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是一驚,回頭朝門口看去,生怕七佬社的人去而復返。
但門口空蕩蕩的,沒有七佬社的壯漢,只有一個枯瘦的老人站在門口,手指還停留在門上面。
正是剛剛力挫群敵,救下國漢一干人的老人。
「可以進來嗎?」老人。
「請……請進!」國漢急忙趕走自己的愣神。
老人點點頭,慢慢走進屋子,落步甚是小心,避開地上的破碎物和血跡。
「不好意思啊,剛剛下手有點重,打壞了你的家具和電視不等國漢開口道謝,老人居然先開口道歉。
「沒關系,沒關系,救命之恩尚無以為報,這點小東西算得了什麼國漢趕緊道。
說話的同時,國漢抬頭看起老人,第一次正面見到了老人的身形容貌,也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大的震撼。
老人其實也不是很老,看起來六十歲左右。五官很是普通,如果多用點肥皂洗去臉上的污漬的話,可能就是菜市場里隨處可見和攤販討價還價的老太太。如果再把斑白的頭發全部染黑,臉上的皺紋稍微少一點的話,可能就是個早上去廣場跳健身cao的老婆婆。
雖然是夏天,但老人穿著一件髒兮兮的粉se長袖和一條鉤子朝上的耐克運動褲,腳上套著一雙滿是泥漿的布鞋。
從上看到下,一身很標準的乞丐裝扮。當然,那股時刻環繞在老人左右的酸臭氣也在短時間內佔據屋子,加深大家對他身份的認識。
也就是如此落拓的妝容,才能給國漢帶來如此巨大的震撼。
一個衣衫破爛,白發參雜,身形萎頓的拾荒老人。
一個救人無形,飛檐走壁,力挫強敵的超級高手。
若不是國漢親眼所見,只怕怎麼都不會相信這兩種身份會是一個人。
自古風塵多義士,高手出民間,但那也只是存在于小說電視中,而且更多的還是作者和電視台為了騙來讀者和觀眾,虛構或者安排炒作的而已。
真正的高手,是不可能在民間的!
奧運冠軍不會是住在你家旁邊,天天早上和你一起買豆漿油條的好鄰居;散打人氣王也不會是經常和你圍四方城,搓麻將的牌友。
高手,莫說高手,凡事在任何領域稍微有一點點高的人物,都已經被官方或是**搜刮干淨了。
zhengfu用這些高手去參賽,去拿獎杯,為自己的政績添加籌碼。
黑幫用這些高手去擴充地盤,去算計對手,為自己的崛起添磚加瓦。
民間無高手,有的只是雕蟲小技。
或是國漢的二十八年生命太過短暫,閱歷太少,眼界太低,以至于孤陋寡聞,智慧淺薄,以錯誤的想法得出了錯誤的結論。
但一個從初中畢業就開始混社會,從看到黑暗到走進黑暗,從看到骯髒到變得骯髒的年輕人,怎麼會閱歷少,眼界低呢?
國漢想不通,所以就只能用單純的震撼來代替疑惑。
「你……您是誰?」帶著幾分激動的顫音,國漢問道。
「我叫張秋涯。弓長張,秋天的秋,天涯的涯老人沒有像電視上那些風塵異士裝逼的說出「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之類的話,而是很自然的說出了自己名字。
「……」
國漢沒想到老人會如此直接的自報家門,倒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您是福建的嗎?還是台灣的?」阿梅忽然接口道。
「都不是,不過我在台灣呆過幾年,你怎麼知道的?」張秋涯有點驚奇的看著阿梅道。
「嗯……,我經常看一些台劇,感覺您的口音和台灣的有點接近阿梅指著碎成幾片的電視道。
「噢,這樣子啊張秋涯點點頭。
「您救了我們這一大幫人,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謝您才好國漢一臉感激道。
「怎麼老是用您這個字呢?听起來好不舒服,」張秋涯搖搖頭,「另外也不用謝我,我只是恪守一些基本的江湖道義而已,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
江湖道義?
混社會的國漢對江湖道義這四個字一向嗤之以鼻,所謂的江湖道義在金錢和權利面前毫無分量,幾張鈔票就能讓仇人言和,兄弟反目。
但這四個字從張秋涯口中說出來,自帶著一股凜凜之威,讓國漢不由得心頭一震,生出敬意來。
「其實我回來也沒什麼事……,只是看看,看看張秋涯居然有點拘謹起來。
「噢噢,沒事,我們沒事國漢不知道張秋涯是什麼意思,只能隨著應付說道。
「嗯,那個,我很久沒洗澡了張秋涯突然冒出一句話來。
「沒事,沒事,夏天天熱,人容易出汗,有點味道是很正常的國漢以為張秋涯是在解釋她身上的體味,趕忙迎合道。
「味道很大嗎?」張秋涯一愣,「看來以後半個月就要洗次澡了
半個月洗次澡?國漢嘴巴都快咧開了,在這種超級桑拿天里只怕一個小時洗個澡都不嫌多!
但國漢還是急忙收起驚訝的表情,道︰「沒味道,屋里都是血腥味,沒其他味道的
「嗯,那還好,」張秋涯點點頭,「可是我確實是很久沒洗澡了
國漢感到腦袋一下子大了起來,他實在不知道張秋涯再三強調很久沒洗澡了是什麼意思,難道是想在自己家里洗個澡?
「我們這里有浴室,要不您去洗個澡?」阿梅揣測心意,試探說道。
「不不,我不習慣在別人家洗澡張秋涯露出羞澀的表情來。
「如果方便的話,能不能借我點錢,我去外面的澡堂口洗個澡張秋涯仿佛鼓足了勇氣,開口道。
國漢身軀一震,眼珠子差點掉下來,這老人走而復返,一臉的不好意思,原來只是為了來要個洗澡錢!
「方便,方便國漢一邊連連應聲,一邊快速在自己身上模索著,把剛剛出去買東西的零錢全拿在手上,然後又趴在地上,在裂開的電視櫃里胡亂抓出幾張鈔票來。
「這些錢夠不夠?不夠的話我再去樓上找找國漢一瘸一拐的走到張秋涯面前,把手上的錢遞給她。
「太多了,只要十塊錢就夠了張秋涯伸出手來在國漢的一把錢中抽出一張皺巴巴的十元鈔票。
國漢這才注意到,張秋涯盡管身子瘦瘦的,但一雙手卻是粗糙厚重,遍布手掌的厚繭則更是引人側目。
雖然感到奇怪,但國漢也不敢多看,急忙移開眼神,道︰「這些錢你都拿著吧,以後說不定就用的著了
「用不著,用不著,我沒什麼地方要用到錢的。洗個澡十塊錢就夠了,多了我也沒用張秋涯擺擺手,把鈔票放進自己肩上的褡褳里。
國漢只好收回手,把錢胡亂塞進口袋里。
「別的也沒什麼事,我就走了,咱們後會有期張秋涯沖國漢抱一抱拳,轉身離開。
眼尖張秋涯就要離開,國漢忽然朝地上一跪,腦袋重重的往地上一磕,大聲道︰「張老前輩,請收我做徒弟吧!」
本已轉過身子的張秋涯身子一震,轉過頭看著國漢,一臉異se。
國漢在剛剛找錢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了。自己今天算是把七佬社徹底得罪了,雖然仗著張秋涯把敵人趕跑了,但那也只是暫時的,七佬社豈是忍氣吞聲之輩?今天吃了這麼大的虧,來ri肯定會加倍還回來的。到時候,自己面臨的災禍,只怕比今ri的慘上十倍都不止。
而解決災禍,保住平安的唯一辦法就是依靠眼前這老人。
所以國漢才想出了下跪拜師這一出。如果有了這麼一個強到離譜的師父,那還怕什麼七佬社。就算七佬社人多勢眾,個個扛著槍來著自己為難,大不了就讓張秋涯背著自己像今晚一樣在巷子里飛檐走壁,在他們頭頂上飛走。
「我不是什麼前輩,而且什麼也不會,更別提收徒弟了,」張秋涯表情忽然變得很嚴肅,「你沒見過我,我也沒見過你。我沒救你的命,你也沒借我十塊錢。我們誰也不認識誰,就此別過,後會無期!」
張秋涯說完身子朝外一飄,腳不著地的跨國門檻,眨眼間便走到門外,消失在樓道里。
國漢連攔一下也來不及,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張秋涯鬼魅般的消失在眼前。
國漢腦袋一片空白,心慢慢沉到了谷底,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也消失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其余的女孩紛紛收拾好衣著,站在了國漢旁邊。
「老板,我們該怎麼辦?」一個女孩問道。
國漢呆呆的跪在地上,仿佛沒有听到。
「起來啦,你要死了麼?」阿梅朝國漢踢了一腳。
國漢被踢的身子往前一撲,這才如夢清醒般醒過來。
國漢站起來,看著女孩們,七個女孩身上都帶著血跡,衣服雖然勉強傳好了,但依舊是凌亂無比。年紀大一點的孫姐甚至還在昏迷,靠在阿梅肩上。
「對不起,我沒能保護好你們,給你們帶來這麼大的麻煩……」國漢低著頭道。
「現在不是道歉的時候,老板,你準備道歉到天亮,然後等七佬社的人卷土重來把我們砍死嗎?」阿梅斥道。
「事已至此,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走一步說一步,」國漢仰起臉來,「我在城北郊區附近還有個窩,今晚你們就跟我去那里吧,能躲一會兒是一會兒,先把今晚熬過去再說
「也只能這樣了。不過先說好,老板,要是我出什麼事了,我家里的父母就交給你了一個女孩道。
「老板,我也一樣,我弟弟在讀大學,你知道的另一個女孩。
「老板,把我的錢都留給我男朋友……」
女孩們居然開始像說遺言一樣對著自己說了起來。
「喂,還沒那麼嚴重!」國漢重重的拍拍牆壁,「我們離死還遠著呢!」
「老板,記得把周杰倫的新專輯放到我墓地里阿梅。
「……」
「走啦,跟著我,你們都不會死!」國漢轉身用力拉開推拉門,瘸著腿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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