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冬當日承諾的是只她一人,她雖未報什麼希望,但也確實將他那句話好好的放進了心里去。
故這些日子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氣性——
她曾經一度想去質問慕冬,既然做不到為何又要說的那麼好听?
可想法一出便被她自行扼殺了,畢竟,她自己都沒有多麼堅定的信心真的要入宮去,又有什麼理由去要求他履行一個單方面的承諾?
想到這里,她不禁有些失神。
「蘇小姐,可是覺得明礫冒昧了?」範明礫看了眼蘇葵的臉色,一臉小心地問道。
史紅藥看不得她這副無辜的表情——一口一個可覺得我唐突了,可覺得我冒昧了,你既知道自己唐突又冒昧卻又非要提出來,這不是沒事自找難看嗎?
可偏偏她生的這副柔弱無害的面容,一般人又狠不下心來令她難看。
蘇葵頓了頓,還是道︰「說來我同範小姐這還是第二次踫面,彼此之間還不熟識,而我自認又無什麼過人之處可以令範小姐如此屈稱,故這句姐姐我實不敢當
史紅藥眼中泛起了笑——她雖猜到蘇葵也對這位範小姐沒好感,但听她這麼讓人挑不出刺來的婉拒了,還是覺得莫名解氣。
範明礫是沒料到蘇葵會這麼說。
雖然話說的極軟的,但還是叫她覺得有些下不來台。
旁邊的幾位小姐聞言也面面相覷。
這回出來,她們多少也感覺的到,範明礫約她們出來不過是個陪襯,主要還是要跟蘇葵處一處關系才對,可現在看來,這位蘇小姐似乎不怎麼想領她這份情。
「蘇小姐謙虛了範明礫眼中略帶了失落,強笑著道︰「明礫雖是才第二次同蘇小姐見面,但卻早听聞過蘇小姐的美名,也早存了欽慕之心,故方才才一時未顧其它既蘇小姐覺得明礫不夠資格。那明礫便也不好強人所難
這話說的!
史紅藥怪笑了一聲。看向亭外。
說的好像是認錯似的什麼叫話里藏著軟刀子,這就是。
只是這事她一個旁人插不上嘴。
光萼在一旁將範明礫這句話听完,也不禁撇了撇嘴——她起初還覺得範明礫文弱乖巧,現在看來真是人不可貌相,這不是擺明了讓小姐下不了台嗎?
蘇葵聞言眼底才略有變幻。
看向範明礫,她笑意不達眼底︰「範小姐言重了——我絕無看輕範小姐之意
史紅藥听她像是要服軟道歉的節奏,頓覺這不是蘇葵慣來的作風。
果然蘇葵頓了頓,又道︰「听聞範小姐生母範夫人乃是君姑姑的堂妹,想來定也見識頗廣,眼界不凡——做人勿要妄自菲薄的自勉之理。令堂竟不曾教過範小姐嗎?」
是順著範明礫那句話給說了下去。
史紅藥聞言一時沒轉過來彎兒,想明白了蘇葵的意思之後。再看範明礫那不知如何接話的模樣,方竭力忍著笑。
看她怎麼答?
這下就要讓她嘗一嘗什麼叫搬石頭砸自己的腳是何種滋味——
範明礫垂頭咬著下唇,一副受屈的模樣,讓人望之心生憐惜之意。
「蘇小姐此言未免差矣範明礫身後的一個身披狐裘的女子出了聲,頗有些忿忿不平的意味︰「範小姐方才的提議又無惡意,蘇小姐不願答應便罷,又何苦說出如此讓人下不來台面的話。蘇小姐如此咄咄逼人的性子,是也不知令堂如何教導的?」
蘇葵抬眼望她,確定是個不曾見過的,女子生的濃眉大眼,鼻梁較高,皮膚也不甚白,眉宇間是女子少有的英氣。
這副長相和口無遮攔的性子倒是讓她憑空想起了一個人來,向珍珠。
不待蘇葵答話,史紅藥便出聲了。
方才是蘇葵同範明礫說話她不好插嘴。但現在範明礫既是有人開始幫腔,她自然也不能讓蘇葵這邊輸了氣勢。
她一沉聲,斥道︰「什麼叫做咄咄逼人?是誰先讓誰下不來台的,是誰先沒事找事的,你是耳朵不好使還是心眼不夠用啊!丞相夫人福薄早早去了,豈容你一個無禮小輩在此胡言亂語來玷污!像你這種不知所謂之人有何資格來談教養二字!」
「你,你——」那說話的女子沒有防備就被史紅藥一通罵,頓時黑了一張臉,可卻無言以對。
她怎就忘了丞相夫人是在蘇小姐誕下之時便撒手人寰了!
這確確實實是大不敬了——
「你什麼你,方才不還挺能說的嗎,你是哪家的小姐報上名來,想同我吵架我還得先看看你夠不夠身份呢!」史紅藥這廝早年就是以胡攪蠻纏不講形象而聞名的,雖沉寂了這幾年,但罵人的功底還是未減弱分毫。
今個兒別說蘇葵沒錯,就算是蘇葵的錯,她也照樣能罵的對方啞口無言。
「你管我是哪家的!你想用身份來壓我,我偏還就不怕!正所謂理高不怕人矮!再者說了我又沒同你說話,你插的哪門子的嘴!」女子提高了聲音,秉承著即使輸理也決不能輸氣勢的良好精神,她剛回王城不到一年,對形勢也不甚了解,因為家里的原因自小被寄養在殺豬為生的叔父家,故才養就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跟史紅藥有一點形似的地方便是極其護短,她回城這麼久也只範明礫一個來往的朋友,所以才看不得她吃虧。
這便也是,範明礫為什麼帶她過來的原因了
跟史紅藥有一點形似的地方便是極其護短,她回城這麼久也只範明礫一個來往的朋友,所以才看不得她吃虧。
「那你插的又是什麼嘴!」史紅藥不甘示弱的回道。
「行了蘇葵看了史紅藥一眼,示意她住口。
史紅藥朝著那女子哼了一聲,別開了頭去。
「今日範小姐果真是邀我們過來賞花的嗎?」蘇葵看向一直垂頭不語,楚楚可憐的範明礫,口氣帶著冷笑。
範明礫聞言肩膀一抖,抬頭看向蘇葵,「蘇小姐難不成是認為明礫此邀是別有居心嗎——」說到這里,她眼眶已是微紅,「若方才明礫言語間冒犯了蘇小姐,明礫在這里給蘇小姐賠個不是還請蘇小姐不要跟明礫一般見識
任誰看了都是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模樣。
蘇葵聞言真的被氣笑了!
範明礫又回頭握住了那女子的手,搖搖頭隱忍地道︰「齊姐姐這事本就是我不對,你別生氣了——」
「你胡說什麼!這事你本就沒錯,賠什麼不是,要賠不是也是她們來賠!」那身披狐裘的女子噌地起了身,怒視著蘇葵和史紅藥她們,道︰「好心約你們出來賞花不領情也就罷了,還此般出口傷人,今日你們非得給個說法,不然,誰也別想走!」
余下的兩個女子見她如此莽撞,不由臉色一變。
這一個蘇丞相家的小姐,一個禮部尚書的女兒若真的鬧大了可就麻煩了。
其中一位扯了扯那女子的狐裘,對她輕輕搖了搖頭。
誰料那女子霍然一回頭,瞪著二人道︰「拉什麼拉!你們怕她們我可不怕,今日我說什麼也要給明礫討個公道!我也不指望你們幫襯一邊兒呆著去吧!」
二人聞言臉色即是一白,惱怒有加——她們好心勸阻,竟還落一頓罵。
「怎麼?不讓我們走,難道你還想動手不成!」史紅藥也站起了身來,抓起桌案上的一只瓷杯, 當一聲就砸在了那姓齊的女子腳下,「有膽你過來便是,誰怕誰啊!」
蘇葵看到這里總算是明白了。
範明礫請她過來她還可以認為是想試探試探她,最多也就是找個小茬,女人嘛,這點小心思她可以理解。
可她為何也請了互不相干的史紅藥過來,又帶了個可以為朋友兩肋插刀,黑白不分,性子火爆的齊家小姐。
有這倆人在,只要稍稍制造些小矛盾,想不鬧起來恐怕都難。
看來今日這場爭執不是偶然,而是有人早安排好了。
她範家小姐從不露面,是以溫柔稚弱的軟性子為人所知,她一個將門之後曾在大婚當日立下毒誓與未婚夫婿決絕的烈性女子,今日身邊還帶了個往日里惡名昭彰的史紅藥,這事鬧大傳了出去,只怕任誰都會覺得是她善妒而刻意給範明礫制造難堪。
史紅藥和那齊小姐的罵戰已經上升到了白熱化的程度,只怕再差一句就要擼起袖子大干一場了。
賞景路過的游人也開始駐足觀望,交頭接耳地討論著這是哪幾家的小姐。
「看什麼看,沒見過啊!」史紅藥轉頭就沖著亭外一陣大吼,這一吼便叫不少人認出了她來。
「這不是史家的小姐嗎」
「近年來還听說她消停了許多,今日一見看來還是本性難移啊」
「快看,那坐在她旁邊是不是蘇丞相府里的小姐?」
「還有那那位範家的!」
「敢做還怕人家看啊!大家都來瞧一瞧,評一評理!」齊府小姐沖著亭外的人一揚手,看著老成的口氣,顯是之前在村野之地跟人吵過不少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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