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驕陽似火,院中唯一涼爽的便是樹下。一株已經被小三佔了,他是最不待見我跟著他了,索性揚了小臉躺在了另一個樹干上納涼躲陰。
趁著公子休憩,踏月拽著留香也到了樟樹下。留香將手探進胸口,模索。
我伸著腦袋揣測,送出來的會是東大門的油紙雞,還是西市攤間的桐花簪。
九娘不知何時伏在我伸手,與我打賭,肯定是一盒胭脂粉。我搖頭,上個月剛送過,這次應該不會。
熱熱的九娘貼著背際一直這樣附著我,大片的烈陽被遮擋,卻也膩不住九娘這般黏人,只覺渾身上下冒出不少細汗。
正爭辯之際,再見他伸手而出時,堪堪多了一柄樣式普通的短刀。
「留香臉方腦子也是方的麼?哪兒有女孩子短劍的,踏月姐姐肯定不會收,」我說。
「嗯,肯定不喜歡九娘說。
卻見踏月羞澀的接過短刀,歡喜的依偎在他的懷里,臉色羞紅若朝陽。
看來一向精明如斯的九娘也有失算的時候。
見踏月很輕而易舉的就收了留香的短劍,我驚訝一頭栽倒在樹下,一邊失望的唉聲嘆氣,一遍又爬回樹上,端坐好這才發出感慨︰「一把普通短刀,踏月姐姐就喜歡成這樣,這聘禮委實也太輕了些
九娘懶懶的靠著我,評道︰「果然送禮還是看人,喜歡的人便是送野花野草也歡喜
忽然周遭景致倒退,變矮變小,最終與地重合化為一條線,沒有九娘、沒有留芳。
細細軟軟的沙礫,沿著我的腳縫溢了出來,耳邊是一浪一浪的潮水聲,空氣又濕又悶。
他牽著一匹耳邊卡了枚小黃花的白馬在金色的沙礫上留下一串腳印朝我走來,手持一朵嬌女敕的小黃花。
「剛行至路邊,見此花開得正好,想與你來一同觀賞觀賞說著便將小黃花沒入耳邊,後退兩步,點頭贊道︰「果然好看
小白馬打了個響蹄,似乎在埋怨主人夸我。卻不知看著與我一樣耳邊掛著掛著小黃花兒它,心里也不大對付。
「聘禮就是這麼朵小野花?」我摘下耳邊花朵兒,玩賞著,嘟嘴道︰「公子也忒會算計了
他哈哈笑了兩聲,翻身拉我上馬,雪白兒的馬兒,甩甩柔順的鬢毛,邁開四蹄奔跑起來。
蹄噠噠聲中潮水退進,顯露出黑色土地,金色沙灘也褪去,一座座青磚瓦房從地下翻出爬起。
不過片刻,便行至城樓,他縱身一躍,帶我上了最高的屋頂,手臂左右揮舞了一番,問道︰「那朕以天下為聘,可好?」
這一聲「朕」的稱呼,猶如一道閃電劈來,身形一晃,就從房頂摔落。跌過城樓、跌過市集、跌過樹枝上看戲的我們。
耳邊風聲颼颼,一切的熟悉的場景隨著身體的降落,飛快的從腦後竄出,像倒流的瀑布水,流向空中。
我捂著心,似乎問道了焦灼的味道。不禁著急起來,心,沒了,往後該怎麼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