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隊伍經過蕭遠山、袁立秋和歐元陽重手治理後面貌一新,衙門的一些陋規常例被取消,作為補償朱炎大大提高了衙門吏役的待遇,百姓和一干吏役皆大歡喜。
他還花費巨資在縣城興建許多公益設施,到處都是新建的建築,擴建的城區不到兩年就被填滿,城內每天都百商雲集,水陸交通不絕,繁華富庶程度堪比江南。
朱炎的施政大大地觸動當地士紳的利益,因而常常被人告到省、府衙門,不過巡撫大人對他格外照顧,他手里有錢又舍得打點各級上官,特別是他的岳父丁大人升任大理寺丞,隱隱然將他當作自己人,有這樣的背景和靠山,本省官員對他的態度有所轉變,變得客氣許多。
經過三年治理,秋垣縣大治,民豐物阜,百姓富庶,縣衙稅收劇增,治安案件劇降,縣里流民紛紛入籍,縣外流民紛紛歸附,人口數量增加了兩成多。
按朝廷的制度,知縣任期為三年,三年任滿後考滿優異的可以升遷,然而實際執行中並不一定如此。
立國以來,第一次便能如期升遷的州縣長官是少之又少的,總要再到其它州縣再去做三年,甚至更長的時間才可以升官,朝廷公卿重臣亦沒有一個從州縣官起家的,這幾乎成為一個定律。
朱炎第一任任滿後因為考績出色,居然順利升遷了,此為本朝官場近十數年來僅有。
朝廷對官員有一套相當完備的考核和考察制度。
各州縣長官自己被知府考察,而他們也對自己下屬的佐雜官進行考察,每月州縣長官將對下屬佐雜官的考察情況上報知府,知府則按季將對所屬州縣長官的考察情況上報到省布政使,省布政使司每年匯總本省所有在職官員的考察材料。
每隔三年省巡撫會同巡按御史一起,對本省所有官員三年來的情況進行總甄別。
除了考滿的考語為上上等外,朱炎在任期內立下了一大堆功勞,按朝廷慣例,立了功勞可以抵過,累滿三件功勞可以加一級。
他立的功勞,即便按立功五次加一級的最高標準,亦足以加級無數。
當然,這也只是一個方面,實際上影響吏部授官的最重要因素,是皇帝本人對當年的應兆秀才一直格外關注。
而那批人中,目前為止,仍然只有朱炎考取進士做了職官,所以,皇帝每年總會親自調閱他的考績御覽,曾朱批可免回京銓選擢升。
各方面因素綜合在一起,吏部打破慣例升任他為遲平州同知,直接上任。
接到任命文書,朱炎並無絲毫升官的喜悅,知縣是地方正印首官,同知雖然在品秩上上升了一級,但卻是個佐貳之官,就像一縣的縣丞,等于是個閑職,是個做受氣包子的官,顯然朝廷有人看不慣他升得過快,采取這種明升暗降的辦法來打壓他。
遲平州是個什麼樣的地方,朱炎不但從邸抄里看到過,而且泰平門的探子也將遲平州的情況詳細地匯報給了他。
那里屬秋垣縣西北的鄰省,地理環境惡劣于秋垣縣數倍,是山區與丘陵的交匯地帶,位置更加偏僻,土地極度磽瘠。
百姓生活極端窮困,連年天災**,人們流離失所,據說那里外來的流民人口超過戶籍人口一倍還多,因而治安混亂、凶案連連,最可憂的是白蓮教在當地的勢力異常龐大,蠢蠢欲動,隱隱有起兵造反的跡像。
這些都還不要緊,最要命的是,現任遲平州知州張真是一個極為剛愎自用之人,是出了名的性格暴躁,殘酷刻薄,刁難下屬的酷吏。
若非因遲平州實在是太窮,太亂而無人願意到那里做官,張真絕對坐不長知州的位置。
不難看出,強壓吏部調朱炎「升任」遲平州同知的幕後之人,正是想利用這個機會打擊他,使他無法延續優異的考績,甚至于在任上犯錯,引禍上身。
前來秋垣接任的人名叫廖佳仁,據泰平門的情報,此人為早兩科的同進士出身,做過兩任知縣,因為為人木訥,不善逢迎而一直得不到升遷,此人在他縣為官的時候還算清廉自守,但性格軟弱,御下不嚴,常常受縣衙一眾吏役擺布。
其實,現在的秋垣縣富庶遠近聞名,秋垣縣正堂位置早成為肥缺,本來這樣的肥缺是萬萬輪不到廖佳仁,只是由于爭奪的各方斗得太激烈,吏部哪一邊都不願意得罪,于是這個沒靠山的好好先生便撿到個現成的大便宜。
廖佳仁雖然木訥軟弱,但並不太笨,他拿到吏部的任命文書後,立即星夜兼程,提前半個月趕到秋垣縣,到了秋垣也不講上任的排場,悄悄地拜訪朱炎。
他也曾做過功課通過各種渠道了解朱炎,知道朱炎是一個愛民如子的人,他料定朱炎既然將秋垣治理如此出色,必定不願走後被人破壞。
他的算盤是,秋垣縣本來就治績優良,他只要能守住三年任期,必可借此東風實現多年來升個一兩級職官的宿願。
守成之策最好的辦法,就是向朱炎討教治縣之術,並且求他將心月復的得力人手留下來幫他,而朱炎多半會同意,這樣他只需做一個甩手掌櫃就成了。
朱炎見廖佳仁說得誠懇,以前沒有什麼劣跡,最主要他的確不願自己花大力氣治理得好好的秋垣縣,在他離開後,被接任者迅速破壞掉,便和錢文功、莫顯達商量,懇請兩位師爺留下來做廖佳仁的幕佐。
畢竟遲平州同知只是任佐貳官吏,要不要師爺都無所謂,而且遲平州偏遠窮困,局勢不穩,朱炎不願兩位年紀漸長的老師爺同他一起去那種地方吃苦受累,擔驚受怕。
三班衙役方面蕭、陰、歐三人已經培訓出了幾個不錯的接班人,能夠放得下心來,有錢、莫兩位師爺幫忙照看,縣衙應當能夠照老樣子運轉下去,錢、莫二人考慮了數天,終于答應下來。
廖佳仁聞訊後大喜,自然對朱炎千恩萬謝,他以前做官時,老吃下面師爺、文吏、皂隸的虧,做官實在做得憋屈。
這一次他打听清楚,據說朱炎能治理好秋垣縣主要得錢、莫兩位師爺之力,今後有這二位繼續輔佐,他覺得底氣也足起來,同兩人見面之後十分客氣,奉若師長。
接下來的十幾天里,朱炎每天指導廖佳仁如何按秋垣縣獨特的方式處理公務,如何對付狡獪的吏役人等,如何同本地的縉紳名流打交道。
最重要的交盤方面,他做的縣庫、官倉等帳目十分清楚、嚴謹,雙方沒花多少天就交割完畢。
吏部下給朱炎的調任文書為八月初一離任,九月十二日到遲平州上任。
離任這一天,朱炎不想驚動鄉親,計劃趁一大早悄悄起程,為此他和丁柔雲、蕭遠山、袁立秋、歐元陽提前一晚做好準備,只攜帶一些簡單的隨身物品。
但是縣城百姓知道他要走,竟然提前一晚將他暫住的官驛圍個水泄不通,挑燈輪值在門前守了一夜。
同秋垣百姓依依惜別之後,一行人踏上北上的路程。
出秋垣縣境往北要翻越一座山脈,山脈中最險要的地方叫做青龍嶺,山勢高聳入雲,當地人諺語雲︰
青龍嶺,連青雲,天無三刻晴,地無三寸平,人約三日後,命掛閻王心。
說是的這里的氣候變化極大,而且山路非常崎嶇,盤山繞嶺,險峻無比,兩座山頭之間可以對話,但是見面卻要走上三天,從青龍嶺經過,就像將性命交在閻王爺的手心,留不留得住全看閻王爺的心情而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