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起來吧。」陸無雙還有些不適應,她揮手讓大家起來。
眾人直起腰,好奇的目光都停留在陸無雙的身上,打量著這位並沒有在水月族出生長大的神女到底長著什麼樣子?
被眾人打量的同時,陸無雙銳利的眼楮一掃,也在打量著站在對面的十幾人。
最前面,水月族大祭司古月白衣翩翩,氣質儒雅。他笑望著陸無雙,露出一個春風般的微笑,真誠地歡迎著她歸來。
而古月大祭司身後的三人,年紀差不多都在五十歲上下,可能是常居山中,呼吸著最新鮮的空氣,歲月並沒有在這三人的臉上留下太多的痕跡。
最左邊一人,一身銀線瓖邊的黑袍,眼楮深邃銳利,顯得十分的深沉。
這人便是水月族三大長老之一的白長老,明明姓白,卻偏偏喜歡穿著一襲黑衫。
中間那人是水月族的高長老。他身材矮胖矮胖的,挺著圓滾滾的肚子,穿著一身淺灰色長袍,顯得更加的矮胖了。他的身材與他的高姓明顯不相符。
高長老唇角微彎,臉上一直掛著淡而溫和的笑容,可是細細一看,那笑容很明顯是皮笑肉不笑。
看了一眼高長老,陸無雙第一感覺就是,這人就是一個笑面虎。
最右邊那人一襲墨綠長袍,身材瘦高,皮膚黝黑,長著一對三角眼,綜合起來,給人一種猥瑣奸詐的感覺。
他是水月族的石長老。
這三位長老打量著陸無雙的時候,漆黑的眼底都流露出一種眼神,輕蔑,鄙夷。對于陸無雙這個從來沒有到過水月族的神女,明顯是面服心不服。
「神女,我是水月族的大祭司古月,歡迎你回到水月族來。神女旅途勞累,轎子已經備好,請上轎吧。」古月大祭司上前一步,指了指眾人身後停著的一頂竹轎,笑著說。他清雅的笑容總是會讓人聯想八個字,謙謙君子,清雅如竹。
順著古月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兩根手腕粗的竹桿上綁著一把竹子編成的竹躺椅,躺椅上撐著一把雨傘。兩名抬轎的轎夫一人站在躺椅前的竹桿中,一人站在躺椅後的竹桿中。
看著那頂竹轎,然後陸無雙又抬頭看了看上山的路,彎彎曲曲,而且今日正好又飄著雨絲,她猶豫著,到底要不要坐上那頂竹轎上山,萬一轎夫要是腳下一打滑,坐在竹轎上的她豈不是慘了。
古月笑容溫和,漆黑的眸子有著高山流雲般清澈,又有著清風曉月般輕柔。就是這樣一雙清澈的黑瞳卻偏偏暗藏著銳利,能夠穿透人心。
「神女可以放心,這二名轎夫是本祭司親自挑選的,絕對不會把你給摔著。」
想法被看穿,陸無雙微微尷尬,看向古月,訕訕一笑,「大祭司,你是不是會讀心術?」
古月輕柔一笑,並沒有為陸無雙解惑,「神女,請上轎吧。」
陸無雙往竹轎走去,走到竹轎邊的時候,她又突然回過頭,看著古月大祭司,「那我的朋友?」
「他們是神女的朋友,自然也就是我們水月族最尊貴的客人,我們水月族歡迎之至。」古月微笑著說。
听完古月的話,陸無雙滿意地勾唇笑了。這一笑,好像煙雨中綻放的荷花,清麗月兌俗。
細雨如絲,千絲萬縷斜斜飛舞,將天地籠罩在一片朦朧的霧氣中。
一行人往翠屏山上走去。
三名長老打著雨傘走在最前面,然後是古月。古月是水月族的大祭司,身份高貴不下與神女陸無雙,他也是坐著竹轎。陸無雙坐著竹轎走在古月的後面。北棠燁跟在陸無雙所坐的竹轎旁邊。秦暮、伊娜、古吉芳和一些水月族的人走在最後面。
蜿蜒的山路,一直向著山上延伸。
一行人走到半山腰的時候,雨停了,太陽出來了。一道絢麗的彩虹掛在空中。
被雨水沖刷過的翠屏山,格外的清秀碧綠,空氣也是十分的清鮮。
坐在竹轎上的陸無雙忍不住深深地吸了幾口帶著草木清香的空氣。
「神女,等一會就要進入水月族的地方,為了防止進入水月族的入口被泄露出去,你的二位朋友可能要委屈一下了。」竹轎停下不走,走在前面的古月回過頭,客氣而禮貌地對著陸無雙說道。而古月口中的二位朋友,自然是指北棠燁和古吉芳。
「燁,你可願意?」陸無雙側頭,問著一直走在竹轎邊的北棠燁。
都說要入鄉隨俗,這可能也是水月族的規矩,自然得遵守。可如果北棠燁不願意,陸無雙絕對不會勉強他。
「大祭司這樣做都是為了保護水月族,不想讓外人知道入口。而水月族又是你的半個故鄉,而我身為你的夫君,自然也不能壞了水月族的規矩。」北棠燁沖著陸無雙微微一笑,用他那真誠的微笑說明他並不介意。
北棠燁都不介意了,陸無雙也不好說什麼,朝著古月點了點頭。
只見古月手一揮,立刻有二名頭纏布巾,耳戴銀環,身穿深藍褂子的水月族人分別走到北棠燁和古吉芳的身邊,他們從腰間拿下一塊黑布,蒙住北棠燁和古吉芳的眼楮,並伸扶住他們跟著隊伍走。
「走。」古月一聲輕喝,走在最前面的三名長老和二名水月族人繞了一個彎,竟然往原路折回。
坐在竹轎上看著曾經走過的路,陸無雙不得不贊嘆,古月此人心思深沉細膩,令人琢磨不透。與他溫和儒雅的外表完全不符,真是應了那句話,人不可貌相。
此刻她要不是睜著眼楮,沒有被蒙上黑布,以她的聰慧也猜想不到,他們早已經經過了水月族真正的入口處。
雨後的青山,清新秀麗,綠得逼人眼目,那飽滿的翠綠好像要滴出來一樣。
一路返回,經過一個三叉路口的時候,隊伍拐進了另一個路口,又走了不到半個時辰,面前是一面長滿藤蔓的石壁。
只見兩名水月族人上前,將藤蔓撥開,一個幽黑的洞穴暴露在眾人眼前。
走進洞穴的時候,古月伸出兩指,一簇艷紅的火苗燃起,在他的指尖歡快地跳躍著。
看到這一幕,陸無雙眼角抽了抽,猜測著,這古月大祭司是不是會變魔術?通常魔術師也會玩這一手。
穿過洞穴,又是一片明媚的晴空。
燦爛的陽光射下,陸無雙微微不適地眯了眯眼楮。
「神女,這里就是苗嶺的地界。你看,那就是碧空城,漂亮吧。」待到眼楮適應,伊娜走到陸無雙的竹轎邊,指著瓖嵌在青翠的苗嶺兩座山峰之間,一座被白雲和密林覆蓋的雄偉壯麗的城池。
順著伊娜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陸無雙震驚不已。
雨後的碧空城籠罩著薄霧中,山風吹拂,薄霧浮動,好像披著一層朦朧而神秘的輕紗。
兩峰之下,一簇簇石質的建築與綠草如茵,翠竹依依的院子依次排列,形成一座雄偉的城池。
「很漂亮,很雄偉,可以稱得上世界奇觀了。」陸無雙毫不吝嗇地贊美道。
「你喜歡碧空城嗎?」伊娜一邊走,一邊接著問。
陸無雙點點頭,「景致美麗的地方都讓人討厭不起來。」
「那你會永遠呆在碧空城,與水月族的族人在一起嗎?」伊娜繼續問道,她的這個問題到是真把陸無雙給難住了。
喜歡碧空城是一回事,可是真的要永遠住下來,卻又是另外一回事。如果沒有遇到北棠燁,也許陸無雙真的會考慮住在這樣山明水秀,空氣清新的碧空城里長住。可是現在她有了心愛的人,凡事總會考慮到對方。
「神女,你是不是還會離開這里?」遲遲不見陸無雙回答,伊娜的眼底涌出一絲黯然。這幾個月一直呆在一起,她是真的很喜歡陸無雙,既把她當神女一樣的尊敬,又把她當姐姐一樣的親切,不想與她分開,想一直與她生活在一起。
「伊娜,永遠太遙遠了,將來會發生什麼事情誰也說不準。」看到板著小臉,心情低落的伊娜,陸無雙開口說道。
听完陸無雙的話,伊娜似懂非懂,她秀氣的眉仍然緊皺著,顯然不開心。
「伊娜,你都跟我說一說,這碧空城都些什麼?」瞧著伊娜悶悶不樂的樣子,陸無雙轉移話題。
果然,這個問題一問出來,伊娜眉一揚,展顏一笑。
「神女,碧空城里家家戶戶都種著竹子,每年到三月間的時間,整個城中都彌漫著竹筍的清香,特別的好聞。而且,用剛剛采摘的竹筍用來燒菜,特別的鮮,特別的好吃。到了四五月間,對面山坡上漫山遍野的紅色杜鵑花盛開,如霞如火。每到日落時分……」一提到碧空城,伊娜的話匣子打開,停都停不住。
一路上听著伊娜嘰嘰喳喳的說話聲,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隊伍已經走到碧空城的城門前。
此時,北棠燁和古吉芳臉上蒙眼的黑布也扯掉了。
還沒有進城,一股清雅的竹香撲鼻而來。進了城,道路兩邊種植的不是樹木,也不是鮮花,而是種植著苗嶺一種特別的竹子。
入城之後,讓人感覺好像身處翠綠竹海,可見伊娜剛才的話並沒有假,碧空城的族人都很喜愛竹子。
「這里真美,要不是還要尋找救醒母後的東西,真想一輩子與你住在這里。」蒙眼的黑布扯掉,重見光明的北棠燁擠開伊娜,走在陸無雙的身邊,看著這座掩映在竹海與青山間的城池,感嘆道。
「我也很喜歡這里。」陸無雙側目,輕柔似水的目光望著走在竹轎一側的北棠燁,笑著說。也許是因為碧空城是她母親的故鄉,出生的地方,一踏進這座城池,她就有一種好像回到家的感覺。相比北眺城,她更喜歡這里。
這座建在山上的城池,呈階梯式一層一層向延伸。城內的道路大部分也都是一層一層的石階,田園氣息濃厚。
進城之後,陸無雙主動要求下竹轎。
她與北棠燁手牽著手,跟在古月的身後,一隊人往城池中最高的那座屋子踏階而上。
爬了半個時辰,至少爬了幾千個石階,才爬到山頂上。
山頂上,是一座宮殿。相比北眺皇宮,山頂宮殿少了一分壯麗與雄偉,多了一分秀麗。
「神女,族長一直盼望著你來。要不是她的身體不好,今日也會下山在翠屏山腳等你。現在知道你已經到了,肯定高興得不行。我帶你去見族長吧。」古月走到陸無雙的身邊,溫和的嗓音送入耳中,沒有絲毫的架子。
「好。我也想見一見姨母。」陸無雙點了點頭,跟隨著古月踏進這座秀麗的宮殿。
而北棠燁、古吉芳則跟著秦暮和伊娜離開了宮殿,前往他們在碧空城的住處。
穿過寬敞空曠的大殿,陸無雙一路沉默,跟在古月的身後往後殿走去。
華麗中透著雅致的寢殿,一張雕花大床上,躺著一名骨瘦如柴的女人。從她那削瘦的臉部輪廓,隱約能夠看得出來,與陸無雙有幾分相似。因為常年臥病在床,床榻上的女子雙眼並不清明,微顯渾濁。才四十歲不到的年紀,歲月在她臉上刻下蒼老的痕跡,皮膚松馳,眼角布著幾道眼角紋。
床上的女子正是水月族族長,也是陸無雙的姨母苗玉兒。
看著這名瘦弱得好像一陣風就能夠吹跑的女子,陸無雙心口一縮,好像一根尖銳的銀針刺過,心口澀澀地尖銳地痛。鼻頭一酸,眼楮一陣酸澀。眼淚控制不住滑落下來。
「是貞兒嗎?貞兒,你終于回來看姐姐了。」看著站在門口的身影,身後是薄薄的雲霧,一切都顯得虛幻而朦朧。床上的苗玉兒腦海中浮現出苗貞兒年輕時的樣子,誤把陸無雙當成了自己的雙胞胎妹妹。
「玉兒,你認錯了。她是貞兒的女兒,無雙,也是我們水月族的神女。」站在門口的古月快步走進寢殿的長榻邊,扶起苗玉兒,讓她靠在自己的懷里。看著懷里瘦得不成樣子的女人,古月的心痛如刀割,眼眶瞬間變得濕潤。
「瞧我,都病糊涂了。無雙,過來,讓姨母看看。」苗玉兒抬起骨瘦如柴的手臂,朝著陸無雙招了招手。
一步一步朝著床榻走近,每走一步,陸無雙的心情都變得愈加的沉重與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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