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行者 第十六章︰月老紅繩(4)

作者 ︰ 收割天下

見到左忠堂低下頭,沒有反駁,蘇靜便接著說道︰「其實,每一次你快到放假的時候,老娘都很緊張。因為老娘知道,不管什麼假期,終究要過去的,緊接著所要面臨的,就是你下一學期的費用。如果老娘沒有準備好,老兒子就算再能闖蕩,終究會牽涉不少精力。一旦你把心神都放到了掙錢上,學業也就耽誤了,若真那樣,老娘的心願還怎麼實現,老兒子將來的前途又怎麼辦?」

說到這里,蘇靜的臉上現出堅毅的神色,隨後她說又道︰「老頭子把你們哥倆扔給了老娘,老娘無論如何都要把你倆安置好了。」

「這些年真格的苦了您,唉,假如我不考大學,現在應該能掙錢了,您也就不用這麼辛苦,而哥哥更不用」

蘇靜擺了擺手,示意左忠堂不要說下去,緊接著她話鋒一轉,說道︰「咱們家沒有幾畝地,除掉一年的農業稅,以及來年的種子化肥錢,根本就所剩無幾,所以每年農閑的時候,老娘都要出去打工。」

左忠堂心頭涌起濃濃的愧疚,他長嘆了一口氣,沒有接話。

蘇靜慈愛的看著左忠堂,嘆道︰「老娘的身子骨一年趕不上一年,所以出外打工,越發的不好找工作了。就拿今年來說,老娘到了勞務市場,合計著做個保姆什麼的,結果人家都嫌老娘歲數大,不肯要。沒辦法之下,老娘只好回來了,本以為你下半年的費用湊不了多少,沒想到老周家的羽毛廠開張了。我娘去了好幾次,終于讓老周家兩口子開了口,給了老娘一個做飯的差事。」

左忠堂臉上一陣發熱,雖然心里覺得很不舒服,但他知道,老娘到周家去干活,其實她比自己還要難堪。

蘇靜模了模自己的傷腿,回憶著說道︰「今天,干活的工人比較多,到了中午,大家肚子餓了,都嚷著要吃飯,我端著一大盆水,一時著急,不小心就滑到了,唉,也算是該著,那盆水正倒在了自己腿上,真是該著噢!真是該著噢!」

她接連重復著最後那一句話,也不知怎的,左忠堂隱約感到事情的真相並非如此,不過,眼下老娘既然這麼說,他也就姑且听了。

「我今天在回來的時候,看到周穎坐在奧迪車上,她是不是回娘家啊?」左忠堂心不在焉的問道。

「哦,原來你看到她了。是的,她和她的女婿一起回來的。呵呵呵,那個叫曹猛的小伙子,我今天可看的很清楚,他一點都比不上我老兒子,呵呵呵!」

蘇靜眼楮發亮,語氣中透著自豪,覺得自己的兒子誰也比不上。

左忠堂心中苦笑,暗道︰「天下的父母如出一轍,怎麼瞅都是自己的骨肉好。

「老娘受傷的時候,周穎看見了嗎?」左忠堂心有不甘的問道。

蘇靜依舊沉浸在自己兒子亮堂堂的光環中,听了左忠堂的問話,順嘴答道︰「哦,那時候她剛進到廠里」

忽然她意識到了什麼,趕緊改口道︰「不是的,她是之後才來的。今天多虧她了,挺著個大肚子,竟然還叫人去通知你老舅。唉,其實這姑娘心地還真是不錯的!」

左忠堂腦袋里「嗡」了一下子,不自禁的眼前浮現出周穎懷孕的模樣,暗道︰她才結婚一個多月,怎麼就挺個大肚子了呢?

蘇靜見到左忠堂忽然像失了魂似的,立刻明白自己又說漏了嘴,不過,話一出口,無法再更改,沒奈何之下,她只好說道︰「其實,人與人之間的緣分月老早就安排好了,那一根小紅繩啊,該系誰系誰,想解想系都是由不得人的。唉,既然人家都已經結婚了,挺著大肚子也好,麻溜兒的身板也罷,都和你沒半點關系,老兒子,你還是看開點吧!」

左忠堂漠然以對,說道︰「我早就看開了,早就看開了……」

這時候,蘇靜忽然听到院門處有響動,于是捅了捅有點發呆的左忠堂,說道︰「老兒子,你去看看,是不是有人來了?」

左忠堂凝神听了听,果然有人在敲大門,于是他點了點頭,走了出去。

走在自家院中的甬道上,左忠堂心潮起伏,想起周穎和自己相處的一幕一幕,以及她現在挺著大肚子的模樣,一種受騙的感覺油然而生。

有時候距離確實會產生美,但大多的時候,距離會產生一種情感上的挪移。再相愛的人,一旦分隔多年,那種兩地相守的折磨最終也會化作黯然分手的動力。

左忠堂木然的來到了大門前,撤除門閂的時候,他竟然忘了問是誰。然而,隨著大門的緩緩打開,一個人影赫然出現在他的面前,不禁讓他更加錯愕了起來。

「怎麼是你?」左忠堂恢復常態之後,看著周穎隆起的小月復,淡然地問道。

月光映著白雪,在周穎臉上劃過一道憂傷的神色,她朝著左忠堂點了點頭,問道︰「嬸子的腿好些了嗎?」

左忠堂把著門框,嘆了口氣,隨即問道︰「她的腿到底是怎麼燙的?」

說話的時候,左忠堂的眼楮里燃燒著兩團火焰,任何虛偽的辯駁,都會在他眼光的照射下,化為烏有。

周穎避開左忠堂咄咄的眼神,面部表情充滿了虧欠和遺憾,她低著頭,喃喃說道︰「嬸子沒跟你說嗎?」

左忠堂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依然用眼神鎖定著周穎。

「對不起,忠堂,真的對不起!」

忽然之間,周穎竟是啜泣了起來。

左忠堂心如刀絞,若是在以往,他定會把她摟了過來,柔聲相問,究竟是什麼讓她難受,可如今,伊人旁落,他這棵梧桐樹,再也沒有資格讓鳳凰落腳,這怎能不讓他黯然神傷。

哭了一陣之後,周穎似乎得到了某種釋放,她擦了擦眼淚,隨即看著左忠堂,神態決絕的說道︰「你要怪就怪我吧!這事和他沒有關系。」

左忠堂有點糊涂,心想這個他是誰啊?不過,轉瞬間左忠堂就明白了,一股怒火騰然升起,冷冷的問道︰「是他把我老娘的腿燙傷的?」

周穎望著左忠堂朦朧的臉色,忽然之間,竟是有了一絲惶恐,趕緊說道︰「你不要問了,事情已經發生,就算你把他打一頓,那又能解決什麼事情呢?」

「誰說我要打他?老娘含辛茹苦撫養我這麼多年,如今她受了這麼重的傷,難道我還沒有知道真相的權利嗎?」

左忠堂壓抑著沖動,盡量把語氣放平緩,嘆道︰「你曾經是我最親近的人,咱們之間可謂是無話不談。雖然現在你嫁給了他,一切都開始為他考慮,但即使是作為朋友,你也應該跟我說點真話。你放心,就沖著你,我也不能把事態擴大化。」

說到最後面那句話,左忠堂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他在心里反復的問自己,如果真是那個姓曹的雜碎,害得老娘受了傷,我最終能忍耐住嗎?

周穎盯著左忠堂的面龐,神色極是復雜,她嘆道︰你真是這麼想的嗎?

「也許距離在咱們之間真劃開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左忠堂對待周穎的疑慮,發出了一句感慨。

「既然你懷疑我的誠意,那就不要說了。唉,正像你剛才所說的那樣,我知道了又能如何,還能跑過去打他、罵他一頓嗎?充其量也就是暗氣暗憋,與其這樣,還不如不知道的好。」

左忠堂心酸的說道,眼楮里充滿了無可奈何。

「那好吧忠堂,我跟你說實話。」周穎長出了一口氣,接著說道︰「今天在公路上,他和你發生了爭執。我雖然沒有打開車窗和你說話,但在車里我卻告誡他別那樣,就因為這他跟我生了氣,說我還想在著你。我一氣之下,不再搭理他。等到我們回到了爸媽家,他喝了點酒,隨後便跟我找茬,而且越說越來勁,我怎麼解釋都沒有用。他最後干脆去了羽毛廠,說是要找你家嬸子說道說道。我害怕出事,趕緊跟了過去,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等到廠子門口的時候,他已然將嬸子手里端著的熱水扒拉灑了。唉,都怪我,如果我在車里不和他爭吵,也就不會發生後來的事情了。」

左忠堂接連吞吐幾口冬日里冰冷的空氣,強行把沖到腦門子的怒火壓了下去,心中嘆道︰真是可笑之極,在公路的時候,只听到他罵我,我哪里罵過他?

見到左忠堂臉色越發的難看,周穎不禁有點後悔,暗想左忠堂很可能不知道事情的真相,結果經她這麼一說,極有可能勾起左忠堂的怒火。

對于左忠堂早些年暴躁的脾氣,她仍是記憶猶新,念及此處,她不覺在心里升起一陣。

周穎本準備再說點什麼,盡可能抑制住左忠堂的爆發,然而,令她沒有想到的是,左忠堂沉默了一會兒之後,臉色竟然逐漸平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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