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少的公司並不在紅環基地,而是在竹塢市。
竹塢位于紅環基地東南,距離紅環基地大約一百公里。竹塢始建于兩百年前,曾是北原星上最大的港口城市和東半球最大的工業基地。值得一提的是,這座城市是早期移民從無到有建立起來的。
從無到有,又化作廢墟,這就是戰爭帶給這座城市的記憶。
在衛國戰爭結束後,隨著北原局勢的不斷惡化,這里逐漸淪為了武裝團體的打擊重點,繁華不在,只剩下殘垣斷壁。
盡管距離很近,但是直到不久前,聯邦駐軍才終于出兵清理了附近勢力,重新將該地納入了控制範圍內。
竹塢在紅環特區的整體規劃中佔據最重要的地位。
從特區規劃辦公室公布的報告來看,紅環基地將作為軍事基地予以保留,並逐漸向空港轉變,而竹塢,將成為紅環特區的中心城區,更有可能成為北原星的行政首府。
這樣一項大工程,耗資,前景也不甚明朗,但還是引起了很多投資者的興趣。包括紅環制藥公司在內的許多企業,都選擇在這里建廠,這些企業還聯合出資,對新城的基礎設施進行了一定程度的改造,從城市規劃圖就能看出,特區政府對這座新城寄予厚望,設計規模絕不次于任何一座超級城市。
在北原星的局勢充滿不確定性的當下,規劃這樣一座大都市,是非常冒險的事情,但是投資者們都信心滿滿,在不斷涌入的資金推動下,僅僅半年時間,竹塢和紅環基地的公路鐵路就已修復完成,新港建設也已過半,這樣的建設速度放眼聯邦算不了什麼,但是在北原星歷史上,絕對是破記錄的。
當然,新城建設的總預算是個天文數字,現有投資是遠遠不夠的,投資者不可能在看不到好處的情況下無限制的砸錢進來,如果聯邦政府不肯撥款,相信過不了多久,特區政府又將面臨無米下鍋的窘境。
即使現階段,資金依舊存在極大缺口,拋開道路交通和港口建設不談,初步完成的只是一個小型工業園區,其中基建、化工、冶煉和能源企業盡管大多已經投產,產能也十分有限,長遠來看成長空間或許很大,短期內仍是賠錢的買賣。除此之外,其他相關設施大多還在建設當中,而諸如醫療、教育等輔助設施更是連個影子都沒有。
當然,資金短缺對中小企業或許是問題,對真正的大型企業則完全不是問題,在中小投資者舉棋之際,大型企業已經先行一步,佔據了有利地勢。
寶山集團就是真正的大型企業,寶山集團在竹塢的產業不止制藥一項,還包括施工、科研、運輸等多個項目,在聯邦放開對北原星的商貿開發限制之後,寶山集團在北原星的業務如雨後春筍般迅速的生根發芽、開枝散葉。
在紅環基地開往竹塢的列車上,能夠看到很多該集團下屬企業的雇員。
寶山集團的雇員少數來自聯邦,大約佔到雇員總數的百分之三,另有百分之十,是紅環基地收容的聯邦移民,這些人目前還住在紅環基地,每天乘坐列車往返于兩地之間。
更多的雇工,則是生活在其他市鎮的移民和徹頭徹尾的北原人。
起初,集團高層並不願意雇佣北原人,但是經過一段時間的調查,他們發現,這些北原人和那些成天喊著復國、革命的暴民是兩回事,為了生活,他們並不介意給聯邦人打工。在過去的三個月中,由種族矛盾引發的沖突屈指可數,很多潛在威脅甚至還頭,就被其他雇工檢舉出來。
在寶山集團的帶動下,現在有越來越多的企業開始雇佣北原人,拋開這些人的身份不談,他們絕對是最可愛的人。他們能吃苦,要錢少,又不懂維權,截至目前為止,還沒听說哪個工人因為工程事故申請賠償。
這些可愛的北原人從四面八方而來,背著簡單的行囊,沒有住的地方,在殘垣斷壁間找個背風的地方、搭一張雨棚就能安家,吃著聯邦人難以下咽的伙食,拿著三分之一甚至更少的薪金,干著超過一倍的活,卻毫無怨言;他們雖然文化不高,但是學起技術十分投入,大部分人都能在短期內上手,並迅速成為熟練工……這樣的雇工,即使最挑剔的雇主也無話可說。
李林和沈依坐在開往竹塢的列車上,坐在兩人對面的,就是一個在寶山冶金集團鋼鐵冶煉分公司工作的北原人。這個和李林年紀相仿的少年名叫楚大山,長得又黑又壯,面相有點憨,卻很健談,很快和李林聊了起來。
兩人說的都是聯邦語,楚大山的聯邦話水平一般,不過據他所說,他的水平在工友里已經很不錯了,就因為他聯邦話說得好,很快被提拔成為了生產小組的組長,手下管著二十來號人,拿的薪水也比其他工友高出一倍。
「一個月下來能掙多少?」李林問道。
「按天算錢,平均一天能掙四十。」
「才四十?」李林皺起了眉頭。
「和聯邦人當然沒法比,」楚大山嘆了口氣,「聯邦人一天最少也能掙七八十,沒辦法,人家才是自己人嘛。」
「一天四十夠花嗎?」
「還好,廠里管兩餐,不限量,除了吃飯,我也沒啥開銷,一個月干下來,能抵鄉下一年收成。」
「我听你的口音,你是叢雲山一帶的人吧?」
「你能听出來?」楚大山有些興奮的問道︰「你也是北原人?」
李林沒有回答,繼續問道︰「叢雲山離這里可不近,怎麼想到來這里?」
「我也是听表哥說的,這里要建新城,來了就有錢賺,有飯吃。」楚大山說著,語氣有些低落︰「這兩年收成太差了,我離家之前還鬧了場蝗災,村里餓死了不少人……」
「所以就給聯邦人賣命?」李林問道︰「你不恨聯邦人?」
「可不敢說這話!」楚大山連忙打斷李林,左右看了看,車廂里還算空曠,僅有的幾個乘客都在打瞌睡,沒人注意到兩人的交談。
楚大山壓低聲音,說道︰「可不敢亂說話,我一個老鄉,就因為罵了幾句聯邦人,叫人家抓起來了,現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要我說,人家給錢,咱賣命,干啥要恨人家?」
「你老鄉被抓了,你不生氣?」
「生什麼氣,不老實做工,只想著鬧事,活該被人抓起來。」
「你就甘心做奴才?」李林的語氣有些冷。
「你說誰呢,」楚大山臉色也變得難看︰「別跟我說,你也是革命者。」
「是又怎麼樣?」李林反問道。
「放心,好歹也算老鄉,我不會告發你,不過你最好離我遠點,」楚大山想了想,又道︰「不對,是我求你離我遠點,你們願意怎麼鬧是你們的事,可別扯上我。」
看著楚大山一臉膽小怕事的樣子,李林挖苦道︰「就為一口吃的,你連臉都不要了?」
「最煩你們這群人,動不動就瞎嚷嚷,什麼愛國啊、自由啊,你們是吃飽了沒事做,我們可還餓著肚子呢。」
楚大山厭惡的看著李林,說道︰「我老爹就是被你們這種人騙走的,幫你們打生打死,自家老婆孩子卻連口飯都吃不上……趕走聯邦人又能怎麼樣?還不是你們當皇帝,跟我們有多大關系?我不懂大道理,只求吃飽穿暖,誰給我飯吃,我就認誰做主子,咱老祖宗都是這麼做的,憑啥到我這里就不要臉了?」
「不可理喻!」李林怒道。
「跟你這種人沒話可說!」楚大山摔下一句話,起身離開了這節車廂。
「指望這種人,北原星沒。」李林恨恨對沈依說道。
沈依笑了笑,說道︰「我倒覺得他說的也不算錯,聯邦直到現在也沒對北原人趕盡殺絕,已經算不錯了。」
「真是頭發長見識短!你沒忘記春風樓差點被誰滅了吧?」
「那是兩回事,」沈依火氣也上來了,「要像你這麼說,你現在在干什麼?跟聯邦人做生意?給人家賣命?你覺得自己有多高尚?你以為你是誰?」
「啪!」李林一巴掌扇在沈依臉上,打斷了她的話。
沈依捂著臉,沖李林冷笑著︰「被我說到痛處了?講不過就動手了?你可真夠男人!」
李林強忍著怒氣轉過頭去,額頭青筋崩起,臉色陰沉的能夠擠出水來。
沈依原本還想說話,見車廂里的人向這邊看過來,于是閉起了嘴巴,看她劇烈起伏的胸口,明顯也氣得不行。
「真是個混蛋!」沈依看著車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色,在心中罵道。
「我是個混蛋嗎?」李林捫心自問。
「從你剛才的表現來看,是這樣的。」樹回答道。
「你也這麼覺得?」李林在心中嘆了口氣︰「其實我也知道,他們說的有道理,但是任由聯邦人騎到我的脖子上,我不能忍!」
「你現在有能力把他們趕走?」樹問道。
「我……做不到。」
「那不就完了,」樹一針見血的說道︰「那就想想你能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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