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待作年芳 298︰我也沒事

作者 ︰ 非10

「口出狂言!」車夫抬掌擊向她,邊呵斥道︰「齊眉,還愣著干什麼!還不快將這個叛徒拿下!」

還維持著一開始的姿勢,女子靜靜地倚在石柱邊,眉間的矛盾越發深刻。

勁烈冷颯的掌風朝著香杏的面門襲來,帶起的掌風將她腮邊的發絲都沖散了開來,卻見她既不擋也不躲,只直直地立在那里,一副等死的模樣。

「眉兒姐,欠你的香杏唯有下輩子再報!」

掌力逼近,香杏提高了聲音說道,本該清晰無比的聲音卻被掌風震的有些破碎支離。

齊眉聞言心下一驚,她驀然轉頭見此情形,被嚇得花容失色。

她連忙屏息,指間飛出幾枚銀針,破過那無形的掌風,沖入了那車夫的胸口處。

「 !」

霎時間,掌風盡收,那車夫被回震向了身後的石柱上,跌落在地,生生將那石柱撞出了幾道裂痕。

「你!你竟也」他不可置信地瞪著齊眉,胸口處令人窒息的疼痛感迫使他再也開不了口。

很快,他的臉色便被人的慘白所覆蓋。

「噗!」

一口黑血自嗓中噴涌而出,濺入香杏的裙擺上,了無痕跡。

齊眉走到香杏面前,緊緊地盯著她,目光寒且迫人。

「眉兒姐,對不起——」

齊眉忽而抬手摑了她一巴掌,響亮的聲音在周遭回蕩。

她咬著牙道︰「竟然以死來要挾我,好,很好!」

如果她出手再晚一點,後果不堪設想

香杏眼圈微紅,對她展開一個笑。

「你若真的不幫我,那我橫豎也躲不過一死,倒不如這樣死的痛快一些況且,我知道你不會不管我的——」

「你糊涂啊!」齊眉又氣又無奈,「就算躲過今晚。你以為首領會這麼輕易的放過你嗎!難道你下輩子就要過著亡命天涯的日子嗎?」

香杏仍舊是笑,「亡命天涯我也認了!我們哪一日不是在刀尖上舌忝血?我手上沾染的罪孽太多了,我不想再過這種良心不安的日子了眉兒姐,不如我們一起走吧?」

「我不能走齊眉斷然搖頭,「我跟你們都不一樣,塔蘭首領他對我有再生之恩,我不能這樣一走了之

香杏也是料到她會這樣說,也不再勸,點頭道︰「既然如此,你回去便跟首領說我背叛了組織。凌寒為阻止我而被殺——就說我已經死在了你的手上

齊眉嘆了口氣。「也只能如此了。東西呢?」

香杏聞言這才將懷中一卷棉帛交給了她。

齊眉展開來看,松了口氣。

有了這個東西,塔蘭該是不會起太大疑心。

那棉帛上所勾勒的線圖和標記著的營點,正是一副縮略的王城最新調動的布軍圖。

齊眉將東西收了起來。問向香杏道︰「那你打算去往哪里?」

「回西寧

「回西寧?」齊眉一臉的憂色,「回西寧必要經過西磬江,此際兩軍交戰,水路管轄極嚴,中間也有王爺的探子,若是被發現了後果不堪設想!」

「我會小心行事的香杏轉過了身,望著茫茫夜色輕聲地道︰「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想著離開以後要去什麼地方才好,直到那時候我才發現。除了西寧我好像哪里都去不了,哪里都不想去

齊眉深知她的過去,听到這里嘆氣道︰「可這麼多年過去了,人可能都早已經不在了

香杏卻固執地搖頭︰「就算不在了,我也要回去看一看——

子時三刻。

空中忽然炸起了幾道響雷。震耳欲聾,將許多睡夢中的人都驚醒了過來。

「爹!」

蘇葵驀然從床上坐起,汗水濕透了後背,瞪大的眼楮中滿是恐懼。

剛才那是夢嗎?

她睡過去了多久?

她為什麼覺得自己睡去了很久很久?

她又是怎麼睡過去的!

她不是該在華顏宮里嗎

剛才是究竟是噩夢還是她昏睡期間所發生的事情!

她分不清楚

房中未點燭火,漆黑一片,忽而亮起了一道閃電,照的整個房間亮如白晝,只一瞬,又陷入無邊的黑暗之中。

蘇葵喘著大氣,心中的恐懼達到了頂點。

她慌地掀離了被褥,跌跌撞撞地下了床去,卻因動作太急而摔落在床下。

睡夢中的小小花被驚醒了過來,見蘇葵踉蹌不已的沖出了房去,忙地拔腿追了上去。

「嗷呦!」它不明所以地看著張皇不已的蘇葵,想攔住她,可見她雙目空洞的模樣又唯恐一不小心會傷到她,只得緊緊地跟在旁邊。

主人該不是在夢游吧?

隨著雷聲,陰沉的天空中終于開始落起了雨,一顆一顆的雨珠砸在青石板上,好比黃豆大小。

一個時辰前,慕冬將蘇葵送了回來。

大致了解了事情的經過,知道蘇葵沒事,華顏應也出不了城,蘇天漠便放下了心來。

由于是對蘇葵上回跟他提過的‘計劃’心有余焉,趁著這個機會跟慕冬詳談了一番。

直到子時夜半,二人這才從書房中走了出來。

慕冬並未直接離了蘇府,而是去了棲芳院。

肖裴跟在他身後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比如說,大半夜的去人家姑娘院兒里是不是有些不妥諸如此類的

可慕冬一臉的無感又讓他無端覺得自己的想法很齷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

卻不知慕冬現下正在琢磨著有關眠毒一事。

眠毒不止會令人出現昏睡的狀態,其外還有一個副作用。

就是服用了眠毒的人,會在昏睡期間不停的做噩夢,放大人內心的恐懼,故又稱‘夢魘’。

之前為防華顏受夢魘折磨,在扎針之前,是必得給她喝上一碗特制的安神湯藥,便會一閉眼就不知事,一覺醒來根本不會記得起做過什麼噩夢。

可蘇葵——

慕冬忽然想起那一年,他日日被強行灌下眠毒的日子——

閉眼便是最不願看到的畫面。如何掙扎都全無用處,只能任由夢魘肆虐,無處可逃。

「陛下,落雨了

肖裴覺察到雨點墜落,忙地提醒道︰「不若改日再來看望蘇小姐吧?」

慕冬卻好似沒有听到他的話。

肖裴噎了一噎,見雨勢增大,總不能任由慕冬這個主子這麼淋著,只得道︰「那屬下先去要把傘來!」

見慕冬仍舊無視著他,肖裴倒也習慣了,不去糾結這個。正打算轉身。卻敏銳地覺察到有人在靠近。

且听這凌亂的腳步聲絕不像是夜里巡邏的下人。

他頓足朝著聲音的來源望去。卻見雨幕中有披發赤足的女子疾奔了過來,身後還跟著一只像狗像狐又像虎的大東西!

肖裴被這始料不及的情形給嚇了一跳。

蘇葵全身都已被雨水濕透,長發濕成一縷一律地貼在肩背上,雪白女敕幼的腳上不知在哪里劃上的傷口。正潺潺地冒著鮮血,鮮血被雨水沖洗干淨,卻又再次冒出鮮紅的血珠來。

慕冬見狀心口一緊,見她神色匆惶大抵猜到是受了夢魘的影響,幾步上前,握住她的肩頭道︰「先冷靜冷靜——」

蘇葵此刻哪里還分得清是在現實還是在夢中,乍然一看到慕冬,猶如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她仰起臉看著他,滿臉的淚水。眼中是一望無際的患得患失,語無倫次地問道︰「殿下!攸允是不是帶兵攻城來了殿下你有沒有看到我爹?」

她只記得,在軍馬繚亂之時,戰火忽起間,她失去了最重要的人。好多好多,多的她數也數不過來。

慕冬來不及去追究她無法改口的稱謂,和‘唯恐天下不亂’的言辭,只安慰道︰「放心,他沒事

肖裴在一旁徹底傻了眼。

這柔的幾乎可以化成水的口氣,真的是出自他家主子嗎!

「那我哥呢,還有小涼小紅他們——」

不及她說完,便又听慕冬篤定的話語在她耳畔響起,帶著令人安心的力量,「他們都沒事

可是她明明看到他們

眼前再度閃過慘烈而又血腥的畫面,蘇葵無神的眼中開始滾落了大顆的淚珠,削弱的身子瑟瑟發抖,她定定地看著慕冬,聲音滿是不確定的詢問道︰「那你也沒事對不對?」

慕冬聞听,忽而整個人都怔住。

她的潛意識里,是將他列入了最擔心失去的人的行列中去了嗎?

不及去考慮其它,只這一個模糊的認知,便已經填滿了他冰涼的心房。

沒有等到他的回答,蘇葵眼里的恐懼越發鋪天蓋地的濃厚。

可不待她再發問,整個人已被擁入了一個寬闊而溫實的懷抱中去,為她阻去了一切的風雨。

這個令人安心無比的懷抱,散發著上品龍涎香的淡香,讓惶恐的她無比貪賴。

久久,才自頭頂傳來一道聲音——「我也沒事

想過來看一看蘇葵是否轉醒的蘇天漠,步行至此,便驀然瞧見了這麼一幕。

靜默半晌,終究也只能皺眉長長地嘆了口氣。

一陣勁風刮過,吹散了暫時駐留在樹葉上的雨珠,簌簌而落,砸在慕冬的腳下,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水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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