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一會兒，李林一坐在地上，說道︰「算了，至少干掉它了，也算夠本了。」說干掉還太早，綠皮怪至今仍在掙扎，只是掙扎的力量明顯小了很多，看來那枚子彈果然是它的克星。
「其實你會死。」樹說道。
「是嗎？」李林對樹的話表示懷疑。
「你找一下，在它體內應該有顆核心，你把它吃下去，借助它的能量，我可以保證你不死。」
「你確定？」李林眼前一亮，撐起身子，將手伸進綠皮怪的胸口，一陣掏模，果然觸到一個堅硬的物體。李林掏出來一看，只見那是一顆棗子大小的卵形晶體，顏色墨綠，看上去就像一顆祖母綠。
「這東西能吃？」李林想了想，覺得樹騙他也沒有多大意義，于是將綠色晶體丟進嘴中，咽了下去。
綠色晶體剛一下肚，李林頓時感覺胃口中一熱，一股暖流迅速流向四肢，渾身上下的劇痛都減輕很多。
「效果還不錯吧？」樹頓了頓，說道︰「現在讓我們談談另一個問題——雖說我能救你，但我為什麼要救你？」
「想讓我求你的話就算了吧。」
「不需要你求我，用你能理解的話來說，我想跟你做個交易。」
「什麼交易？」
「讓我看你的記憶。」樹的語氣中充滿了期待。
「沒可能。」李林斷然拒絕道。
「你難道不怕死？」
「雖然怕死，但我更怕變成怪物。」李林說道︰「既然你能看到我的記憶，誰知道你會不會做手腳，我可不想變成受人控制的怪物。」
「我不會做那樣的事。」樹分辯道。
「是嗎？那禁地的那些尸體是怎麼回事？那些猴子是怎麼回事？還有那個鬼女，應該也是受你控制的吧？」
「她不一樣。」
「不一樣？」
「她是自己把自己搞成那個樣子的……」停了一會兒，樹繼續說道︰「至于禁地那些尸體，我承認跟我有關。」
「為什麼要殺人？」
「你在意的是‘為什麼殺’，還是殺人？」
「兩者都有。」
「關于殺人，我不認為這有什麼。兔子吃草，狼吃兔子，都是為了生存，談不上誰對誰錯……我也是這樣，用人類的話說，我是食物鏈的底端，而你們則站在食物鏈的頂端，我只不過是把這條鏈的首尾連起來罷了……」
「就這麼簡單？」李林問道，適者生存的道理他是知道的，從這個角度來看，樹的做法的確無可指摘。
「只有人類才會把簡單的事情變復雜。同樣是殺戮，你們會找各種借口，為了果月復、為了信仰、為了愛或者為了恨……在我看來，人類實在太不純粹了，也只有你們才會為了生存以外的無聊原因自相殘殺。」
「所以你是樹，而我是人。」
「也許吧。」
「好吧，殺人的事放在一邊，為什麼要殺？」
「因為我想變成人。」樹說道︰「雖然人類非常弱小，但是有一點是我比不上的，那就是人類有腿有腳，可以去自己想去的地方。我在這里活得太久了，我想離開這里，到外面看一看，所以我需要一個方便活動的身體。起初，我想要通過精神控制來達到目的，但是效果很不理想，而且能夠被我控制的人，要麼太弱，要麼太強。弱者沒有辦法保證我的安全，而強者的精神力大都不弱，離開本體太遠的話，我沒法保證他會不會失去控制。」
「然後呢？」
「後來，我決定自己造一個身體出來。要造一個身體，不能光憑想象，還需要大量材料，所以我才會殺人，沒有什麼比從人身上獲得的材料更合適了。」
「原來如此。」李林又問道︰「三十歲的詛咒又是怎麼回事？」
「三十歲之前的人類基因並不穩定。」樹回答道︰「但這不是關鍵，關鍵是要給人留下繁育後代的時間，涸澤而漁的錯誤我是不會犯的。而且，優勝劣汰之下，這里的人素質才會提高，否則的話，春風樓的傳承早就斷了。」
「想讓我夸你善良嗎？」李林對樹的說法嗤之以鼻。
「我沒指望你能理解。人類在放牧的時候，難道就考慮過牲畜的感受？用人類制定的標準來衡量，人類才是罪孽深重的存在。」
「你現在正和一個罪孽深重的人在一起。」李林問道︰「既然你討厭人類，怎麼還會好心好意的救我？」
「你誤會了。我只是站在客觀角度評價罷了，對人類談不上欣賞，也不厭惡。至于為什麼救你——因為種種原因，我暫時沒打算從你的身體里離開，如果你就這樣死了，我也會很困擾。」
「你的意思是說，你準備在我的身體里長住？」
「希望我們可以相處愉快。」樹說道︰「在你抱怨之前，是不是先回頭看一眼？」
「 嚓！」李林的腦後傳來子彈上膛的聲音。
「辛苦了。」趙真說著，槍口頂住李林的後腦，只要他輕輕地叩動扳機，李林就會血濺當場。
「這算什麼，過河拆橋？」李林紋絲不動的問道，語氣中絲毫不露慌亂，心里則抱怨連連，自己光顧著和樹領，竟然忘記了趙真的存在，這樣的低級錯誤真是不可饒恕。
趙真瞟了一眼李林被子彈碎片割破的手指，見其中流出紫色的膿水，下意識的退了一步。
感覺到頂住腦袋的槍口一松，李林緩緩轉過身，依然坐在地上，抬頭看向趙真。
趙真又退開兩步，說道︰「看來不用我動手了，可以的話，我也不想做小人。」
「你什麼意思？」李林故作不知的問。
「你沒有感覺到嗎？」趙真皺起了眉頭，看了一眼綠皮怪，它已經停止了掙扎，似乎已經死了。按道理說，李林的生命力不可能比仿生機甲更強，但是他還好端端的活著，這讓趙真十分不解。
「也許他靛質特殊？」趙真想道。如果李林能夠免疫端粒病毒，把他帶回去絕對是大功一件，但是想道他已經被病毒感染，搞不好還會傳染自己，趙真還是放棄了這個打算。
「算了，反正你受了這麼重的傷，也活不了多久了。」趙真收起槍，對李林說道︰「感謝我吧，我決定不殺你了。」
「你會後悔的。」李林說道。
「你覺得自己有翻盤的機會？」趙真退了幾步，沖李林開了兩槍，將他的雙腿打斷，說道︰「這樣如何？」
「這種折磨人的手段太沒新意了。」李林說道。多虧了該死的樹，他的雙腿早已疼到麻木了，被趙真用槍打斷反而讓他有種更輕松的錯覺。
「只是希望你不要四處亂跑罷了。」趙真摘下手表，丟給李林，頭也不回的向遠處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道︰「好好享受最後的時光吧。」
「這個混蛋！」李林瞪著趙真的背影，咬牙切齒道。
「要我殺了他嗎？」樹問道。
「你有辦法干掉他？」
「雖然耽誤的時間有點久，但是我找來的幫手已經到了。」
「幫手？」
李林想了想，說道︰「算了，還是想想我們怎麼活下去吧，至于那家伙，將來總有機會再見面的。」
「對了，你說的幫手呢？」
「稍等。」
過了一會兒，樹所說的幫手到了。
「是他！」李林訝然看著來人，想不到樹所說的幫手竟然是布萊特！
「他不是死了嗎？」李林轉念一想，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你控制了他！」
「只有他距離較近，」樹說道︰「老實說，他的精神力並不弱，要控制他實在費了不少功夫。」
看著面無表情的布萊特，李林問道︰「你說他被控制了，如果你解除控制的話，他能不能恢復正常？」
「很難說。他和你不一樣，他的精神力雖然不弱，但是太松散，換句話說就是靈魂的境界不夠，如果我放棄對他的控制，他短時間內應該能恢復清醒，但是活下去的可能很小。」
「像他這樣的，你究竟控制了多少？」
「直接控制的目前只剩下他一個，我的精神力也不是無窮無盡的……」
說話間，布萊特一把扛起李林，向著綠湖走去。
「你打算讓他帶我去哪兒？」
「當然是逃命。」樹說道。
布萊特扛著李林來到湖邊，將他丟進了湖水中。
李林沉入水中，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兩條細長蒂蔓纏在了他的腰間，把他拖向深深的湖底。
「這是要干什麼？」李林問道。
「逃命啊。」樹說道︰「根據以前被我干掉的人的記憶，聯邦有種武器叫主炮，我估計我們很快就能見識到這種武器了。」
「你是說，炮擊？」
「從那些人的記憶來看，那個‘主炮’的威力即使不能將整座山夷為平地，也差不了多少，根據判斷，躲在湖底是最安全的。」
「他們打算毀了這里？」李林恍然大悟︰「難怪剛才那家伙會說我活不了多久……不對，如果威力那麼大的話，你的本體……」
「自然是不能幸免。」
「……」李林沉默片刻，說道︰「你的反應比我預料的要平靜。」
「別忘了我只是一棵樹。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樣，又不能長出腳跑掉。」樹顯得很是輕松︰「不過不用太擔心，就算本體毀了也沒關系，只要你還活著，我就不會死。」
「我會擔心你？」李林諷刺道︰「我只是擔心我會不會在活下來之前淹死。」
「存在這種可能。」樹一本正經的說道︰「我覺得你不要再強撐，直接昏倒或許幸存下來的幾率更大。」
听到樹這樣說，李林也覺得自己的精神疲憊萬分，沉沉昏迷過去。
……
「是的，我是樹，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嗎？」
湖畔，行尸走肉般的布萊特將昏迷不醒的沈紅衣丟進湖中，自言自語道︰「雖然那小子沒有拜托我，不過救下她，他應該也會高興吧。」
「好了，接下來只要躲起來……」
布萊特的身子晃了晃，一條腿向前邁出，身子卻詭異的向後扭曲，這樣怪異的姿勢令他瞬間失去平衡，跌倒在地。
過了一會兒，布萊特重新爬起身，他伸手敲了敲自己的腦袋，說道︰「逃命？這可不行。有生之年，能夠體驗一回主炮攻擊的感覺，你應該感覺榮幸才對。」
「你會死的。」
「死？這種事情，誰會在意呢。」
「……如果這是你的選擇，如你所願。」布萊特看向湖對岸漸漸顯露出來的青山，喃喃說道︰「希望死的人不會太多。」
「這算是遺言嗎？」
「我可不會死。」布萊特低頭看了一眼波光粼粼的湖面，說道︰「祝我好運吧。」作者分身伐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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