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雲晉離開皇宮的時候,寧陶煦卻正帶著寧雲祥走進寧敬賢的房子。
這兩日來的變故,讓寧雲祥仿佛意識到了一些什麼,他一貫囂張的小臉上帶著惶惶不安。
寧敬賢自從暈過去後就一直沒有清醒,再加上喝的藥里面有著安神助眠的作用,陳太醫之前就叮囑過眾人不要打攪他,若是沒有意外,明天中午自然會醒過來。
即使睡著了,他也睡得並不安穩,眉頭高高蹙起,仿佛正在夢靨一般。
若說每個孩子心中都有一個崇拜著的不倒背影,那麼第一個多半是自己的父親。
看著父親臉色蒼白的躺在床上,寧雲祥不安地拉了拉寧陶煦的衣襟,「爺爺,父親是病了嗎?可是因為孫兒……」
寧陶煦看了一眼暈厥中的兒子,嘆了口氣。
他只有這麼一個獨子,自然從小就十分看重。雖然自己常年在外,兩人的關系卻並沒有疏遠,但是由于這個兒子並沒在自己的手邊帶著,被剛正不阿的妻子培養得卻太過方正了一些,雖然入朝為官之後學得圓滑了一些,但是眼里依舊容不下半點沙子。
知道兒子因為與佩華的那番爭執直接氣病之後,寧陶煦覺得十分無奈。同樣是做父親的,他也能理解兒子的為難之處,畢竟手心手背都是肉,舍棄哪個都做不到。
可是因為這樣的緣故就病成這樣,他也有些恨鐵不成鋼,堂堂七尺之軀的男子,怎麼能因為這麼點家事就一病不起。
他指著寧敬賢,對寧雲祥道,「你可知道自己錯在哪里了?」
寧雲祥怯怯地道,「孫兒不該對二哥下毒,不該惹父親生氣。」
「不管你真的是心里真知錯了,或者只是嘴里說說,但是爺爺接下來的話你都給記在心里,背熟了,嚼碎了,日後好好悟一悟。」
寧雲祥見爺爺的表情嚴肅,連忙站直了身子,等待訓誡。
「如今為了你犯下的錯,你父親氣病了,你母親將要為你背上毒殺血脈者的過錯,被你下毒的二哥還要拖著剛剛遇刺的身體去皇宮里給你求情。」
寧陶煦望了一眼皇宮的方向,嘆了口氣道,「若是皇上看在你二哥的份上,真的開恩只查到你母親為止,或許就能將你給保下來,但你母親定然是重罪,你要有心理準備。」
寧雲祥只是真正的六歲小兒,或許他機靈早熟,但也如同天下所有的孩子一樣,在做事情的時候根本不計後果,只憑著一時喜樂。
如今自己犯下的錯事,卻有這麼大的影響,頓時讓他眼淚水直接冒了出來。
到了這個時候他總算是知道怕了,帶著哭腔道,「爺爺,母親會怎樣……」
寧陶煦知道這孩子只怕嚇得不輕,但是該說的還是要說,「毒殺血脈者的犯人將會在宗廟審判,若是被查實,主犯必定是火刑,從犯絞刑。幸好你二哥並沒有出事,若這次只定罪于你母親,多半會被判處流刑。」
寧雲祥一听是流刑這樣的刑法,听起來似乎並不嚴重,偷偷松了口氣。
「爺爺,流刑是什麼?听起來似乎並不是重罪,母親到底是內宅女子,不若由孫兒一人做事一人當。」
寧陶煦看著他天真的神情,不得不打破他的希望,「宗廟判決的案件多半比之普通刑法罪加一等,按《大夏律》,若謀而已行未曾傷人者,杖一百徒三年,如若加一等,便為杖一百流三千里。」
寧雲祥听到居然還有「杖一百」小臉頓時煞白,「母親若是被杖一百,還能有命嗎?」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哭道,「爺爺,求您救救我娘。」
他抱著寧陶煦的腿嚎哭了一通,卻見爺爺沒有絲毫反應,只是為難的看著自己,「要不,爺爺,還是孫兒我去認罪吧!」
「你認罪有什麼用!」寧陶煦搖頭道,「判了流刑,你這輩子的前途便毀了。你母親這一輩子只盼著你能出息,要不然也不會願意為你頂罪。再說,若是你二哥入宮求情不成,你們母子一同要受罰。」
寧雲祥頹廢地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此刻他真的後悔了!
見他哭得傷心,寧陶煦並沒有安慰他,這是他自己種下的因,便要承受這苦果。
實際上他這番話中也有危言聳听的意味,刑是這麼判,但是真正實行的時候,杖一百通常只有三成,這三成還能有水分,流三千里的勞役也可以免掉,可是要一個從未吃過苦的女人在那樣的苦寒之地待上十年之久,終究是一種極其殘酷的懲罰。
等到寧雲祥的哭聲止住了一些,寧陶煦才接著道,「一筆寫不出兩個寧字,人生在世,兄弟親情才是最重要的。你比你父親幸運,有那麼多的兄弟姐妹幫村著,可是你卻從來都不懂得珍惜,甚至做下了這等錯事。你自己想想這些年來做的那些事情,就不慚愧嗎?」
寧雲祥想到自己與大哥頂嘴,毒殺二哥,欺負妹妹,似乎真的沒做過什麼好事,頓時羞愧得低下了頭。
寧陶煦說著嘆了口氣,「也是我與你父親一直太忙,沒空好好教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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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上次便對你嚴加管教,也不至于……」
他頓了一下,也不再說那些沒意義的話,「爺爺剛剛對你說的話,你都好好記在心里,日後我將好好的教教你何為立身之道。還有,這錯事即使你犯下的,即便國法不罰你,家法卻不能罔顧,待你母親定罪那天,爺爺便會親自行家法,對你杖責一百。」
若是平時寧雲祥必定已經嚇得大哭大鬧起來,但是這次他只是點了點頭,期盼地望著寧陶煦,「爺爺,我還能去見見母親嗎?」
寧陶煦搖頭道,「你母親已經被送去莊子了,這個時候你還是不要亂跑的好。」
聞言,寧雲祥失望的低下了頭。
他並不知道,佩華原本是被軟禁在院子里的,結果卻讓她將寧敬賢給氣病了,老太太一怒之下便讓人將她送出了寧府。
再說,若不是那女子教育太過失敗,也不至于讓寧雲祥無法無天的惹出這等禍事,寧陶煦心里對她也是有怨氣的。
寧陶煦也沒指望僅憑一次訓誡就能將寧雲祥的性子糾正過來,說完了這些話便讓他回去了。
寧雲祥出門的時候,看到二哥正斜斜地靠在柱子上,蒼白的臉上滿是愁容,受傷的手臂上還有溢出的血跡,心中仿佛受到了一絲震動。
寧雲晉見他抿著嘴,埋著腦袋從自己身邊飛速走過,擦肩而過時卻又偷偷瞄了自己一眼,眼中有不容錯認的感激,不由得勾起嘴角。
他一回來就直奔父親房里,卻沒想到听到了爺爺與這熊孩子的大半談話。寧雲晉只當爺爺日後準備親自教導他,等到他听寧陶煦準備上折子引咎辭職時,忍不住大吃一驚。
「爺爺您這是為什麼!?」
寧陶煦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模了模他的頭,「你是個好孩子!雲祥那樣對你,你還願意為他去奔波。」
「爺爺!」寧雲晉慎重其事地道,「孫兒也是寧家的子孫!出了這樁事,寧家本來就名聲受損,若是孫兒還落井下石,豈不是讓別人看了寧家的笑話。」
「說的對。咱們寧家人就是要凝成一團,讓他人看看。」寧陶煦欣慰地道,「這次的事情讓你受了委屈,是寧家對不起你。既然你都做到為了寧家委曲求全,爺爺又怎麼會做不到。」
寧雲晉有些迷糊,老爺子辭職和這事有什麼聯系。
「痴兒。」寧陶煦忍不住搖了搖頭,這孩子總是這樣,大事上精明,偶爾卻又轉不過彎,流露出來的孩子氣的一面。他點醒道,「治家不嚴可是大罪。」
他這樣一說,寧雲晉頓時醒悟過來。雖然這次的事件說起來是寧家的家事,可是自己到底是朝廷命官,又是明面上的祭地者,如今卻在自己家里遭受了毒殺,寧家的當家人說不準就要被參上一本。
從古至今因為這一點被參倒的大官盡管不多,但是對于官聲和家里的女子出嫁等的影響卻很大。
如今明面上當家的還是寧陶煦,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寧府的真正當家人是寧敬賢,若是真的被人參了,對父親的官途勢必有影響。
只有寧陶煦將這治家不嚴的罪名蓋在自己頭上,才能讓寧敬賢避過這一劫。畢竟都已經有人承擔這個罪了,若還真有御史追著不放,那就是對方不厚道了!
「爺爺,您可還正當壯年……」寧雲晉有些感動的望著寧陶煦,他真心覺得寧家是個有人情味的地方——除了那兩母子,能夠在這樣的家庭里長大,是自己的運氣。
「老咯!」寧陶煦自嘲道,「也是老夫看不開,才一直佔著這個位置不放,如果不是你當年的救駕之功,從直隸回來老夫就應該直接退下來了。能夠風光這麼些年,都是多虧了你。值了,夠了,也是該罷官回鄉,好好的含飴弄孫。」
他嚴肅地問,「看你的神情便是皇上允了!?」
寧陶煦突然轉變話題,寧雲晉連勸解都沒辦法,只能點了點頭。
老爺子也不問他具體過程,嘆了口氣道,「雲祥是被他娘給寵壞了,趁著他年紀還小,好好教導興許還能將性子扳過來。他從小嬌生慣養,不知民間疾苦,也不知道兄弟親情的珍貴。等到開春之後,我就帶他外出游歷,總要讓他開闊眼界,讓他知道自己錯在何處。」
寧雲晉看著已經下定決心的爺爺,心中大受震動。別看爺爺的外表顯得年輕,但是畢竟年紀不小了,這年頭外出游歷听起來瀟灑,但是哪里有後世那麼便捷的交通,出一趟遠門根本就是受罪。
不但經常要日曬雨淋,有些地方甚至沒有路,這樣的游歷即便年輕人的身體都有些吃不消,更別說是爺爺這樣的老人了!
但是寧陶煦的決定雖然下的匆忙,卻不容人質疑。趁著由于福建民亂的事情,原本已經封印了的衙門又再度忙碌起來,他將連夜寫好的告罪折子送了上去。
做下這個決定之後,老爺子仿佛輕松多了!等到寧雲晉陪著他從衙門回府,便有看門小廝迎了上來。
寧敬賢醒了!##$l&&~w*hah*w~&&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