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情總是出人意表,就在主僕二人即將到了後院之時,便見蘇霄一臉沉重的走了過來。
他迎面見蘇葵走來,忙地止步行禮。
「可是出了什麼問題?」蘇葵見他神色,遂開口問道。
蘇霄口氣有些復雜,道︰「回小姐,暮蝶服毒了
堆心聞言掩口驚呼了一聲,「什麼服毒了?!」
蘇霄點點頭,看向蘇葵道︰「今早發現的時候,人已經斷氣了
蘇葵聞言心中驚疑不定。
「期間可有發現什麼可疑的人嗎?」
蘇霄听出她的意思,應是懷疑暮蝶有可能是被同伙殺人滅口,便搖頭,「因小姐昨日特意吩咐命屬下小心看守,故屬下調動了二十名護衛過來,在此期間並未有任何可疑的人靠近過,更別說是進柴房里面了,所以屬下認為應當是她自己服毒自盡的
蘇葵縱然對暗諜這一職業不甚了解,但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大概,下面的人一旦沒完成任務,即使保命逃回去一般都會嚴懲不貸,苛刻的一些組織更是會不留活口。
暮蝶是否就是因為擔心回去受罰,眼見逃出無望,才選擇了服毒自盡?
**
洐王府,蕖香閣。
丁元香立在廊橋之上,望向漸沉的夕陽。
不多時,有婢女行了過來,在其身後恭敬地道︰「小姐,東西全都已經收拾妥當了
丁元香「恩」了一聲,閉眼片刻,任由夕陽的薄輝灑在臉上。
婢女在她背後望著她,見她仍舊是一如既往的沉靜,卻分明又多了一分說不出的寂寥。♀
「小姐,明日咱們就要動身回去麼?」
「來了這麼久,也該回去了丁元香嘴角帶笑,看不出真正的心情,道︰「再者說現在已沒了再待下去的必要了。咱們總不好一直賴在洐王府
丫鬟是自幼伺候在丁元香身邊的。丁元香對皇帝的心意她也知一二,此刻听丁元香說沒了再待下去的必要,約莫是猜到了那日她同皇帝的一場對弈,結果如何。
丁元香素來灑月兌,看事通透,她既是這麼說了,想是徹底的死心了才對。
想到這里丫鬟就沒有再深問下去,想明日動身此般倉促,便提醒道︰「那小姐今晚可要去同王爺和太妃辭行?」
丁元香聞言適才睜開了雙眸,晶亮的眸中暈開著淡淡的暮色。輕聲道︰「自然是要去的
用罷了晚食,丁元香便去了元太妃那里。
打從那日從宮中回來之後。元太妃便再沒給過她半分好臉色看,她也知趣再沒踏進元太妃這里一步。
想來也是,她不僅沒照著她先前的吩咐去做,還講元太妃請了蘇小姐過去的消息透漏給了皇帝,換做誰也得氣上一場。
可明日動身在即,總是不好不告而別的,而且姑佷一場。不管如何,有幾句話她還是想跟元太妃說一說。
丁元香叩了門,便有丫鬟從房中推門出來,見是丁元香便朝著她一禮。
丫鬟去內室稟了一聲,得了允才引著丁元香行了進來。
丁元香見狀不由想皺眉——平素她來見元太妃哪里需得如此麻煩,看來元太妃果真是因此事對她產生了隔閡,可隨即也便釋懷了。
這樣的舉動也的確符合元太妃一向的行事作風,若非她心思狹隘,不懂得避重就輕的話。♀憑借著當年實力均衡的背景,她便也不會輸給良妃了,光論大度這一點,她就遠遠不及良妃。
她這個姑母,斗了一輩子,也輸了一輩子。
且這次還隱約冒出了要跟皇帝抗衡的苗頭,再這樣下去,只怕洐王也保她不得——她上次提醒慕冬,也是抱有讓元太妃適可而止的心思。
丁元香無聲的嘆了口氣,提步走向內室。
丫鬟一挑開簾子,便就是一陣濃濃的藥味兒。
丁元香垂首行了禮,就開口問道︰「姑母前日不是好了許多嗎,怎又喝起了藥來,可是又不舒服了?」
半躺半倚在床上的元太妃撐開略顯松弛的雙眼,看向丁元香,眼中明顯是帶著不悅的顏色。
「本宮這還不是被氣病的元太妃陰陽怪氣兒地說道,口氣中不乏責備,「枉費本宮對你寄予厚望,費得此番周折助你,你倒是好的很!」
不僅沒按照她的意思來辦,還險些倒打了她一耙!
丁元香聞言,垂首道︰「若是元香這些日子哪里做的不對還請姑母別同我一般見識,元香在這里跟姑母賠罪了
元太妃聞言臉色仍舊不見緩和,是覺得丁元香既沒了入宮的可能,于她也無用處,自不必再費力掩飾喜惡。
丁元香卻似不怎麼在乎她的態度,徑自說起了自己今日來的目的,「昨日父親傳來了書信——元香明日便要回靈州了,今晚特來跟姑母道一聲別,日後再見不知是何日,還請姑母萬萬保重身子才好
元太妃聞言這才抬眼看她,「回靈州?」
「是丁元香恭孺地答道,「元香這段時間留住洐王府也的確是麻煩姑母諸多,父親現下催促著回去,元香也想早些動身
元太妃看著她,臉色這才稍稍好看了一些,丁元香這樣的口氣和態度她總也不好再多做計較,再者說了,人都要回去了,她若還跟丁元香這麼個小輩過不去,丁元香回去再跟家里人學了話就不好了。
「嗯,既然你急著回家,我也就不留你了元太妃揉了揉額心,道︰「姑母方才在氣頭上,話可能說的不中听了你也別太往心里去
「姑母言重了,元香豈敢生您的氣丁元香微微一笑,道︰「此番元香過來,除了跟姑母辭別之外,還有一勸
勸?
「是有關蘇家小姐的事情丁元香迎上她的目光,波瀾不驚地說道。
元太妃剛見好的臉色卻是一變,再度惡化,不由聲音一沉,絲毫不掩對蘇葵的不喜︰「好端端的又提她作甚!」
這不是存心給她添堵嗎?
丁元香搖搖頭,解釋著說道︰「姑母可還記得,曾經在無大師那里得來了一句箴言?」
提到這個,元太妃一想便記起來了,那段時間她常在琢磨那句話的含義,可琢磨了些久的日子也沒怎麼搞的明白,便拋在腦後了。
她也不笨,听丁元香開始提起蘇葵現在又說到這個,便拿詢問的眼神看著她,示意她說下去。
「無大師那句話中所指的天定之人,便是蘇小姐說到這里,丁元香眼中浮現了些許的自嘲。
一開始她便悟出了這句話的意思,但礙于不甘服輸認命的心態,一直不願意承認蘇葵比自己更適合那個人。
可現在,她真的懂了。
就算無關這所謂的天命一說,她還是徹徹底底的輸給了她。
她敵不過天命,更敵不過蘇葵,然而最敵不過的卻是那位帝王的心。
「此話怎講!」元太妃顯然是一時難以接受,她向來信禪,對無大師的神通和先見更是從不敢懷疑,但現在丁元香卻跟她說那個她最看不順眼的小女子竟是天命所歸的夙守東宮之人?
「全陰之體,世外于瑾之人丁元香笑了笑道︰「那日尚宮局遞來各府小姐的生辰八字之時,不知姑母可有注意到,蘇小姐恰巧是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的人
元太妃聞言稍滯,這一點,當時她也注意到了,可那時她滿心都是萬不能讓蘇葵入宮的心思,便沒有往無大師的話上面去聯想。
「說不準是巧合罷了,天下之大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的女子定不止她一個,焉能就認準是她?」元太妃說什麼也不想承認這個事實。
「全陰之體的確不會只她一人丁元香看向她,又道︰「可世外于瑾是何意姑母可曾想過?」
元太妃聞言不說話只看著丁元香,等著她接下來的話。
丁元香既然開始斷定了是蘇葵,那必定是有自己的論據的。
「蘇小姐及笄之日所取的字,不剛好就是瑾字嗎?」
元太妃聞言臉色一變,這麼說來,好像還真是——這難道也是巧合不成?
「還有一點,起初我一直想不通世外二字是何意,人既在俗世之內又怎能避之世外呢丁元香似聯想到了什麼稍作停頓了片刻,又接著道︰「听聞蘇小姐數年前喪命于馬車落崖,可就在下斂沒多久之後卻毫發無損的回了蘇府來,從佛學上來說,確算是往世外走了一回的人
元太妃聞言終也找不出反駁的話來,一時間,臉色變幻莫測。
「其實話說回來,姑母並非真的不喜蘇小姐,畢竟姑母對蘇小姐所知甚少——只是認為若是蘇小姐入宮,依照她眼中容不得他人的性格,只怕會威脅到姑母的地位罷了丁元香將元太妃的心思剖析了個明白。
縱然事實如此,可常人遭遇了此種情形之時總是下意識的想遮掩一二,元太妃也不能免俗,可她剛想開口辯解,便撞見了丁元香似能洞悉一切的目光。
好像不管她怎麼說,丁元香已經認定了事實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