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只為自己爭取幾年自在,沒想到說出了重話傷到了父親,近幾日又與季玉人生出嫌隙,倒也乖覺安順起來。此時便是在書房陪著爹,為他煮茶讀書。秋風襲來,院中樹葉沙沙作響,接著便飄落下三五片。青衣僕人用枯枝扎成的掃帚,清掃落葉,一下又一下,與石板摩擦出嚓嚓聲。
我將爐火小了幾分,保持水溫適中,提壺灌杯,茶香四溢。將杯缽端至案前,又取過墨條將干了硯台又磨了磨。天色漸暗,我便早早的將燭火點上,燦燦燭火飄在爹額跡,銀光閃亮。
「爹,新茶好了,你可要飲一小口?」我軟語相勸。
他緩緩從長長的折子中抬起頭,說道︰「你且擱置,我待會便來用
心知冷茶未必能現在這番味醇,又勸道︰「您喝吧,這些東西,我都見您寫了幾天,不在乎這點飲茶時間
爹被我說的無可奈何,端著茶杯起身走了兩步。我趁機為他整理有些凌亂的桌面。隨意瞟了兩眼,方知爹在為何事憂心。近日祁國議和,朝中大部分主和,小部分主戰。主戰的是太子一派,主和的是皇後一派。動動腳指頭也明白這主站的太子未必主戰,只是想要更多兵權;主和的皇後自然也不知真的主和,而是不願被人分去娘家人的權勢。爹本是看不慣皇後行事強勢,應該還權于子,想要主戰,可是考量天下民生,時下其實還是應當主和。這份奏章里已經將戰、合利弊都分析個透徹,最後一點定論是遲遲不肯下筆。想來爹此時心中也在權衡蒼生與權勢到底哪個更重要。
默默的為他收拾好書桌,又續了一杯茶水,忍不住好奇道︰「爹,你這次到底打算怎麼寫,和還是戰呢?」
爹從茶碗里抬起腦袋,渾濁的眼光打量我幾番︰「各有利弊,為父一時也無法下決定
「若是皇後掌權呢,天下勢必會得暫時的安穩;若是太子得權,是天命所歸。我覺得吧,無論爹寫什麼都容易被人彈劾,不如陳列利弊,讓權者自行決斷
我以為出了個好主意,不想卻被爹訓斥,「女兒家家,跟你娘學學針線刺繡、琴棋書畫便好,這國家興亡與你無關說完便將我攆出門外。
一連多日迂腐不可教化的老爹,不肯再讓我踏進書房一步,我只好拽著彩線與錦布蹲坐在娘身邊,秀針樣兒。至少也要老爹感到安慰些。
娘是溫婉親切的人,初時遇見只當是梳理,原來她不過是內斂不善于交際,細細相處下來,便覺得她雖未有明艷照人的外貌,卻是這般淺色錦服加身後,有著歲月都不忍打擾的嫻靜美好。
「你在看什麼?小心扎到指頭她溫言提醒出神的我。
不提醒到還好,一提醒我倒真扎著自己,鮮紅的血珠子立刻從瑩白可破的皮膚下串了出來,我來沒來得及叫聲疼,娘一把握過我的指頭吮吸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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