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待作年芳 167︰相送

作者 ︰ 非10

蘇葵走到門口兒又忽然折了回來,是想將那琴譜抄一份帶回去細細琢磨,這曲子本就難尋,且又極難參透,越發叫她覺得值得細究。

只是,等她鋪紙抄寫的時候,田連震驚了——他就從沒見過哪個大家小姐,能將字寫得如此不堪入目。

其實這也實在怨不得蘇葵,只因之前那蘇小姐就不愛寫字,成日里只愛彈琴,而她一個現代人,哪里有用毛筆的機會,叫她說,寫出的字自己能看懂已經很難得了,哪里還去奢求什麼形與神。

一側的田連實在看不下去,攔下蘇葵繼續畫鬼符,替她抄錄了一份,塞給了她。

在蘇葵臨出門前,一臉慎重的交待她,得閑好好練練那手爛字,別等哪天露了拙,丟了他這個師傅的臉面。

蘇葵見他神情認真,也不好再推辭,也知她那字的水平實在叫人不好接受,便一臉古怪的應下了,至于練不練,就不得而知了。

主僕二人剛出了國學院,天色便沉了下來,大片的烏雲涌動著,似乎下一刻就要潑下雨來。

早上還是艷陽高照,怎才半天的功夫說變天就變天了。

堆心仰臉,覺察到有冰冰涼的細雨滴在了臉上,忙道︰「小姐,咱們快些走吧,不然待會下了大雨,怕是要淋到了!」

蘇葵應著,腳下加緊了步子。

由于馬車不得進入國學街內,故而車夫便在街口等候,國學街說長不長,卻也不短,徒步是要花上一刻鐘有余。

二人緊趕慢趕的,終于在大雨落地之前出了國學街。

這邊剛剛在馬車上落了座,便听得「嘩啦啦」的聲響。

堆心拿著帕子替蘇葵擦拭著微濕的臉。低頭卻見蘇葵正小心翼翼的擦著腿上的琴,不由失笑︰「小姐,奴婢看您還真是愛琴如命了」

蘇葵一笑置之——開始對琴有興趣不過是因為原先的蘇小姐殘留的記憶所致,而如今卻是打心眼里喜愛。

馬車行了不到一半的路程,「 當」一聲巨響傳起,車身隨之劇烈的搖晃著,蘇葵沒有防備,驚呼了一聲,身子一歪,險險倒了下去。

「小姐。小心!」堆心伸手攔住蘇葵的腰身,一邊慌忙地撩開車簾子︰「車夫,出什麼事兒?」

車夫這邊剛費力的穩住了受驚的馬。回頭道︰「應是車輪陷進去了,我下去看一看!」

話落,便下了駕座,傾盆的大雨立刻打濕了衣衫。

蘇葵見狀忙道︰「你先上來避一避雨,待雨小了再說。左右咱們不趕這點時間!」

車夫是個憨厚的老漢,去年剛剛進得蘇府,因受了蘇家不少恩惠,對蘇家幾位主子是打心眼里敬慕,便擺著手笑道︰「不打緊的,這大暑天的淋這點雨沒啥。小姐就在車里等著吧!」

說話間,人已蹲到了車輪旁,查看著情況。

蘇葵勸說無效。只得作罷。

小半刻鐘過去,雨勢非但沒有減弱分毫,甚至還有漸大的趨勢,路窪里的積水也越來越深。

蘇葵掀開一側的簾子,探著頭望向車夫。「怎麼樣了,實在不行就先等一等吧?」

車夫已是滿頭的汗。很快被雨水沖刷干淨,皺著眉道︰「小姐,這輪子陷得太深,只怕一時半刻還動不了!」

蘇葵聞聲這才垂首望去,只見車輪竟是陷進去了大半,由于左右輪子一高一低的緣故,整個車身都是歪斜著的,車夫雖是干慣了粗活兒的,但也不懂什麼武功,依照他一己之力想將車輪推出來,顯然是不可能的。♀

何況這車上還坐著兩個人呢。

堆心站起了身,「小姐,奴婢下去幫著推一推!」

蘇葵點頭,彎著腰也站了起來。

堆心見狀一愣,隨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忙道︰「小姐您身子矜貴,萬不可這樣,若是小姐挨了淋,奴婢可擔待不起!」

蘇葵無奈嘆了一口氣,正如車夫所說,大暑天的淋點兒雨又沒什麼,大不了回去喝上一碗姜湯就是,不然的話還不知要幾時才能回府。

「不打緊的。」

堆心見她堅持,卻還是不依,剛想開口再勸,便听一道尖利的聲音響起︰「誰人的馬車,快快讓開,莫要擋道!」

聲音本就尖利,加上口氣囂張,讓人听了頓時心生不悅。

車夫聞言,忙抬了頭,好聲好氣的道︰「這位小兄弟真是對不住了,我家的馬車陷進去了,一時動不了,還請小兄弟繞路而行吧!」

那趕車之人聞言臉色登時一黑,「哼,繞路?你可知這馬車中是何人,耽誤我家主子的大事,你擔當得起嗎?」

車夫本就是老實人,雖是在丞相府里當差,但卻是沒有任何的氣焰,加上嘴笨,被他這麼一說,頓時覺得手足無措起來。

「這」

蘇葵輕哼了一聲,她們的馬車現在這個樣子,傻子也看得出是動不了了,竟還咄咄相逼,且還抬出了身份壓人。

「我們的馬車現在移不開,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你家主子若真的有急事,更不該在此耽擱,若真是耽誤你家主子的‘大事’,也是因為他有你這樣一個不分輕重緩急的奴才,我們驅車至此,又不是故意不肯向讓,耽誤了事情與我們有何干系?」

趕車的是一位白淨的少年,平素橫行的慣了,被這番話一堵,听聲音還是一位小姑娘,越發覺得羞憤,「大膽刁女!竟敢忤逆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蘇葵一愣,竟是慕冬。

「住口。」清冷的聲音傳出,就算是在炎熱的夏季,也讓人感覺不到一絲暖意。

趕車的少年一愣,不知自己哪里說錯了,平素這些小事都是他拿主意,太子殿下何時放在心上過了?雖是不解,但還是垂首恭敬的道︰「屬下多嘴。」

慕冬從不覺得仗勢欺人有什麼不好,亦不覺得有什麼好,說白@黃色小說

只要手下們做事不要太過沒規矩,他從來都不會去管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可方才少年口中吐出的‘刁女’二字,是叫他皺了眉頭。

「過來,我送你回府。」

由于兩輛馬車前後挨得很緊,即使他的聲音不大,還是叫蘇葵听得明白。

只當慕冬是說個場面話,便道︰「多謝殿下好意,還是不耽擱殿下行程了。只是我們的馬車一時半刻真的移不開,還請殿下繞道而行吧。」

「我途經蘇府而已,真怕耽擱我的行程,就莫要推辭了。」

任誰也听得出,口氣滿是不容置喙的意味。

放在從前,蘇葵定會覺得這樣的人自大又狂妄,像是他決定的事就萬萬容不得別人置疑一樣。

可她這些日子也隱隱了解到了這個看似冰冷的人,看似自大的話——實則是他對別人好的一種方式。

猶豫間,便听車夫道︰「小姐,這馬車陷得太深,只怕沒幾個人推不出來,不若您先隨殿下回府去吧,再差人過來幫忙!小的在這里守著便是了!」

蘇葵想了一想,這似乎是最好的辦法,又實在覺得慕冬的氣勢迫人,不敢再耽擱,便被堆心扶著下了馬車。

走到那輛馬車跟前,便見一只大手將簾子撥開,視線闖入一方潔白的衣角。

待她坐定之後,馬車掉了頭繞路。

趕車的少年臉上一派迷惘,是不知向來獨來獨往的殿下,何時竟這麼熱心了。

他要去的地方,壓根就不曾途經蘇府好不好,但他作為一個手下,自然是懂得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

只是心下後悔方才對蘇葵吼的那一通話。

此刻坐在慕冬對面的蘇葵只將視線放到懷中的琴上,不知該說什麼,想來想去,還是覺得慕冬應當是不喜歡別人搭話的,便牢牢的閉了嘴。

堆心更甚,一副大氣兒也不敢出的模樣,坐的直直的,雙手交疊放在腿上,目不斜視的垂著頭,如同一座蠟像。

慕冬見二人如此,望了蘇葵一眼,便合上了眼楮養神。

于是,一路人沒人說過一個字。

直到馬車停在蘇府門前的時候,蘇葵方道︰「多謝殿下相送。」

慕冬這才終于睜開了眼楮,對她微微點頭,目送著她下了馬車。

見有下人撐著傘走了出來,將她護到傘下,這才收回了視線,黑曜石般的眼眸閃著弱光。

堆心直到回了棲芳院,才回了神,松了一口大氣兒道︰「小姐,方才在馬車里,奴婢都快要窒息了」

蘇葵換了干爽的衣服,正被垂絲擦拭著頭發,笑道︰「有人掐著你的脖子,捂著你的嘴,不讓你喘氣兒了?」

堆心的臉一紅︰「是奴婢膽小的緊」

垂絲望她一眼,「快去換身衣裳,將頭發擦一擦吧,一股子潮氣。」

堆心嘿嘿一笑,這才將懷中護的好好的琴譜放到了案上,回房去換了衣服。

「听堆心說,昨日顧大人又來了蘇府?」蘇葵歪著頭望著垂絲,一臉的興味。

垂絲擦頭發的手一頓,很快恢復正常,「回小姐,是來過。」

蘇葵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突然轉了話題︰「今日去國學院的時候,經過狀元府,見了好些媒婆,早前就听說狀元府的門檻兒都快被媒婆給踏破了,今日一見確實是過之而不及啊!」

垂絲的眼神閃過失落的神情,極快的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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