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待作年芳 245︰桃花漸欲迷人眼

作者 ︰ 非10

劉嚴霸欣慰似的笑了幾聲,是從未有過的慈愛口氣︰「好,你長大了

劉慶天不敢去看他的眼神,扯開話題道︰「爹,我敬你一杯

「好劉嚴霸端起酒杯,忙又道︰「你傷還沒好,不宜飲酒,爹就當你敬了便是——」

話落,仰頭一飲而盡。

劉慶天沒堅持,他本也沒有什麼興致喝酒,便將酒杯放了下去。

劉嚴霸今日顯得格外高興,話很多,那一壇子女兒紅被他一人喝去了大半壇子。

「爹,少喝點吧,對身子不好——」劉慶天伸手攔住他,出聲勸道。

劉嚴霸對他擺了擺手,呵呵地笑︰「爹今天很開心——這還是咱們爺倆頭一回坐在一起好好的吃頓飯

劉慶天聞言竟覺有些心酸。

他向來只看到劉嚴霸鐵血,狠心的一面,竟是從不知道他也會將心思放在這等小事情上。

他常常埋怨劉嚴霸沒將他當做二人來看待,對肖遠遠遠比待他好的太多,但是現在回頭想一想,他又何嘗盡過一個做兒子的責任?

別的不說,光是肖遠這一點,遠遠就比他好了太多。

劉嚴霸忽而起了身,「爹去拿一樣東西給你

劉慶天點了點頭,心里有些掙扎。

沒過多大會兒,便見劉嚴霸身形有些不穩的走了出來,手中捧著一個上著鎖的黑匣子。

「爹,這是什麼?」

劉嚴霸坐了下來,沒有急著回答他的問題,從懷中掏出一把鑰匙來,將匣子打開。

「咱們劉家的家底兒可都在這了——喏,這是東街那座宅子的房契,還有這些地契。還有各大錢莊的」

劉慶天覺得有些不同尋常,打斷他的話道︰「爹,你是不是喝多了,好好地將這些東西拿出來干什麼?」

劉嚴霸搖了搖頭,「爹清醒著呢!」後而嘆了一口氣︰「這些東西啊,這回從國公島回來便一直想找機會交給你了,可你又捅出這麼大簍子,爹哪里還敢放心——可你今日說的這些話,爹真的放心了

劉慶天听著他這同遺囑無二的話,忽覺有些不安。皺眉道︰「爹,這些東西你還是先自己留著好了,不必急著交給我——」

「不劉嚴霸制止他再說下去。覺得頭腦有些暈眩,晃了晃頭,口氣有些復雜,「唉,眼下雖看著還算太平。可皇上只怕捱不了幾日了,國公島一戰西寧雖看似敗退,爹卻總覺著其中有詐,還有北辰國,大漠對咱們衛國虎視眈眈。內里更有允親王圖謀不軌,只怕皇上前腳剛走。他便要有動靜了——爹這條命不光是自己的,更是大衛國的,眼下天下將亂。我也是說走隨時就走的人了

「爹」

劉嚴霸一副不以為然的口氣,半是玩笑的說道︰「現在不交待,只怕以後就沒機會交待咯!」

「好了爹,別說了——」劉慶天低垂著頭,覺得要離開的想法被不知名的情緒給壓制住了大半。

劉嚴霸的話說的很對。眼下天下將亂,他是衛國的將軍。

而他這個做兒子的。真的要在這個時候背棄自己的家門,只顧著一時沖動和兒女私情一走了之嗎?

劉嚴霸將黑匣子鎖上,連帶著鑰匙一同推到劉慶天跟前,鄭重的道︰「以後若是爹真的不在了,你一定要善待榮琴,我們劉家,實在欠她太多太多了

「我」

劉慶天語塞,不知該怎麼回答。

劉嚴霸一瞬不瞬的看著他,「答應爹!」

劉慶天知道拗不過他,只得勉強的點了頭,「我知道了

「爹這就放心了,你日後一定——噗!」

劉嚴霸話剛說到一半,便一口鮮血噴涌而出。

「爹!爹你怎麼了!」劉慶天大驚不已,忙地上前去攙扶他,卻驚見劉嚴霸的指尖隱隱發黑!

劉嚴霸眼中閃過驚異和痛心︰「你,你竟在酒中下了三葉毒!」

「三葉毒!?我沒有,我沒有!」

三葉毒,無色無味,一經流入經脈,藥石無醫——必死無疑。

劉嚴霸嘴角不住的溢出烏黑的血,手指上的黑色也開始蔓延開來,兩只手猶如被燒黑的木炭。

「你」

劉慶天嚇得手足無措起來,「爹,你撐住!我讓人立刻去請大夫!——管家,杜鵑!快過來!快啊!」

卻遲遲沒人進來,因為劉嚴霸之前存著好好跟他說一說話的心思,早早屏退了所有伺候的人,現下這偌大的院子里,只有父子二人。

劉嚴霸還想說什麼,卻終究發不出聲音來,掙扎了幾下,便沒了動靜。

睜大的眼楮漸漸失去了光彩,卻始終不肯合上。

劉慶天身體僵直著,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已經凝固。

「爹」——

識破了千向坤的圈套,小紅和三滿沒再做逗留,更沒去尋孫志堅,午時一過,便離了桃雲山。

千向坤滿心想著得趕緊去打听那位「寧老爺子」是何方神聖,所以三滿一家三口剛走,他也迫不及待的回了王城。

這一場不大不小的鬧劇收了場,望月凝也隨之恢復了安靜。

蘇葵上樓打算午睡片刻,卻始終覺得睡不安穩,心神不得安寧,輾轉反側了一炷香的時間過去,干脆作罷。

于是便抱了琴去後山桃林,想靜一靜心神。

光萼準備了茶水跟了過去。

桃林中有簡單搭建的矮棚,一張不大不小的桌子,三張木椅,是供摘采桃花的山民們歇腳之處。

此時雖是采摘桃花釀酒的大好時節,但由于剛過午時沒多久,山民們回家休憩都還未有出門,所以偌大的山坡上也不見人影。

一陣微風吹過。雖是帶著春日里特有的暖意,但還是叫剛出屋的光萼打了寒噤,「小姐,這里有風,要不奴婢先回去給您取件披風過來吧?」

蘇葵倒沒怎麼覺得冷,徑直坐了下去,「我不冷,你若覺得冷便回去加件衣服罷

光萼不好意思的笑了兩聲,「那奴婢去去便回

蘇葵試了試琴音,照例彈奏了一遍《極樂清心》曲。末了她緊皺著眉頭,低聲的自語道︰「究竟是哪里的問題怎就是找不到當日的感覺了?」

這每個音律她都已背的滾瓜爛熟,錯是絕對錯不了的。

又試了幾遍不得。蘇葵頗為泄氣,將琴推到一旁,側首支腮望著遠處。

望著延綿起伏的高山低嶺,桃紅葉綠,漸漸地。思緒開始飄遠。

受過傷的肩膀時不時的還會隱隱作痛,短時間內還是不能踫鞭子,甚至就算痊愈之後,也會留有後疾。

每當想到這里,總覺得心口有些發悶。

蘇葵微微眯起了眼楮,試圖驅散這些思緒。

「小姐。小姐——」

「嗯——」蘇葵猛然回神,轉頭便見光萼正看著自己。

「小姐,太子殿下他來了光萼小聲的說道。一臉的小心和惶恐。

慕冬來了?

蘇葵聞言忙地起身,果見一身白衣的慕冬負手立在不遠處,漆黑的墨發整齊的冠在頭頂,俊朗無雙的眉眼間比一往多了三分情思。

情思?

蘇葵為自己的想法感到極為汗顏,只當是被這滿山的桃花迷住了眼楮。這才從他那萬古不化的冰山臉上看出了這奇怪的‘情思’來。

規規矩矩的行了禮,蘇葵寒暄道︰「殿下是來桃雲山辦事?」

她可不信他是來賞花的

慕冬頓了頓。沒有理會她的寒暄,從背後拿出一本發黃的舊籍來,遞到她面前。

蘇葵登時傻眼,一是因為這舊籍上赫然寫著《極樂清心》四個明晃晃的字,二是因為他竟然二話不說、毫無過渡的就這麼拿了出來。

一時沒能模透他的意思,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蘇葵陷入了掙扎中。

慕冬略帶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見她還是沒有伸手去接的意思,這才開口道︰「拿去——」

分明是簡簡單單的兩個字,但從他口中走了一遭出來就是十足的不可違的口氣。

蘇葵還沒來得及多做思考,雙手便下意識的將樂譜給接了過來。

慕冬將她略顯惶恐的模樣看在眼里,「你很怕我?」

他自覺在她面前還算很好相處的。

蘇葵如實的答道︰「是

與其說是怕,不如說是敬畏。

日子越久,便覺得他越是深不可測。

就比如現在,他明明就站在她的面前,她卻也絲毫察覺不到他的情緒和喜怒。

「為何怕我?」

蘇葵低垂著頭,心髒猶如擂鼓,不知該如何作答。

這個人,是日後的一國之君,不是她能言則言之人。

慕冬並不知她此刻的想法,他確實只是想單純的知道這個答案罷了,並不含有蘇葵所思慮的因素來其中,雖然,他完全算不上一個簡單的人,但至少他問出這句話的動機十分的簡單。

蘇葵卻絲毫不覺得他的問話簡單

二人便這麼對面而立,各想各的。

叫旁觀的光萼看的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

蘇葵覺得萬分頭疼,知道不說話解決不了問題,只得硬著頭皮拍著馬屁道︰「殿下睿智英明,英俊瀟灑,孔武有力又是萬人之上的身份,臣女自覺渺小——怎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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