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待作年芳 263︰棄卒保帥

作者 ︰ 非10

夜半時分,桃雲山里一片寂靜,只有零零散散的幾家酒樓還亮著燈火。

「汪!汪汪!」

犬吠聲忽然響起,回蕩在山中。

夜色中,行來了一高一矮的兩個黑影,那行在前頭的嘴里罵罵咧咧的,時不時的便是一巴掌拍打在緊跟在他身側的少年頭上。

「你這死兔崽子,竟然還敢跑!且看待會兒回去我怎麼收拾你!」

「好了爹!你煩不煩啊,嗦死了!」松尾皺眉捂著耳朵,一副苦受煎熬的模樣,心里的想法也已經從開始的忐忑不安和害怕挨揍,演變成了揍就揍吧,只要別再讓他嘮叨就可以了的自我放棄,破罐子破摔的心態。

「嘿!你還敢嫌老子煩了!」松尾他爹簡稱松爹一听這話立馬就拉下了臉,擼起袖子作勢就要揍人。

松尾早有預料,發揮了多年來逃奔的優良經驗,拔腿便跑,如同一只敏捷的狼崽子。

松爹見狀厲聲喝道︰「快給我站住!」

「我又不是傻子!」

父子二人的聲音回蕩在夜色中,犬吠聲也漸漸停歇,只時不時地會應付的叫上一兩聲,大許也是習慣了他們深夜而歸,又並非是有著不良企圖的賊人,覺得叫起來也沒什麼意思,委實無趣。

不管是潛力還是先機都佔盡了優勢的松尾,搶先了不止一步回到了望月凝。

等他回了房間喝了杯茶,泡了個腳,悠哉悠哉的半躺在床上,才听得有人上樓的聲音。

松爹黑著一張臉氣勢洶洶的上前推門,卻發覺門已經被人從里頭死死的閂上。

「快給老子開門!」

松尾斬釘截鐵的聲音從房里傳出,「不行!」

松爹狠狠地踹了一腳房門,怒吼道︰「你這個兔崽子。我今天總算知道我養了個白眼兒狼——你想凍死老子是不是!」

松尾假笑了兩聲,「爹,現在都五月了,哪兒還能凍死人啊!」

松爹聞听被識破,沒能成功的嚇住他,這才口氣稍善地商量道︰「那你說,怎樣才肯開門!」

「你保證不打我!」

秉著好漢不吃眼前虧的原則,松爹一咬牙便答應了下來,「好,我保證不打你——快給我開門!」

「真的?」

「真的!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松尾默了一默。有些猶豫地道︰「可是爹,你真的不是一個大丈夫」

「!」松爹一時無言以對,只得躲開這個話題。「被廢話了,你到底開不開門!」

松尾慎重地考慮了一會兒,才起身去開門,一本正經地道︰「看在父子一場的份上,我就勉強信你一次好了——」

可門一開他就後悔了。覺得自己考慮的還是不夠慎重。

「哈哈,看你這下怎麼逃!」松爹一把將他捉住,笑的一臉猥瑣。

松尾極力掙扎著,不甘心的道︰「你這是言而無信!你這樣做是會給我的童年留下陰影的,會影響我的成長!」

「得了吧你,你的童年早就過去了!」松爹瞥了他一眼。將他丟到了床上,自懷中取出了一枚血紅色的藥丸,道︰「快吃了吧!」

「今日是十四?」松尾臉色有些發白。

「不然我這麼急著把你揪回來干什麼。還不是怕你受罪嗎!」

松尾聞言低下了頭,「爹,我不想吃——」

「說什麼傻話!」松爹臉色一整,將那藥丸遞到他眼前,道︰「快吃了它

松尾盯著那枚藥丸。眼楮有些發紅,「爹。我不想再讓憑兒姐姐她們受苦了

松爹坐在床邊,嘆了一口氣道︰「這都是沒辦法的事情,長老有預言你會找到聖女後裔——你是族里的希望,可不能再這麼任性下去了,憑兒她們生來便有自己的使命,你不用想這麼多

松尾驀然搖頭,眼神翻涌,「爹,上次在密室里你和族長爺爺的談話我都听到了!一百年前月族族長是被活活燒死的,所以我們族里的人才有了報應!我們本來就欠月族人這麼多,現在還要憑兒姐姐她們每個月以血煉藥來壓制我們的蠱毒,這對她們太不公平了!」

「你!你竟然偷听我和族長的談話?」松爹覺得這個問題很嚴重,憂慮重重地道︰「我是怎麼教你的,做人要坦蕩蕩,不能干這些偷偷模模的事情,如果你真的想知道大可以問我,雖然我不會告訴你,但是偷听從本質上來說,它就是不對的!你明白嗎?」

「爹——」松尾嘴角一抽,「重點好像不是在這里吧?」

松爹一怔,遂道︰「既然你都知道了,那爹也不好再瞞你,一百年前的事,的確是族長誤信了族中的叛徒,才釀成了那場悲劇。咱們也的確欠月族良多,但是與其在這里愧疚,倒不如先解決眼下的問題——找出聖女後裔

「那然後呢,繼續讓聖女為咱們尋藥是嗎?她們若是知道了當年的事情定會覺得,覺得是在為仇人賣命吧?」松尾低垂著頭,口氣有些羞愧。

他的話雖然是不好听,但也算是屬實,松爹沉默了一會兒,方道︰「族長說了,只要能找到這一代的聖女,事情便會出現轉機——雖然具體是怎麼個轉機他也沒有跟爹明言,但爹相信長老的預言定是不會出錯的

族長沒說的是,長老的預言里還稱,這一代的聖女,會是月繆族長的轉世之體。

解鈴還須系鈴人,當年的詛咒是她所下,自然還得需要她才能解除,而尋找那解藥,比登天還難自然不必多說,不然也不會一百多年也沒有找到了,且解藥也只能解除個人身上的蠱毒,無法徹底去除谷中的詛咒,只要詛咒還在,找到解藥,也不過是治標不治本罷了。

所以族長口中的轉機一說,便是由此而來。

而這個轉機,連他自己也不能確定能有多大的幾率,唯今之計,只有先找到聖女後裔才能計劃之後的事情。

不知過了多久,松尾終于熬不住困意,趴在松爹的肩上沉沉地睡了過去。

松爹將他放到床上,蓋好了被子。

將那粒藥丸塞進了松尾的嘴里。

靜坐半晌,他才嘆息地道︰「爹這麼過來了大半輩子,倒也覺得沒什麼了,但爹不想讓你一輩子都受這種苦。月族的聖女,爹無論如何也要找到

松尾在夢中似有所覺,已稍顯英氣的眉毛微皺著——

是夜,蘇燁同武平年、曲向千兩位副將在營中商討作戰事宜。

武平年望著案上模擬戰局圖的沙壘,聲音有些急躁,「按理說咱們遞過去的急報早該在十多日前就抵達京中了,信上將情勢也說得一清二楚,可朝廷沒派來一兵一馬也就罷了,竟連糧草也沒個音信——」

武平年是去年新提拔上來的,不過是二十有一的年紀,未免有些年輕氣盛,可第一次出征國公島便出師不利,且軍營里的糧草也因半月前的一場大火毀去了大半,加上西寧接二連三的突擊,幾乎已將他最初的銳氣給消磨光了。

蘇燁抬起頭來,五官越發的深刻剛毅,眉目間略帶倦色。

「此事朝廷自有安排,你若再如此靜不下心來,只會對戰事不利

武平年聞言心中不服︰「再過幾日只怕連糧草都供應不上了,還談什麼作戰,將軍難道不知道士兵們暗下是如何議論的嗎?大家都在說朝廷打算棄卒保帥了——」

「放肆!在將軍面前休得胡言!」曲向千皺眉呵斥道。

武平年聞言憋了許久的郁氣一股腦兒都沖了上來,黑著臉道︰「你沖我發什麼火,事實都擺在眼前了,朝廷的態度亦再明顯不過!八成是怕別國趁機攻打王城,便將主力都留下全力保京,卻讓我們自生自滅!在這拿性命來抵擋西寧狗賊!」

蘇燁聞言臉色漸沉,怒聲道︰「來人——武平年目無遵紀,散播謠言、霍亂軍心,拉出去軍法處置,杖責一百軍棍,以儆效尤!」

「是!」

「你!」武平年氣極,雙手握拳,對蘇燁怒目而視。

從小培養出的軍紀,令他強忍下反抗的意識。

只是又在心里對蘇燁添了一層不滿。

「屬下倒要看看,再過幾日,將軍還怎麼來堵悠悠眾口!」

蘇燁揮手示意,肅然道︰「還不將人拉下去!」

待武平年被押出去之後,曲向千才面帶難色地欲言又止,「將軍——」

「曲副軍是覺得我做錯了嗎?」

曲向千搖頭答道︰「屬下並無此意,武副將他確實太過心浮氣躁,是該給些教訓了,若連將領都如此,下面的士兵們的狀態也只會越來越不濟,將軍的做法很明智

蘇燁一笑,沒有多言。

「屬下憂心的事,也是武副將他方才提過的——」曲向千微一皺眉,「先皇駕崩,太子殿下先前也不怎麼過問國事,許多事情恐怕都缺乏經驗,現下朝中竟也不知道是怎樣的情勢,現在這里的情勢又是十萬火急,朝中卻連個明確的態度也沒有,委實讓人無法安心啊

蘇燁不置可否的道︰「棄卒保帥,非一個心懷天下之人所為

蘇家要追隨之人,也決不能是目光短淺,只顧眼前之人。

所以,他選擇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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