知道兩名侍衛被吩咐出去辦事了!

時光飛逝,轉眼間,元宵節到了,章小草卻沒辦法歡歡喜喜的同鄉親們去城里看花燈,因為林肇源直接讓小白來了一封信,催促她盡快解除婚約,這讓原本還猶疑不決的她,徹底等不下去了!

「義父,您別攔著我,這次我一定要進京,把事情問個清楚,只有他當面跟要跟我解除婚約,我才會死心!」

章小草堅定的看著風衣,眼里透著決絕!

「不行!」風衣想也不想的反對,開玩笑,現在讓你去了,事情就真沒辦法收場︰「你是堂堂鐘敏縣主,是我風衣的義女,怎麼能將他拱手讓出去?就算要退親,也不能就這麼白白的成全他,讓他好過!」

風衣看著倔強的閨女,沒辦法,只能有這種方法先穩住她再說!

章小草苦笑著搖搖頭︰「他若真如此虛偽絕情,我又何必為了這種人白白耗費光陰,沒了他,我一樣會活得很好,更該慶幸早些認清他的真面目,現在一切都還來得及!」

她從來都不是那種死乞白賴的人,就算對方有錯,她也不會采用這種方式來報復,不過是相互折磨,誰都不會快活!他若真是那種人,她這麼做就更不值得了,就算意不平,也會用別的方式報復,絕不會傻到犧牲自己的幸福!

風衣聞言,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見攔不住她,只好說道︰「那你且等幾天,待義父將有些事情處理完,就隨你一同進京,不然誰知道路上有沒有人對你下黑手!」

章小草聞言心驚,是啊,既然鎮南侯府知道林肇源有未婚妻,難保還知道那個人就是她,若她不管不顧的進京,他們一定會想盡辦法阻止,說不定還真會對她不利,有義父陪同,他們就算下手,也得掂量掂量!

「我听義父的,就再等幾天!」

風衣見她答應,心里松了口氣,一邊算計著催促京城趕快行事,一邊決定找藉口多拖延幾天,總之在事情尚未明朗之前,絕對不能讓這丫頭進京!

章小草可不知道風衣的算計,心里悶悶的,便帶了小一還有小四打算出門轉轉,小三不在,前幾天給君離憂送信去了!

剛走出大門,身後就多了兩條尾巴,她無奈的看著蘭芷綠蕪,郁悶道︰「姑娘我只是出去轉轉,你們別跟著!」

蘭芷沒說話,可眼里流露的意思是一定要跟著,綠蕪卻苦著臉,可憐兮兮道︰「姑娘要不讓我們倆跟著,風衣大人一定會罵我們的,姑娘就可憐可憐我們吧!」

對于綠蕪越來越會賣萌撒嬌的行徑,章小草表示充分理解,只要她露出這副模樣,凌雲便丟盔棄甲,繳械投降,可她忘了,她不是凌雲,這招沒用!

「凌雲不是催著你給他做兩套夾衣,你難道做完了?」

綠蕪一听,面色一紅,想起前天他的威脅,不禁羞憤道︰「管他去死!讓他果奔去!」

果奔一詞,還是某天章小草講笑話時,一時忘形給說了出來,兩個丫頭就記住了!

章小草噗嗤一笑,心情奇跡般的變好了些,原本去年臘月,綠蕪就該和凌雲成親的,只是二人執意要等林肇源回來才肯成親,她勸不動,就耽擱了下來,只是家里人早就將他們當做夫妻了,綠蕪給凌雲做衣衫鞋襪,也沒人說什麼!

「蘭芷,記住這丫頭說的話,等會兒凌雲回來,你就說給他听!」

蘭芷笑眯眯的點頭應下,還唯恐天下不亂的說道︰「凌雲大哥一旦知道,某人的日子又該難過了!」

綠蕪見姑娘和好姐妹竟然齊齊欺負她,心里惱極了,她不敢拿姑娘怎麼樣,可是卻一下子掐住了蘭芷的命門︰「哼,蘭芷姐姐可別笑話我,你要是真敢將我說的話告訴那個家伙,我也不會替你保守秘密!」

蘭芷一驚,略顯慌亂道︰「你胡說八道什麼?我哪里來的秘密!」

綠蕪抬著下巴,盯著她神秘兮兮道︰「真的沒有?那你年前做的那個精致的荷包去哪里了?」

章小草聞言,就著綠蕪的話八卦道︰「我也想知道那個荷包去哪里了!」

這下,蘭芷真慌神了,她沒想到這事竟然讓綠蕪知道了,現在還當著姑娘的面抖了出來,她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沒、沒,荷包讓我不小心掉河里了!」

「蘭芷姐姐騙人呢,那荷包分明是男式的,你可別想蒙混過去!」

綠蕪只想著讓她別把她方才說的話告訴凌雲,可一見她抵賴,頓時急了!

蘭芷被兩人「如狼似虎」的目光看的不敢抬頭,最後竟然一跺腳,跑了!

章小草還好,蘭芷心里的那個人應該就是她熟悉的,遲早會知道,綠蕪卻不願放過,連忙追了過去,她還沒答應自己不把今日自己說的話告訴那個壞家伙呢!

兩個尾巴就這麼打發了,章小草有些哭笑不得,抱著小四就要去後山,哪知就在這時,听到了熟悉的鳴叫聲,抬頭眺望,就見一只大鳥飛了過來,只是距離太遠,她分不清是跟隨慕華的小二,還是前幾天送信去京城的小三!

當大鳥緩緩落下,歡快的沖到她面前,她才看清是小三,她模了模它的頭,很快取下它腳上的信件,只是當她看到信上那簡短的一行字時,整個人如雷劈一般定在了原地,薄薄的信紙從指間飄落,六個刺目的黑字躍然紙上︰

離憂病危,速來!

……

通往京都的官道上,一行四人騎著飛奔的駿馬,呼嘯而過,路面揚起一陣陣塵土!

飛奔在最前面的是一匹棗紅色的駿馬,馬背上坐著一名身材嬌小的少年,整個人被裹在寬大的披風里,帶上毛茸茸的皮帽,只露出一雙靈動而又焦灼的黑眸!

風衣看著前面拼命打馬飛奔的章小草,暗暗焦急,這丫頭,真是不要命了,以前都沒有騎快馬趕路,現在才第一天就如此拼命的跑,就算馬兒受得了,人也撐不住啊!

章小草現在的確不怎麼好受,這是她第一次騎快馬,不說臀部被顛的生疼,就是大腿兩側也火辣辣的疼,五髒六腑更是像要被顛出來似的,難受至極,可是一想到性命垂危的君離憂,這些疼痛都被她忽略過去,咬牙繼續飛奔!

一行人馬不停蹄的趕了一天的路,哪怕是吃東西補充體力,也只是放緩了馬速,從隨身攜帶的布包里取出干糧,一邊吃一邊繼續跑,直到夜幕降臨,抵達一個小鎮,在風衣斥責下,章小草才勉強停下來,隨便找了家客棧,打尖住宿!

草草吃過簡單的飯菜,眾人簡單的洗漱後,就各自回了房間睡覺休息,當第二天一大早,天剛蒙蒙亮時,章小草猛地坐起身,渾身一軟,又臉上閃過一絲痛楚,騎快馬的「後遺癥」顯現出來,整個身體像是被放在洗衣機里攪過一般,支離破碎,都不像是自己的身體了!

等她穿好衣裳出來時,就看到義父、凌風凌雨都站在門口等她!

「小草,你臉色不好,是不是不舒服?要不今天歇一天,明天再趕路?」

風衣見章小草一臉菜色,心里滿是擔憂!

章小草一听,忍著不適咬牙道︰「沒事義父,我還能趕路!」

風衣心知她是個 脾氣,聞言也不再說什麼,只是讓凌風去皮貨鋪子里買了塊厚厚的皮貨,墊在馬鞍上,讓她坐著等舒服些!

四人簡單的吃過飯後,退了房間,便繼續趕路!

章小草漸漸適應了路途艱辛,不像先前那樣渾身疼痛難忍,便是晚上也會趕一個時辰的路,若是沒有踫到城鎮,便借住在沿路民戶家里!

經過七八天日夜兼程的趕路,一行人終于看到了巍峨莊重的京都城門,只是四人誰都沒有進程,徑直繞過,直接往北面無脊山奔馳而去!

當抵達無脊山,來到君家大門時,已經到了酉時,君家大門緊閉,這個時段本不是拜訪的時辰,門也關上了!

凌風上前敲門,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人來開,表明身份和來意後,看門的老頭請他們稍等,便連忙進去通報了,過了一會兒,居然是田七紅腫著眼出來了!

眾人見狀,心里都沉甸甸,心知君離憂怕是真的不好了!

章小草心里更是翻騰起陣陣不安,都沒勇氣問田七他家公子如何,好半天才找回聲音,卻顫抖的厲害︰「田七,你在前面帶路吧!」

田七點點頭,轉身悄悄的抹了一把淚,走在了前面!

待來到君離憂的住處時,屋子里靜悄悄的,連來往的下人都輕手輕腳的,沒有發出半絲聲響,令人壓抑極了!

風衣等三人默契的在外面的小客廳里等著,沒有跟著章小草進去!•

房門虛掩著,章小草輕輕推開,就看到白發白須、精神矍鑠,面上卻隱含著憂傷的君老先生,也就是君離憂的爺爺正在給床上躺著的君離憂把脈,邊上,是君離憂的父母,還有神色萎靡、沉默不語的君離邪!

她沒有出聲,生怕驚動了正在探脈的軍老先生,她靜靜的站在門邊,看著躺在床上雙眸緊閉、面色蒼白,唇上無一絲血色的男子,心頭大慟,她從來沒有見過如此虛弱的他,就這麼無知無覺的躺著!

她死死的咬著唇,控制著上前的沖動,一動不動的站著!

過了好一會兒,君老先生才收回手,看著沉睡不語的孫子,面上一片哀戚之色,︰「讓他好好睡吧,這樣也能少些痛苦!」

孫子的一只腳,已經踏入鬼門關了,若非心事未了,意志堅定,早就熬不下去了!

盡管心里有準備,可是听了他的話,君離憂的父母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尤其是他的母親像是突然喪失了所有力氣般,軟身靠在丈夫的身上,眼淚撲簌簌的往下墜,看著床上病危的孩子,心都碎了!

章小草更是倍受打擊,無力的踉蹌一步,撞到了門上,發出一陣響動,驚醒了悲痛中的四人!

眾人一見是她,眼楮驀然一亮,閃爍著希冀,離憂苦苦堅持著,不就是放不下這個姑娘麼,也許她能讓離憂堅強的撐下去也說不定!

君離邪最先回神,直接上前將人扯到床邊,對君老先生等人,略顯冷硬道︰「大爺爺,三叔三嬸,您們先回去歇歇,就讓她陪著離憂!」

待眾人走後,章小草來到床邊坐下,看著面上的皮膚近乎透明的君離憂,她連呼吸都輕下來,生怕會驚擾了他一般,眼淚卻忍不住奪眶而出,最後越來越多,很快沾濕了胸前的衣襟!

她不敢哭出聲,更不敢開口跟他說話,只靜靜的看著,見他的手在被子外面,便伸手想將它放在里面,觸手的冰涼,讓她控制不住的開始抽噎起來!

「不要哭!」去而復返的君離邪見她在哭,不耐煩的低吼,迎上那雙紅腫的眼,有些不忍心,遂緩和了語氣道︰「他听到你哭,會難受的,你還是跟他好好說說話,他能听到!」

章小草一听,連忙胡亂的抹了一把臉,雙手包裹著君離憂的手,試圖幫他取暖,嘴里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君離邪走近,看著眼淚打轉兒的章小草,嘆了口氣,面上帶著疲憊,這些天,整個君家都在全力救治傻小子,可是傻小子現在這個樣子,就是大羅神仙下凡,也救不會來!

現在,族中除了大爺爺和三叔三嬸,其他人都放棄了!

過了好一會兒,章小草情緒才穩定下來,看著君離邪問道︰

「他在我家看起來還不錯,為何才過去三個月,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你那時不是說他……」還有半年時間嗎?

君離邪一听,臉色頓時陰沉下來,狠狠地瞪著她︰「還不是因為你!要不是,他如何會郁結于心,提前發病?」

章小草聞言,心頭一震,君離邪不會不分青紅皂白的埋怨人,他既然這麼說,就真是因為她,可是她不清楚到底做了什麼事,刺激了君大哥,讓他變成這樣!

君離邪看著仔細回想的章小草,頹喪道︰「這也怪我,那天我不該多嘴,將那些傳言告訴他,不然他也不會生氣,更不會心憂于你,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章小草一听,看著他憤怒道︰「你說了什麼事能讓他這麼生氣?你明知道他不能受刺激,你還要告訴他?」

看著無言以對的君離邪,她心知自己這是遷怒,她把君離憂當作好朋友,她沒辦法眼睜睜的看著他躺在床上等死!

君離邪一臉悔恨,緊握的拳頭狠狠的砸在牆壁上︰「的確怪我!要不是那天我把你那個未婚夫另攀高枝的事告訴他,他就不會因為擔心你,而去找人查探,也不會在得知確切消息後,急著要去找你,引發了宿疾,是我的錯!」

這些天,他承受著巨大的壓力,每天都活在自責中,盡管他知道就算沒有這事,傻小子撐不了多久,可他仍然希望傻小子能撐的更久一些,也許撐著撐著,就好了呢!親手打破希望,誰都無法承受!

章小草听到君離邪這段懺悔的話,卻驚呆了,她接到林肇源的信,只讓她退親,解除婚約,她心里一直有疑問,不相信這會是真的,可萬萬沒想到,君大哥竟然會是因為這個才一病不起!

若是沒有得到確切的消息,他如何會這樣!

「難道這件事你不知道?」

君離邪看著倍受打擊、一臉不敢置信的章小草,有些模不準,難道她並不知道這件事?可不能啊,再怎麼說,她也是鐘敏縣主,林肇源若是沒有同她解除婚約,就想娶別的女子為妻,這事若是被傳出去,不光林肇源,就是鎮南侯府都兜不住,不管是林肇源,還是鎮南侯,都不是傻子,沒道理連這個都不懂啊!

章小草搖搖頭,又點點頭︰「他讓我提出退婚,解除婚約,但是我沒這麼做,也不知道原來他和那個鎮南侯府千金在談婚論嫁!」

君離邪聞言,越發不解了,這件事怎麼看怎麼古怪,當初他在章家村,親眼看到她和她的未婚夫感情如何好,當時嘴快,把這事告訴傻小子,也是看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不順眼,才想著刺激刺激他,讓他自己去爭取一次,哪里想這個傻小子竟然傻的如此厲害,一心一意為別人著想,根本沒想過這麼做!

他模了模下巴,若有所思道︰「看來,這事另有蹊蹺,不是表面這麼簡單!」

章小草聞言,心中一動︰「為何這麼說?」

她並不了解這個時代官聲對官員的重要性,當官的三妻四妾很正常,哪怕是在外面養外室也不是什麼大事,可若是在已經成親,或者有未婚妻的情況下,另娶他人,那就是品行問題,一旦被揭穿,其後果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除非你有強大的背景,能把事情鎮壓下去!

君離邪以為她待在章家村那樣的小地方,所以不懂這個,于是解釋了一遍,後悔道︰「早知道如此,我就該先把這事問清楚,傻小子卻擔心你難過,也沒問你,不然早知道事情會是這樣,他也不會憂心之下,讓身體迅速垮了下去!」

「七哥,這不怪你,是我自己沒用!」

虛弱的聲音響起,令屋子里另外兩個人頓時傻在了原地!

章小草不敢置信的轉過身,就看到一張溫暖的笑臉映入眼簾!

「君大哥,你醒了,你終于醒了!」

章小草一個箭步上前,激動地握緊了他依舊冰涼的手,又哭又笑。

君離邪也走了過來,探上他的脈搏,相比章小草的激動,他更關心這個傻小子身體好轉了沒有!

章小草反應過來,連忙讓到一邊,期待的看著他,就在方才,君老先生都說君大哥可能不會再醒過來,可是現在他醒了,是不是代表他有好轉的可能?

待君離邪收回手,她滿懷希冀的看著他,卻又不敢問出口。

君離邪正要說話,君離憂便搶先說道︰「七哥,我好了一些是不是?我覺著現在比之前輕松了一些呢!」

君離邪一愣,看著他祈求的目光,就明白他的意思,心中一嘆,臉上扯出一絲笑意,略顯僵硬道︰「是好轉了些,正好章姑娘也來了,你們倆可以多說說話!」

章小草一听,頓時高興極了,激動的說不出話來!

君離憂見她高興,心里又是高興,又是難過,他自己的身體,自己十分清楚,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又如何能好轉?讓七哥幫他撒謊,是不想她難過,他永遠想看著她快快樂樂的笑著,也不想看到她哭,更不想自己惹她哭!

君離邪心里堵得慌,也不想待下去,攪和傻小子同心上人單獨相處的機會,便說了幾句話,就出去了,還帶上了房門,不過沒有關嚴實。

小客廳里守候的風衣見只有他一個人出來,站起身透過門縫朝內室看了一眼,只隱隱約約看到一個躺著,一個坐著,正在說話,雖覺得不妥,但想到人家對閨女有恩,又是個正人君子,閨女也是一身男裝,就算讓人看見,也沒什麼,于是睜只眼閉只眼,就當沒看到!

凌風凌雨也覺得男女共處一室不好,但見姑娘的義父都沒說什麼,他們就更沒什麼好說的!

君離邪見狀,笑了笑,看向風衣他們,突然覺得順眼了許多,居然主動跟他們說起話來!

當幾人得知君離憂沒幾天日子的時候,一個個惋惜的直嘆息,風衣還好些,畢竟兩人沒什麼交流,甚至說連正面都沒見到過,凌風和凌雨跟他相處的時日不斷,也有幾分情誼在,現在好好的一個人年紀輕輕的就要走了,心里多少有些難過,以至于後來幾天,章小草一天到晚陪著君離憂,他們也沒說什麼,更沒想過告訴林肇源!

內室里,充滿著淡淡的藥香味,章小草還沉浸在君離憂病情好轉的好消息中,整個人沒有之前的憂傷,只微笑的看著君離憂。

君離憂笑看著她,心里異常滿足,他沒想到在臨死之前,還能再次見到她,看她的一顰一笑,看到她的喜與憂,哪怕下一刻就會死去,他也沒什麼好遺憾的了!

兩人就這樣傻愣愣的看著彼此,傻愣愣的笑著!

就這麼過了小半刻的功夫,最後還是君離憂出聲,打破這怪異的氣氛!

「你是不是一路沒間歇的趕過來的?你看你,都瘦了好多!你是女孩子,以後可不能這樣,要好好照顧自己才是……」

听著君離憂喋喋不休的告誡,章小草笑開了眼,他總是那麼細心,總是在為別人著想,卻又讓人十分心疼,有時候,他多麼希望他能自私些,能多替自己想想!

君離憂見她被訓斥了,還傻傻的笑著,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臉笑道︰「看來,這也是個傻子,都被教訓了,還笑呢!」

章小草看著他還是那樣蒼白的臉,心里再次抽痛的厲害,面上不顯,故作惱怒的拍開他的手說道︰「你還說我,你是個大人,還欺負我一個孩子,還是個女孩子呢!」

君離憂一听,這才發覺自己的舉動的確孟浪了,以為她真的在生氣,連忙收回手,臉上露出愧意︰「對不起小草,是我不對,你千萬別生氣!」

看著他如此小心翼翼,章小草眼角一片濕潤,連忙掩飾的笑道︰「我又不是真的怪你!咱們是好朋友,好兄弟,相互間打打鬧鬧很正常!」

君離憂一直知道她比一般女子爽朗的多,听了這番話,心知她是真的不在意的,心里放松下來,說起了正事!

「方才你和七哥說的那些話,我都听見了,既然事實很有可能不是我們看到的那樣,你也別擔心!我和林公子也相處了一段時間,他看起來也不是那種為了權勢會不擇手段的人,有機會,你還是把事情弄清楚,千萬別生了誤會,讓人鑽了空子就不好了!」

章小草點點頭,輕聲道︰「我知道,不會因為這些事失了理智!你別為我擔心,最要緊的是養好身子,我還想著等你好了,到時咱們一起回章家村,女乃女乃每次做里脊豆腐,都念叨著你呢!」

君離憂聞言,眼里隱過一絲黯然,生怕她看出來,微笑道︰「我也想念女乃女乃呢,回到家後,吃家里的飯菜都不習慣了,讓廚房做里脊豆腐,可怎麼做都不是女乃女乃做的那個兒,就是你交給我的水酒方子,讓他們照著做,也沒你親手做的香甜!」

章小草笑道︰「是你自己想著不一樣,才會不一樣,又怎麼會真的不一樣!我的手又不是神手,還能把東西變得好吃不成?」

君離憂淡笑不語,她又怎麼會知道,在他心里,她就是有那樣的魅力,讓他的全副身心,都在她身上,歲月越久,越是沁入心髓!

此後幾天,章小草總是一身男裝,陪伴在君離憂身側,攙扶著他在院子里散步、聊天,日子過得自在而愜意,如果忽視掉君離憂越來越蒼白的臉的話!

外面如何風起雲涌,沸反盈天,都沒有打攪到二人的安寧!

城中,望江樓二樓一間豪華的包間里,風衣幸災樂禍的看著對面一臉漆黑的林肇源,不厚道的說道︰「你說要是讓我把你最近做的這些‘好事’說給小草听,她會不會直接那把刀,當街砍了你們?」

林肇源冷冷一哼︰「當初我本來就不同意這種做法,是你們覺得這樣的辦法最穩妥、最有效,如果讓丫頭知道是被她視作親生父親的你在背後操縱這一切,你覺得她還會不會再喊你一聲‘義父’?」

笑意瞬間僵在了臉上,風衣惱怒的瞪著這個從來不把他這個義父放在眼里的女婿,恨不得縫上他的嘴!

林肇源對他殺人的目光視而不見,開始回歸正題︰「湛錦年那個老匹夫已經入網了,接下來就該看你的了,你最好把事情都計劃清楚,不要出一絲差錯,不然到最後再讓我娶那個惡心的女人,我可管計劃成功不成功,絕對不會再繼續下去!」

一想到那個惡心又粗鄙野蠻的女人,他就想吐,若非為了家國安寧,早些鏟除湛錦年這個逆賊,將自己前世今生兩輩子的心結徹底除去,他又何苦強忍著對丫頭的思念,遲遲不能見她,還為了讓湛錦年這個老奸巨猾的狗賊上當,寫那種信去傷害她?

商議起正事,風衣也慎重起來︰「接下來的事,我已經安排好了,就準備把事情透露給小草,讓她走這最關鍵的一步,只是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沒有對她說起過,我擔心她會生氣!」

這一生氣,誰知道她會不會照著他們的計劃走?

林肇源丟給他一個自作自受的眼神,肯定道︰「她是個識大體的好姑娘,只要把事情的利害關系說清楚,她一定會好好配合,就算真生氣,也是秋後算賬,到時再道個歉,把前因後果解釋清楚,她不會生氣的!」

風衣聞言,狐疑道︰「真的?」

林肇源無比堅定的點點頭,心里卻道︰你和皇上那只千年狐狸敢聯起手來算計我,皇上我惹不起,那就別怪我到時把所有責任都推到你身上!

風衣見他言之鑿鑿,如此淡定,終于放下心來,以至于沒有察覺到林肇源眼里閃過的陰險的笑意,待‘報復’來臨那日,他才深刻的領悟到‘青竹蛇兒口,黃蜂尾後針,二者皆不毒,最毒婦人心’這句千古箴言!

而被重重算計,陷入危機中的湛錦年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做了件多麼愚蠢的事,此時,他正為自己得了個好女婿而得意!

「夫人,現在藍兒的婚事也算是定下了,林肇源爹娘昨天就到了狀元府,後天就過禮,年底就能將喜事給辦了!」

寧氏聞言,亦是喜不自禁,恭維道︰「是啊,妾身也沒想到事情竟是如此順利,咱們藍兒得了好夫婿,侯爺得了好助力,以後啊,咱們侯府只會越來越興盛!」

湛錦年听得高興,撫著胡須道︰「這也是夫人的辦法妥當,哼,不過是個沒根基的縣主,也敢跟我鎮南侯府搶人,要是她在得到消息後,主動退婚,本侯也不會這麼做,現在不光做不成狀元夫人,還落得聲譽盡毀,就算將來事情被捅了出來,人家也只會說她不知廉恥,跟咱們的女兒還有未來的女婿扯不上任何關系!」

寧氏得了丈夫的夸贊,心里卻並沒有多少高興,她也是女人,自然知道沒了貞潔的女人下場該是何等的艱難,她心里到底有些不安!

就在這時,湛藍兒出現了,她一蹦一跳的來到父母身邊,嬌艷的小臉上滿是得意與嬌羞!

寧氏看到小女兒,將心底的那縷不安拋之腦後,慈愛的拉過她,見她小手冰涼,嗔怪道︰「出來怎麼不多加件衣裳?你未來的公婆已經過來了,明日就會來府里拜訪,你要是生病了不能見客,豈不失禮?」

湛藍兒聞言,滿不在乎道︰「那不過是小地方來的鄉巴佬,女兒是鎮南侯府的嫡出女兒,就是不見他們,他們還敢說女兒不是不成?」

寧氏聞言,頗為無奈,這個小心肝兒真是被自己慣壞了,這將來要是去了婆家,遇到厲害的婆婆和小姑子,還不吃大虧?

湛錦年听了,臉色也不好看,雖說起來,自己的女兒嫁給貧寒的狀元是下嫁,可到底是去人家家里做媳婦的,這種想法,是萬萬要不得的!

寧氏見丈夫臉色不好,連忙出聲訓斥女兒︰「你這妮子,女戒是怎麼學的,怎麼能說出這種話來?教外人听了去,還道咱們鎮南侯府不會教女兒!你將來嫁去婆家,就受婆家管,要孝敬公公婆婆等長輩不說,還要友愛他的姐妹,好在他家人口簡單,就一個妹妹,你只管捧著她,哄著她,她就不會給你難做,可萬萬不能仗著出身侯門,就不把婆家人放在眼里!」

湛錦年听完,臉色才好了些,可見到女兒不耐煩的模樣,臉色又沉了下去︰「怎麼,你娘說的話你還不听?」

湛藍兒一見父親板著臉,嚇得連忙應道︰「女兒知道了,一定銘記爹娘的教誨!」

湛錦年看了她一眼,顯然不太相信她的話,但臉色到底好看了些!

寧氏暗暗松了口氣,決定趁著女兒尚未出門子,打算親自教教她,她這樣的性子在婆家,很容易吃大虧的!

風衣來到望江樓後門,見暗衛做了個沒有異常的手勢,才走到大街上,坐上事先安排好的轎子,出了北城門,朝著無脊山君家走去,待他詢問過後,來到君離憂的屋子,就看到君離憂正無力的靠在床上,而章小草正坐在床邊,端著碗,一勺一勺的給他喂粥!

看到這一幕,風衣緩緩地退了出來,站在院子里看著有些陰沉的天空,久久沒有言語!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君離憂撐不了幾日,可小草一直不肯接受這個現實,每日陪著他聊天散步,哪怕君離憂一天天衰弱下去,連碗都端不穩,她卻堅信他還會好起來,每天都變著法兒的給君離憂做好吃的!

他真不知道等君離憂離去的那一天,小草能不能承受的住!他總覺得,若是小草最先遇到的是君離憂,或許最終在一起的會是他們倆,盡管小草喜歡的還是那個說話不中听的林小子,對君離憂只有朋友之宜,可是這個朋友在她心里佔據著十分重要的地位,他覺得,就算是他這個義父,也不一定比得上……

待風衣從思緒中回過神來,才驚覺時間已經過去了好一會兒,想起明日要做的那件十分重要的事,必須要由小草來做,他只好重新走了進去!

此時,君離憂喝完粥已經睡下,章小草收拾好碗筷正要出去,見義父進來,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義父出去再說!

二人來到院子里一棵楓樹旁坐下,章小草主動問道︰「義父,您找我有何事?」

風衣有些不好說出口,這件事是他們秘密約定的,事先沒有知會她,導致她為此事傷心許久,現在還要利用她,走這十分關鍵的一步,總覺得不好!

章小草看出義父的猶疑,也沒有催促,猜測著到底是什麼事,竟然連義父也為難,想了想,好像最近除了君大哥,就只有時不時的向自己透露京中林肇源與那個侯府之間的事了,難道林肇源要娶那個侯府小姐了?

風衣聞言,想了想,覺得遲早要說,于是也沒再糾結!

「義父剛得到消息,後日就是姓林的那個臭小子和那個侯府小姐定親,你一定要去阻止!」

章小草一听,身子僵住了,隨即若無其事道︰「他要跟誰定親就定吧,義父要是有空,明日替我送一份賀禮過去!」

風衣一听,頓時急了︰

「難道你就這麼成全他?你是他未婚妻,他現在要跟別的女子定親,你怎能無動于衷?」

章小草沉默不語,自己的未婚夫、自己喜歡的人要另娶他人,她怎麼可能無動于衷?就算她再不甘心,能有什麼辦法?難道讓她為了這麼個男人,就像潑婦似的,大庭廣眾之下,撒潑打架?

風衣見她的神情,有些明白她為何是這個反應,有些糾結到底要不要把事情的真相告訴她,事關重大,要是在最後關頭叫人看出來了可怎麼辦?

想了想,覺得說出真相不妥當,于是他決定有刺激的法子,讓她主動走下一步!

「難道你就甘心放過那兩個人?你知不知道,為了逼迫你退親,鎮南侯府曾派人過來,企圖毀掉你的貞潔?若非凌風他們在,豈不是教他們得逞?你現在不動作,就這麼白白的將未婚夫拱手相然?」

章小草震驚的看著風衣,她根本不知道這些!

風衣緩和了口氣,解釋道︰「當初是怕你傷心害怕,所以就沒有告訴你,為了打消鎮南侯府迫害你的念頭,義父借著那個歹徒的手,給他們寫了封信,就說計劃成功!可是義父實在不甘心那些妄圖害你的人繼續逍遙得意下去,所以才想勸你阻止後日的訂婚宴,教所有人看看,我風衣的義女,不是那麼好欺負的!」

章小草失神的看著腳下的土地,眼里閃過一絲恨意,就算她沒有受到絲毫的傷害,可那些人的舉動,也徹底惹惱了她,她從來都不是聖母,膽敢傷害她,搶她的未婚夫,她要是放手成全,那才是徹頭徹尾的傻子!

風衣見激將法奏效,心里松了口氣,絲毫沒有覺得這麼做有什麼不對,待所有的事情告一段落,真相水落石出,他落了個里外不是人。

二人又說了一會兒話,風衣警覺的發現了正靠在門框上,看著他們說話的君離憂,卻故作不知,而背對著他的章小草,則沒有發覺,她即將要做的事,已經被人知道了!

第三天一大早,章小草便起來,給君離憂熬了一碗粥,又親自端去他房間,打算喂給他吃!

君離憂的精神似乎好了許多,身體也有了些力氣,就是連日來,蒼白如紙的臉,竟然也有了似血色,看起來只是比正常人虛弱了些,這一變化,令章小草高興極了!

待章小草喂完粥,猶豫了片刻,才輕聲道︰「君大哥,今日有些事,大概要下午才能回來,你等我回來,到時咱們一起去後山看夕陽好不好?」

君離憂微笑著點點頭,眼里溢滿了點點柔情!

「好,我等你回來,你可不要食言!」

「不會,要是食言了,任君處罰!」

君離憂貪婪的看著淡笑如煙的女子,臉上浮起一抹淒涼的笑意,瞬間掩下去,像個孩子一般,愁眉苦臉道︰「那我可得好好想想,該怎麼處罰你!」

飄渺的話語,像是要隨風飄散一般!

章小草一怔,心里驀地掠過一絲不安,突然抓緊了他已經瘦得柴骨嶙峋手,大聲道︰「我不會食言的,君大哥,你也不要食言,不然我會生氣,以後都不會理你!」

君離憂反握著她的手,眼里流露著刻骨的疼痛和不舍,臉上卻露出大男孩般,爽朗的微笑︰「我不食言,我若食言,就罰……就罰我親小草一口!」

說完,他突然羞澀的低著頭,不敢看她!

章小草一听,噗嗤一聲笑了,心頭的不安仿佛不見了一般!

「君大哥!」章小草喊了一聲。

「嗯?」

「我答應你!」

「答應什麼?」君離憂疑惑的抬起頭來,依舊清明的眼,像是易碎的湖水!

章小草沒有說話,身子突然前傾,一個輕如鵝毛的吻,印在了對方的額頭上!

「……」

額頭上柔軟的觸踫,像是一道驚雷,劈在了君離憂心上,他瞪大了眼,傻愣愣的看著章小草,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章小草注視著他,任他看著,沒有一絲躲避,眼神同樣清澈,像是高山上,融化的雪水一般!

君離憂在這溫柔如水的目光的注視下,心里有什麼東西再度涌動起來,他緊緊地握著女子的手,千言萬語凝聚在心頭,卻說不出來,最終,他無聲的張了張嘴,說出他想了無數個日日夜夜的話來︰

「小草,若有來生,若有來生,你等我好不好?」

說出這句話,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般,他無力的靠在床頭,呼吸輕的仿佛不存在一般,兩眼緊張而執著的看著女子,等著她的拒絕,或是……承諾!

章小草心頭滴血,眼底驀地涌出一層層濕意,她伸出左手,覆在他冰涼的手上,含笑的點點頭!

「君大哥,我答應你,我答應你!不光我要等你,你也一定要等我,一定要先找到我,我很笨,我怕我找不到你!」

君離憂原本黯淡的眼,在听到這句話時,驀地一亮,像是漆黑的天幕下,閃閃發光的星星,又如微風下的湖水,閃著一道道耀眼的波光!

「不!你一定能找到我的,你看,你方才在我額頭上,留下了你的印記,我會忠心侍奉佛祖,一直等著你,待我投胎轉世之時,一定請求菩薩在我額上點上一朵蓮花,你一定要記得,額上有蓮花印記的人,就是你下一世要等的人,你一定要等我!」

章小草心中大慟,撲在他懷里,緊緊地抱著他!

原來他一直都記得,一直記得曾經她給他講過的那個故事!前世,女乃女乃給她講過一個令人感動至深的愛情故事,在傳說中的天宮上,有一對仙侶,女子的元神是一只蜻蜓,而男子是一朵蓮花,他們刻骨相愛,感情至深,卻被孤身一人活了幾萬年的神所嫉妒,他見不得夫妻倆活得逍遙自在,于是生生的將兩人拆散,讓女仙落入凡間,男子卻被禁錮,永生不得下凡,只能透過天境,一日復一日的看著心愛的女子投胎轉世,受盡凡塵之苦,跟不同的男子相親相愛,結婚生子,又被無數次拋棄,最後淒涼生死,每一世,都沒有好下場,因為她的那一半,都不是她命中注定的那個男子!

男子在天宮里,日復一日的承受著烈火焚心的煎熬,心里對神的怨恨也一日勝過一日,最終,在恨意的支撐下,他努力修煉,掙月兌了極神的禁錮,同極神打斗,最後歷經生死消滅了極神,終于能下凡間,找他心愛的女子,只是在打斗中,他也受到重創,心神俱損,沒有多長時間了,等他找到心愛的女子時,只剩最後一口氣,連仙根也廢了!

而女子在看到他額間的那朵聖潔的蓮花時,恢復了所有的記憶,知道他才是自己命中注定的伴侶!

男子臨死前,對女子許下來世再見的諾言,在後來的每一世,他的額上都會出現一朵蓮花,而每一世,女子總能找到他!

他們歷劫九世,最終修成正果,再度得道成仙,生生世世幸福的在一起!

現在,听到君離憂的話,章小草只覺得心中絞痛,像是有什麼東西,會永遠失去一般!

君離憂無力的伸出雙手,企圖抱著懷中的女子,可是此時的他,連拿根針的力氣也沒有,眼里的神采也漸漸流逝!

……

狀元府門口,寶馬香車,賓來客往,好不熱鬧!

此時,林肇源一襲暗紅色錦衣,腰間系著那塊青白玉,正帶著管家諸人,在門口迎客!

眼看過禮的時辰就要到了,卻還未傳來任何消息,心里不禁有些急躁,若非風衣早就告知他一切都在計劃中,他早就忍不住爆發了!

當鎮南侯府的馬車姍姍而來時,林肇源眼里閃過一抹晦暗,稍縱即逝,連忙帶人迎了上去,卻沒有卸掉門檻,讓馬車直接進去!

湛錦年下了馬車,面色不虞,只是想著今日是女兒定親的日子,讓狀元府上下忙壞了,一時給忘了,于是也沒有計較,在林肇源不失熱情的迎接下,攜著寧氏,進了狀元府!

沒人看到,在街角處,一輛樸實無華的馬車靜靜的停在那里,一雙烏黑的眼,透過車窗看到這翁婿和諧的一幕,攥緊了拳頭,待人都進去了,她才冷聲道︰「去西宮門!」

日頭高照,西宮門處,威風凜凜的皇家侍衛執著長矛把守著宮門,此時已經快到正午,待正午一到,他們就會被另一波侍衛換下去歇息!

日復一日的守著並非主宮門的西門,也沒多少事,更沒有什麼油水可撈,可是沒人敢抱怨!

此時,一陣咕 轆 轆的車轍聲傳來,讓那些昏昏欲睡的侍衛猛地驚醒過來,抬頭一看,卻見一輛灰撲撲的馬車直直的朝著宮門口駛來!

守門的頭頭見狀,連忙站在了大道中央,見馬車已經快到跟前,卻還沒有停下的意思,頓時喝道︰「宮門重地,不可擅闖,違者殺!」

趕車的人聞言,堪堪在馬頭即將拱到守門頭頭時停了下來,這時,馬車門被打開,從里面走出一個身姿婀娜、面容秀美的少女來!

眾侍衛不想來闖宮門的竟是這麼一個妙齡女子,正待要上前勸她速速離去,哪里想,女子下了馬車,看都沒看他們一眼,直接走到鳴冤鼓前,拿起上面的木槌敲響了大鼓……

精美雅致的院落里,百花盛開,爭相奪艷,來來往往的蜜蜂辛勞的飛來飛去,采著花蜜,嗡嗡叫著,好不熱鬧!

章小草看著滿園春色,她模了模鼓的老高的肚子,臉上浮現出慈愛的笑意,輕聲呢喃︰「小家伙兒,動的這般厲害,是不是也急著出來看熱鬧?」

像是在回應她一般,肚子又猛得被踹了一下,令章小草忍不住輕輕模了模,猜測這應該是只小手!

如今,四年過去了,她已經從一個少女變成了少婦,還懷了身孕,再過幾天,就會成為一名母親!

四年前,她敲響了鳴冤鼓,狀告鎮南侯府仗勢欺人,奪她未婚夫,安隆帝聞言震怒,立刻派出大量侍衛,前往狀元府拿人,最後,林肇源、鎮南侯湛錦年、寧氏、湛藍兒等,都被侍衛請去皇宮,經過查驗,鎮南侯府有仗勢欺人、謀害御封縣主之嫌,被關進大牢!

後來,等她匆匆趕回君家時,卻見君家大門已經掛上了刺白的燈籠和幡,君離憂已經不治過逝,那一刻,她真想陪他一起死去!

盡管後來得知真相,林肇源並非真的背叛了她,而是為了避免朝野動蕩,配合皇上扳倒通敵賣國的湛錦年,所以才設下此計,順理成章的將湛錦年下大獄!

牆倒眾人推!為了徹底肅清鎮南侯府的勢力,在義父和林肇源暗中策動下,御史紛紛跳出來彈劾湛錦年,大到幾年前南方諸府特大貪墨案,小到府中下人狗仗人勢,強搶名女,最後全部被證實,鎮南侯府被抄家,割除爵位,斬殺湛錦年,其余直系三族皆流放邊關苦寒之地!

在流放途中,正遭逢戰亂,全部被流民匪盜盡數殺死,曾經權傾一時的鎮南侯府,徹底滅亡!

君離憂的死,對她的打擊太大,她提出為他守孝三年,林肇源也答應了,所以,直到一年前,守孝期滿,他們才成親,又很快有了孩子!

這四年來,有了太多的變化,林肇源深受皇上的信任,一路青雲直上,僅僅四年時間,就坐上了吏部尚書一職,慕華也很厲害,就在鎮南侯府傾覆不久,烈焰國發動戰爭,他驍勇善戰,很快從一個小小的百戶長,成為一名戰功赫赫的小將軍,就在去年,他回京受封,被封為正三品驃騎將軍,成為元慶史上,年紀最親的三品將軍,一時間,風頭無兩!

現在留任京中,在兵部當值!媒婆都快踩塌將軍府的門檻了,累的女乃女乃整日躲在別院不回來!

「夫人,您怎麼又一個人出來了?」

一身婦人裝束的蘭芷端著一碗雞湯走了院子,見自家夫人竟然坐在院子里,嚇得連忙沖了過去!

章小草見狀,驚得連連喝道︰「你還說我,自己也有了身子,也不仔細著點,你剛滿三個月,怎能如此大意?」

原來蘭芷心里的那個人竟是凌雨,兩年前,他們倆,還有凌雲綠蕪一起成的親!

蘭芷在夫人的提醒下,才想起自己也有身孕,也是嚇得一聲冷汗,她身子不是很好,成親兩年第一次有孕,所以平時格外小心,只是方才憂心夫人,才一時忘了!

章小草見她撫著胸口,瞪了她一眼︰「你也是快當娘了,別光想著我,我又不是孩子,會小心的!」

蘭芷被說的不好意思,連忙將雞湯遞了過去,希望夫人不要再訓她了!

章小草見她知道錯了,也沒再多說,端著雞湯小口小口的喝著,只是剛喝一半兒,肚子猛地痛起來,直直往下墜,她臉色變得煞白,手一松,湯碗就掉了下來,掉在青石板上,摔成了碎片,身子不自覺的朝著一邊倒去!

在蘭芷的驚呼聲中,落入了一個溫暖寬廣的懷抱!

「快叫大夫還有穩婆!」

林肇源朝著蘭芷喝道,迅速的打抱起妻子,疾步走向之前準備好的產房,一腳踹開房門輕輕地將人放在床上,雙目赤紅的看著懷中柔弱不堪的妻子,心里像是火烤似的!

「丫頭,別怕,別怕,為夫在這里,在這里陪你,你別怕……」

章小草忍著被撕裂的疼痛,死死的咬著下唇,發出一陣陣細碎的申吟,根本沒辦法回應他,她從來不知道,原來生孩子是這麼痛,比第一次來葵水還要痛幾十倍,像是生生要把人撕開一般!

林肇源心焦如焚,見她下唇都快咬出血,連忙伸手掰開,想也不想的把自己的手伸了過去!

章小草察覺到嘴里彌漫的血腥味,她睜開眼,看著急的幾乎要哭出來的丈夫,心里軟軟的,才知道自己竟是咬破了他的手。

真是個傻瓜!

林肇源見她睜開了眼,哪里還管痛不痛,只不停的在她耳邊說著安慰鼓勵的話,很快的穩婆和大夫都過來了!

穩婆和大夫是早就準備好的,因著章小草的肚子奇大無比,有經驗的人說是懷了雙胞胎,經大夫診斷後,證實是懷了兩個,這讓眾人既是歡喜,又是擔憂,都知道她以前身子不好,怕她難產!

「老爺,您快出去,待在產房不吉利!」

幾個穩婆一進來,就看到位高權重的大人竟然還待在產房里,心里羨慕極了,滿京城誰不知道年紀輕輕的吏部尚書獨寵夫人一人,不納妾室,沒有通房,這林夫人不知得了多少羨慕!

此時林肇源滿心滿意的都在妻子身上,哪里听得見那些穩婆在那里唧唧歪歪,見有人伸手拉他,他看也不看,直接伸腿,一腳踹了過去,那個自作主張過來拉人的丫鬟被踢得狠狠地撞在牆壁上,兩眼一翻,竟是暈了過去,嚇得那些穩婆不敢再也不敢多說一句話,竭力給產婦助產!

只是,從白天到黑夜,孩子也沒生下來,章小草的呼聲越來越弱,脈搏也越來越微弱,林肇源的臉色也越來越蒼白!

「老爺,夫人難產,您盡快做決定,是保大還是保小,再耽擱下去,大人孩子都得出事!」

年紀最大的穩婆滿頭大汗,一手血的看著一臉猙獰的林肇源,也顧不得害怕,大聲說道。

屋外的章女乃女乃、慕華還有風衣等人听到這句話,一個個面無人色,章女乃女乃更是嚇得手軟腿軟,老淚縱痕!

慕華死死的攥著拳頭,強忍著沖進去的沖動,只不住的向上天祈求︰老天,求你保佑姐姐,只要姐姐平安無事,我願意放棄一切,一生茹素,不再增添殺孽……

就在他不住的祈禱時,房門突然被打開,就見林肇源雙目猩紅的看著慕華吼道︰「慕華,速去無脊山君家請君離邪,速去!」

說完,又砰的關上房門!

慕華一听,什麼也沒問,幾乎是飛一般的沖出院子,直接奔到後院馬鵬,一路策馬疾奔趕去君家!

君離邪拿著醫箱,跟著慕華火急火燎的趕過來,來不及跟風衣等人打招呼,就沖進了產房,眾人心焦如焚的等著,將所有的希望放在了君離邪身上!

君離憂聞著滿屋血腥,再一看床上面色灰白的章小草,毫不猶豫的從懷中掏出一個白瓷瓶兒,將當世唯一一顆續命丸塞了進去,並施用銀針,讓她將藥丸順利的咽了下去!

終于,兩刻鐘過後,一聲微弱的啼哭響起,像是最動听的天籟之音!

章小草迷迷糊糊听到嬰兒的啼哭,她掙扎著要睜開眼,就听一道溫柔深情的聲音在耳邊細細說道︰「丫頭,快醒醒,咱們的兒子額頭上有一朵蓮花印記……」

全文完!

------題外話------

上一章凌雲凌雨兩個人的名字弄混了,已經修改!文文到這里,就全部結束了,木有番外,如果有親想看番外,就說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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