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晨也覺得暫時沒什麼好查的,就送杜欽回家先,臨走之時交代老羅,這兩天也別守在這里了,房子破舊,別回頭耐不住風雨的!
老羅大大咧咧的讓他們走,他會盡快查看千壁山的線索的。
吳晨跟杜欽驅車到了漁村,也沒覺出什麼特別來,大家該干嘛還在干嘛,台風一年來十幾個,沒什麼稀罕的。
他們這里,雖然出港就是南海,奇怪的是極少會被台風正面侵害,每年都有天氣預報,在台風形成之時,預測將在這里正面登陸,往往在兩三天後,台風中心靠近海岸之時,繞道而走,或南下、或北上、或者干脆卷了回去,席卷整個台島。
遠古相傳,這里是媽祖的福地,因此風調雨順,百災不侵!曾經來過一群考察人員,忙活了一兩年,最後得出結論,說是因為這里海灣半環,出海口處三個小島聯排,地形獨特,才導致氣流異變,有效的抵擋了台風的登陸。
但是這種說法,當地人卻都不信,這台風在天上呼啦啦的過,哪里是你地上幾個小島能擋得了的,這些「專家」真是讓人蛋疼的,欺負鄉下人沒知識也不帶這樣的啊!
大家還是相信,這是媽祖護佑,才能保境安民,所以四鄉八里,合伙在中間那個小島,也是最大的蝙蝠島上,建了老大的一個媽祖像。听說近些年又建了兩尊大佛!每尊都有十幾層樓那麼高,吳晨卻是沒有見過。
等吳晨回到村里,卻是另一番模樣,因為村里老房子居多,大家都在忙碌著,用稻草編成的席子加固屋頂門窗,攪拌黃泥糊在牆角處,加固牆壁,原來隨隨便便拴在樹下的牛、四處放養的豬、鵝等也都被趕回圈里去,剩下滿村子的土狗,耀武揚威的滿街巷竄,炫耀這獨享的自由。
剛到家,吳媽就喊著吳晨陪她去給老宅子加固,順帶拜下「老爺」。
所謂的老爺,並不是什麼祖宗,而是各類神仙的簡稱,鄉下人拜的神仙太多了,又大都叫不出尊號,反正都是神仙老爺,就統稱為老爺,初一十五的,拜的老爺卻都不是同一個。
吳晨自小就被這些形形色色的老爺搞得很暈,反正跟著拜就是了。
由于歷史遷徙的原因,朝山地區,多聚族而居,沿江沿海平原地帶,經濟比較發達,許多望族多聚居在這些地方,舊縣城也多有聚族而居情況。
因此,城鄉居民均有濃厚的氏族觀念,體現在聚落建築,就是以姓氏宗祠為中心的圍寨格局。清府縣志載︰「望族營建屋廬,必建家廟,尤加壯麗。」
因為朝山農村多聚族而居,而整個村寨,都依其宗族觀念、風水觀念、生產生活、防御功能以及某些美學觀念來營建,因此朝山民居的大格局,便是獨特的理想風水人居環境,建造了「下山虎」、「三壁連」、「四點金」、「五間過」、「四馬拖車」、「百鳥朝凰」等住宅,既美觀,又堅固了,這些在朝州、山頭一帶多能見到。
但是,吳晨老家的所在,跟福南交界,建築也是延續了福南風格,全村分為上中下三個圓寨,這種寨子的外牆,都是用一米多厚的黃土混合米湯夯成,建成之後,刀槍不入,水火不侵,其用途重于防衛,因此名稱里面往往嵌有個「寨」字。
他們村子,每個圓寨有六十四間房,底層為餐室、廚房、客廳,第二層為倉庫,三層樓卻分為兩半,一半為閣樓,做臥室用,一半為陽台,供晾曬東西用,陽台統一朝里,外圍密封,只留一個瞭望孔對外。
寨中每一個小家庭或個人的房間都是獨立的,而以一圈圈的公用走廊連系各個房間。這些設計,通常也是著重防御功能。
吳晨家所在的下寨,歷經多代下來,外面黃土已經坑坑窪窪都是彈孔。
吳晨小時候,經常坐在寨門口那個足有三十厘米高的大條石門檻上,听村里老人如數家珍的講述寨子的歷史,指著那些彈孔說,這些是某次械斗留下的,那些又是某次遭匪留下的。
在土寨的中間,是個公用的大廣場,廣場的東西兩邊,各有一個水井,井邊種著龍眼樹,邊上還有幾個石磨之類的農家用具,現在早就不用了,變成石桌。以前每到夏夜的時候,各家老人小孩吃完晚飯,都會圍坐在這里納涼玩耍。
不過,現在寨子里,已經沒什麼人住了,不單院牆敗落,枯枝黃草散落一地,有些角落里還長出荒草來,一切都顯得那麼荒廢。
自從搬到鎮子里去住,把祖宗老爺的牌位,也都「請」到那邊去拜之後,多年沒有回來了,吳晨只覺得老寨子,比記憶中要破落了許多,空間也小了許多。
幫著老媽在一樓狹長的大廳里,擺上各種香燭,這張老舊的八仙桌上,滿是歲月的留痕,迎面的牆上,也是常年被煙燻得發黑,邊上還掛著半張殘破的畫,是九十年代初那種印制的古典美人圖,可惜只剩下一半身影,歪歪斜斜的掛在那邊。
吳晨對那桌子比較有興趣,趁著老媽在忙活,就仔細瞧了一下,見那桌子也只是普通木頭,一條腿已經殘破不堪,沒什麼看頭,就上了二樓。
在他記憶中,這里曾經滿是各種老舊的東西,因為他爺爺當年是根正苗紅的赤貧分子,人又最是老實巴交,有一陣子,村里把繳上來的東西,都堆放在他們家,後來又如數把值錢的物件還給了組織,只剩下一些破書破畫的,為此還被女乃女乃埋怨了一輩子,得虧她當年偷偷藏了兩個袁大頭,否則什麼都沒落下。
「小晨——你在干啥呢,搞得都是灰!」老媽的聲音在下面響了起來,原來吳晨在二樓翻檢那堆破書堆時,樓板老舊,灰塵都掉了下去。
「呵呵,沒什麼,翻看下以前的老東西。」吳晨說著話,從破爛堆里面扒拉出一捆書籍來,一看全是四五十年代出版的那種革命書籍,還有一些農業科普雜志,他沒什麼興趣,被嗆了兩口就丟到一邊,激起更大的灰塵。
書籍下面又是一捆東西,卻是當年的書信,上面的郵票,大都被吳晨在小時候就剪走了,留下一個口子,再往下是一個發黃的蛇皮袋,上面隱約還有尿素二字!
吳晨扒開袋子來看,里面卻有一卷畫,立軸都有些破爛不堪了,上面沾滿了灰塵,吳晨也無暇細看,抽出來稍微抖了抖,也不敢太用力,放到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