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吧,」九娘揮手推開我,眼圈紅的恰如那身衣衫。
「你哭了?」我不驚詫異。
雖然季玉人帶我來得少,可是煙花酒肆的老板娘,金鈴兒隨便能打過三五大漢,時常罵得對面街市關門的名聲我還是知道些許。
皎月潔白無瑕,清清冷冷的月輝灑在屋檐上,又渡在了酒杯中,真是月下美酒兩相宜。
執被子相邀,卻見光輝柔曼,心中為之一動,絲絲軟軟盡然是要化了去。
想來必定是這月兒惹的禍,柔化了她的堅強,帶出了她的溫暖。我不禁揣測。
九娘又是一口滿酒,沖刷著淚痕,「你看,酒哪里有越喝越開心的道理
屋角的小獅子一手提著鈴鐺,一手踩著月輝,正是一派迎風弄月的姿態,也煞是可愛。
大朵大朵的雲層遮住了星芒,月兒偏東,獨掛高空,煞是惹眼。
我看了眼身旁已經醉倒在地的季玉人,又望了望街外寂靜街道。
無盡的黑色如一塊大石般壓在心底。
今夜怕是回不了家了,索性也做個夜醉人好了。
我拉過她懷中的酒壇,一口悶下,說道︰「罷了,罷了,今夜合適飲酒,誰有稀罕做那清醒之人
九娘卻是笑笑,縴細的玉臂,勉強撐著搖搖欲墜的腦袋,時輕時重的吟誦什麼,湊耳細听,盡是一首曲子︰
千杯醉,一笑泯恩怨,清歌一曲罷,無言。
嘆紅塵,風雨路三千,曲未終,人已散,遺世而**,無眠。
……
誰紅線,暗自牽,浮生匆忙客,奈何惹塵緣。
問重逢,是何年,莫笑我,痴人願,繁華落,看驚鴻照影碧水連天。
……
九娘可天生是會唱曲兒的人,就是這暈暈轉轉,也能唱得這般動人,讓我的淚水如城郊東邊的流水,怎樣也關不住,越來越凶。
只能一口一口的喝著碗中白酒,以求快點醉倒。
九娘「哼哧」一聲笑醒,搖搖腦袋,滿身環佩作響。
「它不是纏夢。心理有牽掛的人,它是醉不倒的九娘點著我腦門子,笑道。
我一愣,撲在她懷中求救,「……那九娘,可否告之,怎樣才能醉一場……」
只見九娘懶懶地伸出手,雪白雪白的臂彎便落在了月輝里,舉杯對月,挑手一指,「唔,你要等這山開滿桃花,釀得滿屋子的纏夢香,盛露一杯,能喝得百日醉;等稚兒變了耄耋老翁,煮酒一壺,能喝個千日醉;而他年若隔世……」九娘轉頭看向我,神色定了定,「便如你這般,一夢十年
手中酒杯「 當」一聲落地。
她抿著唇,眼神似乎飄向了遠方,淺淺呢喃。
「我看過很多遍的花開花謝,采過很多甜美或者苦澀的果實,釀過很多種類的好酒,卻只遇見過一個能舉樽共飲的人……」九娘起身,虛浮的腳步左右踉蹌,「那日便是打算用那壇隔世的纏夢挽留他,卻被你誤食。這都是緣啊……這都是孽啊
九娘說著一步三搖頭。
原來我真的曾飲過纏夢,它不是二十年的陳釀老酒,而是隔世離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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