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一輛木制輪椅上,從二樓的樓梯口俯視她,冷冷的眼神中慢慢漾起好奇,微微的偏了偏頭,更加專注地看著她。
就在這時,他手中有一件東西滑落,順著樓梯骨碌碌的滾落下來,到了樓梯底,又往前滾了一段,正好落在沈雲兒腳邊不遠。
沈雲兒驀然驚醒過來,不對,這里是另一個世界,沒有尹風,不可能有尹風。
她還記得尹風的身體在自己懷里慢慢變冷的時候,原本虛無的消逝感覺在那一刻變得極度的真實,她拼命伸出手試圖去抓住那從眼前無情流逝的生機,那怕一絲一毫一時一刻也好,卻徒勞無功,不能挽回……
尹風,死了……
沈雲兒低下頭看著腳前不遠處的那件物事,居然是一個小小的撥浪鼓,她不由自主地走了兩步蹲撿了起來。
這個撥浪鼓看上去已經很舊了,青竹鼓桿已經變得暗黃,大約在手里拿得太久,竹皮磨得泛白,吊在兩邊的鼓捶也只剩下了一個,月白鼓面上兩邊都繪的是一朵大大的紅蓮,火紅的蓮瓣恣意的張揚著,幾分的妖嬈幾分的清麗,矛盾沖突的美,竟有些攝人心魂。
沈雲兒稍稍恍了一下神,這鼓上的紅蓮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她低頭掩唇假咳了兩聲,穩了穩心神,抬起頭來對著樓上的眼中流露出焦急之色的白衣蒙面男人微笑了一下,慢慢走到樓梯口,一步一步走上樓梯,到了輪椅前,微蹲子,把那個撥浪鼓遞了過去︰「喏,給你。」
「謝謝!」男人眼中的笑如那鼓面上的紅蓮一樣,明明是冷漠卻又顯得如此的純真無邪。
「離歡,該休息了。」樓道的盡頭傳來一個男人渾厚的聲音。
「啊,知道了。」
男人應了一聲,轉動著輪椅的輪觳慢慢換了個方向,木輪吱呀轉動,駛入了樓道盡頭的沉沉黑暗之中。
這個人絕不是尹風!
沈雲兒看著那一襲白衣隱沒于黑暗之中,轉身走下樓梯。
這個叫離歡的男人身上有一股血腥味,很濃重的血腥,看上去就好象他剛剛喝過或者是吸過血!他坐著輪椅,是真的不良于行,還是假裝的?
若是真的,是病或是毒,又或是……其他的原因?或者又因為這個病因,他必須以血為生?
她疑惑重重,卻並沒有在這些問題上浪費太多的時間,大步往大門口走去,自己已經在這里逗留得太久,應該及早地離開才穩妥。
「她幫我撿起來了,」男人從花影垂垂的窗口看著沈雲兒走了出去,一手輕輕摩挲著輪椅的扶手,一手把撥浪鼓拿給身後的男人看,帶著妖嬈笑意的眼底有一絲光亮閃過,「是個好人呢。」
「離歡你是說?」身後的高大男人聲音里有些遲疑,對眼前這個坐在輪椅中,荏弱得如一支蘆葦的白衣男子,他一直抱著極為復雜的情緒,是愛是恨還是懼怕,早已分不清了。
「你說,明決,」月離歡輕輕的轉動了一下手里的撥浪鼓,明決听到「咚咚」的兩聲,在寂靜的房間里漫延開來,心里緊了一緊。
月離歡仿佛發出了一聲輕輕的嘆息,回頭仰起臉看著明決,月色映著半邊精雕玉鑿般的潔白面頰,鬢邊一縷黑發柔順的垂落,黑白分明的雙眸帶著些真切的懵懂和天真的煩惱︰「你說,好人是不是通常命都不會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