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老爹總算有點雄主的樣子了!
在弘晴看來,三爺是個極有才華之人,可就是性格上有缺陷,格局稍小了些,少了點一往無前的勇氣,不過麼,性格雖難改,氣質卻是可以培養的,這不,連番的勝利之後,三爺信心大漲,已算是有了爭雄天下之氣概,多少算是將其優柔寡斷的缺陷給掩蓋住了,而這,對于弘晴來說,自然是好事一樁,當然了,欣喜歸欣喜,弘晴可沒膽子當面表揚三爺一把的,也就只是淡淡地一笑,走回了自個兒的位置上,一撩衣袍,也就此端坐了下來。
「晴兒有事盡管說來,阿瑪自當為你做主。」
三爺今日個大出了把風頭,肚子雖餓著,可精神卻是無比之,極之難得地豪氣大發了一回,揮手放話間,還真有股顧盼自雄之味道了的。
「父王明鑒,工部之事雖了,可後續手尾卻多,孩兒本也不甚了了,經夫子與李先生提點之後,方知事態之嚴峻,具體如何,且請李先生詳述為妥,還請父王恩準。」
自打陳老夫子來了之後,李敏銓的作用已是不顯,加之如今弘晴自身的才干也已是鋒芒畢露,該如何安排李敏銓其人就成了擺在弘晴面前的一個糾結之難題——倘若李敏銓完全就是個庸才,那倒也好辦,就有若處理孟光祖等人一般,隨手打發去地方上當官也就是了,問題是李敏銓還有那麼點能力,算是半桶水以上罷,加之用著也順手,就這麼丟了到一邊,又似乎可惜了些,末了,還是陳老夫子給出了個主意,弘晴這才有了旁的計較,這會兒三爺有問,弘晴自是樂得將李敏銓抬將出來,給其一個發光發熱的大好機會。
「哦?子誠有甚看法且請直說,本王听著便是了。」
三爺對李敏銓可是依重得很,此際一听弘晴如此說法,自是不疑有它,也沒去細想個中之蹊蹺,當即便準了弘晴滇議。
「王爺,從今日朝議形勢來看,陛下廢黜太子之心已明,之所以不發者有二︰一者是承續之人選,二者麼,那便是忌憚老臣們之反彈,之所以免去熊賜履諸般職守者,不外由是,若李某料得不差,工部之案審明之際,便是張英等諸大學士一一致仕之時,所換上之人選,必定是陛下親重之輩,王爺還須得早有準備才是。」
李敏銓旁的能力或許一般,可演戲的能耐卻是極佳,一番話下來,說得個頭頭是道,頗顯謀士應有之風範。
「哦?原來如此,本王知曉了。」
三爺今兒個光顧著興奮,還真沒注意到熊賜履驟然被免背後的蹊蹺之所在,此際一听李敏銓如此說法,方才恍然大悟了過來。
「不僅如此,案結之日,也即是陛下賽馬開始之時,眾阿哥們必將各自管部,朝廷至此多事矣,王爺既與五爺、七爺相善,大可請二位爺一並入了禮部,結個善緣也好。」
李敏銓笑了笑,並三爺的反應而驚異,語調淡然地接著往下解說道。
「嗯,好,那就依先生所言便是了。」
三爺與五、七兩位阿哥關系一向不錯,加之早知二人並無參與奪嫡之心,早有意拉以為援,只是一直不得其便罷了,此際听得李敏銓如此說法,自不會有甚反對之意見,一擊掌,欣然便應承了下來。
「王爺英明,然,還有一事恐非輕易可以應對了的。」
李敏銓躬身稱了聲頌,而後話鋒一轉,賣起了關子來。
「先生之意是……」
一听李敏銓如此說法,三爺可就顧不得高興了,愣了一下之後,趕忙出言追問了一句道。
「王爺明鑒,太子雖暗弱,卻非束手就擒之輩,王爺此番出手,正中太子之要害,其必懷恨在心,且,為保東宮大位,太子也須得有所作為,故此,反噬乃必然之事也,就差是應在王爺身上還是沖著小王爺去的,此不可不防焉。」
李敏銓兜了一大圈子之後,終于點出了今晚議事的主題之所在。
「這……,先生可有何應對之策否?」
三爺跟太子兄弟多年,自是知曉太子也是個陰狠的主兒,再一想起自個兒已然跟八爺扯破了臉,自不免擔心會遭四面圍攻之苦,心不由地便是一慌,愣了愣之後,這才遲疑地發問道。
「此事尚難逆料,須得走一步看一步,然,任憑他風高浪急,我自巋然不動,以不變應萬變或許便是最佳之應對也。」
先前三爺沒回來之際,弘晴等人便已議過了太子的反擊一事,所得結果麼,其實也真有限得很,只能預判到太子不會坐以待斃,卻很難斷言太子會如何反擊,畢竟無論是三爺還是弘晴,眼下都有著差使在身,自是不乏可供攻擊的要點,要想做到完全的預判,那壓根兒就沒半點的可能性,與其盲目亂動,還真不若以不變應萬變來得強,這一點,說起來是被動防守,可從李敏銓口中忽悠而出,偏偏卻說得理所當然得很,也真虧了其之好口才。
「唔,夫子以為如何哉?」
三爺到底是謹慎人,縱使李敏銓說得天花亂墜,他也不敢就此安下心來,想了想之後,還是不甚放心地將問題拋給了端坐一旁的陳老夫子。
「但消自身行得正,又何須處處設防,陛下聖明之君也,怎會容得鬼魅胡亂行事了去,王爺且自放寬心好了。」
夫子說話顯然就不似李敏銓那般謹慎了,理雖還是那個理,可話里卻很明顯地帶著教訓之意味。
「夫子說得是,小王明白了。」
三爺心中雖憂慮依舊,可眼瞅著夫子與李敏銓都無法預估出太子的反擊之動向,自也無可奈何,也就只能是悶悶地應了一聲,眉頭卻是就此緊鎖成了個「川」字,剛回府時的好心情已是徹底沒了蹤影……
「 當……」
一聲脆響過後,毓慶宮書房里的花瓶又碎了一個,侍候在書房內外的大小宦官們卻沒誰敢吭上一聲的,不為別的,只因摔花瓶的不是旁人,正是盛怒中但子胤礽,自打其從養心殿回來之後,書房里的大小家什可就倒了大霉了,不是有若花瓶一般被暴怒中的胤礽砸成了碎片,就是被其踐踏得七歪八斜地,直將原本雅致的書房弄成了風暴過後的殘骸之地。
勸?那是沒人敢勸的,別說一眾宦官宮女們不敢,便是太子妃也沒膽子去觸怒正在火頭上的胤礽,滿宮老少人等也就只能是提心吊膽地熬著,指望著胤礽的怒火能早些平息,只是這麼個小小的願望卻顯然不那麼好實現,這不,都已是兩個多時辰過去了,胤礽依舊還在書房里撒著氣,天曉得其到底要鬧騰到幾時。
「稟、稟殿、殿下,托合齊、托大人在宮門外求、求見。」
或許是東宮人等的祈禱有效果,天將擦黑之際,救星果然出現了——新任九門提督托合齊到了,一眾大小宦官們推推搡搡了一陣子之後,推出了個無足輕重的小宦官前去稟報,可憐那小宦官一見到面黑如鍋底般但子,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什麼?宣,快宣,混賬行子,還愣著作甚!」
一听是托合齊到了,胤礽黑沉的臉色瞬間漲得個通紅,急不可耐地跺著腳,發出了一陣駭人的咆哮。
「喳!」
那名前來稟報的小宦官本就是被眾人推出來的最弱者,此際一見胤礽如此發作,登時便嚇得腿腳發軟不已,幾乎是連滾帶爬地竄出了書房,不多會已是陪著一身材魁梧的壯漢又轉了回來,那身著二品武官補服的壯漢正是九門提督托合齊——托合齊,萬琉哈氏,出身卑微,原為安親王家人,後轉為內務府包衣,曾任廣善庫司庫。後因其妹被康熙老爺子納為定嬪,生皇十二子允祹,由此一躍為皇親國戚,又因有著一身好武藝,甚得康熙老爺子的信重,得以接任因索額圖一案立功的福慶阿為九門提督,其早年間便與太子有私交,自接任九門提督之後,更是沒少在毓慶宮出入,在太子不惜代價的拉攏下,如今已是徹底投入了太子的麾下。
「末將叩見太子殿下。」
托合齊一行進書房,入眼便見滿地的狼藉,不由地便是一愣,可很快便即回過了神來,疾步搶上前去,作勢便要大禮參拜上一回。
「愛卿不必如此,免了,免了。」
太子絲毫不介意自己的狼狽狀落入托合齊的眼中,也不等其將禮行完,便已是和煦地伸手虛虛一扶,叫了聲起。
「末將謝殿下隆恩,您這是……」
托合齊在太子面前可是隨意慣了的,倒是沒拘禮,順著胤礽的手勢便起了身,狐疑地環視了下周邊的狼藉,試探地發問道。
「唉,孤不瞞你,今兒個孤可是被老三父子給坑苦了,薩穆哈一倒,孤斷一臂矣,罷了,不說這個了,愛卿此時前來,可是有甚要事麼?」
胤礽很清楚托合齊的性子,不僅不介意自己狼狽的一面,甚至不介意對其袒露心思,目的麼,就只有一個,那便是喚起托合齊的同仇敵愾之心理。
「嘿,又是弘晴那小崽子鬧的事兒,還真是災星一個,得,不給這渾球一點教訓,他就不知馬王爺長幾只眼了,殿下,此事斷不能就這麼罷了。」
托合齊跟弘晴其實並無多少的交集,更談不上有甚私仇,只是每每從太子處听多了弘晴的壞話,心底里還真就對弘晴有了恨意,此際再被太子一挑唆,怒氣登時便起了,這就叫囂著要給弘晴一點顏色瞅瞅。
「罷了,愛卿有這個心便是好的,那小廝如今正得寵,萬一要是出個啥岔子,回頭一準又是孤的不是,唉……」
胤礽有心拿托合齊當槍使,但卻絕不肯自己開那個口,而是作出一派喪氣狀地感慨著。
「殿下,末將此來還真就有一法可治治那小渾球的,……」
托合齊身為九門提督,眼線自是廣得很,其實在來東宮之前便已知曉了工部一事的根底,原就有意在太子面前邀寵,此時一听太子如此說法,心底里的想頭可就憋不住了,這便陰冷地一笑,上前一步,貼在胤礽的耳邊絮絮叨叨地述說了起來,直听得胤礽連連點頭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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