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外面待了一會,臨近子時的時候,文禛便趁著夜色返程了。堂堂一個皇帝只帶了四個侍衛輕騎出行,這樣瘋狂的事情,如果不是親眼看到寧雲晉還真不相信這是文禛會做出來的。
文禛這輩子很少做出格的事,他的一舉一動總是遵循著禮儀規矩,但是最近數得出來的兩次都是為了自己,唯有面對這樣陌生的文禛,寧雲晉才有一種這人不僅僅只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而且還是自己戀人的事實。
現在除了對文禛惱火,其實寧雲晉對自己的心態也有些郁悶。畢竟他也是男人,越是和文禛相處越久就越有感情,同時也越有佔有欲,這是人的天性。
若是沒有在後世重生的那二十多年,文禛即使三妻四妾兒女成群,他絕對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對。別說一夫一妻制的後世,大部分男人都還夢想著能家里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在這個納妾是主流的年代,要是一定要求心有所屬的男人守身如玉一心一意,那絕壁會被人當成神經病。
寧雲晉自然知道這一點,所以從來沒有對文禛直接說出過不能去後宮之類的要求。不過他卻成功的通過暗示,讓文禛對于不讓自己娶妻生子這點產生了愧疚,這樣的愧疚讓文禛一次次的打破底線對自己格外的寬容。
人的感情到底不是理智能夠控制的,即使心里明白後宮那些妃子不能回避的責任,但是真正知道文禛點了牌子,寧雲晉還是會不爽的。
這種在後世接受了「一生一世一雙人」思想的戀愛觀與現在的戀愛觀簡直大相徑庭,可如果沒有後世那段重生的經歷,寧雲晉也不覺得自己能夠接受文禛,于是這就變成了一個駁論。
無數哲學家都解決不了的問題,寧雲晉也沒辦法想通。如果自己真的只有十幾歲,也許就能任性的要求老死不相往來,那也就一了百了,再也不用煩惱了,可惜自己卻不是。
作為一個成年人來說,一段感情如果兩人都有心要維護,只是愛人的方法不對而已,那還是可以拯救一下的,完全不用放棄治療,等兩人都冷靜半年之後,再看要怎麼解決問題吧!
與文禛一番深談之後,寧雲晉十分心寬的一夜好眠。第二天他們一行人就早早的啟程了,臨近午時趕到了天津港。
這次為他們安排的船是內務府要運去十三行的瓷器,沿途將會在泉州港口停靠上貨,他們正好可以在那里上岸,進入福建。
此時的天津港還非常簡陋,周圍的房屋還沒有船上的環境好,在寧雲晉的暗示下,鴻明便沒有在這里落腳的意思直接要求登船。
一上船寧雲晉就看到了兩個熟人,「建亭先生,青陽老師?」
建亭先生笑眯眯地捋著自己的胡子,望著寧雲晉滿意的點頭,「不錯,沒有落了老夫的名頭,果然成了本朝第一個三元。」
青陽子則只是對他微微頷首,眼楮掃了他一眼,「功力見長,沒有懈怠。」
這兩位幼年時的老師自從當年跑出去雲游寧雲晉就再也沒見過他們,這麼多年甚至連個消息都沒有,在這里見到兩人真是有些驚喜,「兩位老師這是準備去哪里?」
「接下來我們都會跟著你們一起走了。」建亭先生手一揮,指著另一邊站著的三人。
那三人神情頗為倨傲,在建亭先生給鴻明請安的時候,他們才稍微收斂了一點,跟著行禮。
听這些人一個個報出名頭,寧雲晉這才知道這些人為什麼這麼高傲。他們幾乎都是和青陽子一樣,只差一步就能進入大宗師之列的高手。
這三個人的性格都非常分明,一個是方正的武痴,一個是圓滑的八面手,還有一個看他幾乎只跟鴻明聊天說話,就知道這人是個好權勢的。
等到了私底下寧雲晉再去拜訪兩位老師的時候才知道,文禛早就在年初開戰前就在找他們,可是那時候兩人還在漠北,收到消息的時候仗都已經打完了,便又耽誤了一段時間才繞回來。另外那三個人好像也是文禛花了大功夫籠絡的,求義的給義,求權的予權,求名的給名,這才讓他們答應做朝廷的奉供。
算起來這四個人聯手的話,即使是大宗師親自出馬也能攔上一攔,有他們在寧雲晉與鴻明的安全倒是無憂了,文禛這樣的安排倒是很妥當。
建亭先生和青陽子兩人都是非常懂得生活的雅士,有這兩位老師在,寧雲晉真是一點也不覺得無聊,等到大船使出港口之後,放眼便是茫茫的大海,讓人的心情都寬廣舒適起來。
與寧雲晉的如魚得水不同,第一次坐海船的鴻明第二天就進入了悲催模式。
剛開始還在內港的時候還好,風浪不算大,等到出海以後,即使是這樣的大船也顛簸得很厲害。在最初坐海船的興奮之後,他便暈船暈得一塌糊涂。
雖然說這種事吐啊吐就習慣了,但看著鴻明到第四天的時候就開始躺在房里裝死,寧雲晉都對他報以同情。
他去探病的時候,鴻明已經虛弱得奄奄一息好似得了重病,一看到寧雲晉就忍不住抱怨道,「清揚你可把孤害慘了!真不該答應你坐船的。」
寧雲晉滿臉無辜地道,「不是太子你自己說不暈船麼!」
鴻明不客氣地對他翻了個白眼,自己哪里知道海船和泛舟完全是不同的感受。
「吃點這個吧!」寧雲晉掏出一個小罐子和一個小瓷瓶給鴻明,「熬過這幾天你就再也不會暈船了,這海船雖然晃得厲害了點,但是比起坐馬車和騎馬不知道舒服多少,後幾個月你都想到要上馬都會痛苦的。」
鴻明將罐子打開一看,發現里面是切好的姜片,而小瓷瓶只是聞那味道他就知道是薄荷油,「這些東西有用?」
寧雲晉點了點頭,「微臣問過了,這些海員都是靠這些小玩意熬過去的。」
「那你不早拿過來?」鴻明狐疑地望著他,「你不會是故意看我笑話的吧!?」
「哪能呢!」寧雲晉連忙擺手道,「只是見太子難受了幾天也沒見緩解,所以才問了人拿來給您試試。」
收了寧雲晉的東西,也不知道是這玩意有效還是鴻明已經習慣了顛簸,第二天就開始緩解了,等到他不暈船之後,便也就不再抱怨了,畢竟在這個年代坐船真的已經是出遠門最舒適的一種交通工具。
有了這次的交際,鴻明倒是在心里記住了寧雲晉的人情,只覺得這人果然是個體貼的,難怪不但他父親寵著,就連父皇也為他著迷。
在海上飄蕩了十五天,眼見已經開始漸漸看到陸地,寧雲晉在上船之前的迷惘一揮而散,神情都漸漸堅定起來。
建亭先生確實是一名很好的老師,雖然早就看出來自己心里有事,卻從未直接提及,只是考校自己學問而已。
反倒是寧雲晉在前天忍不住問道,「如果一個人有很多事情只有他能做到,該如何取舍?」
他雖然問的含糊,建亭先生卻直言道,「如果那個人是你的話,建議你先將心思用在修煉之上。」
好好修煉這個主意其實是寧雲晉最近一直徘徊在心頭的,可是他又想好好利用前面兩世的記憶。
上輩子雖然知道大宗師的威風,可他並沒有親眼見到過。這輩子雖然擺在歐侯老師門下,可這位大宗師實在太低調了,甚至讓人感覺不到他的存在。
只有在草原見識過畢滄浪之後,寧雲晉才真正的了解到一個大宗師的存在是多麼了不起。即使畢滄浪上了自己的當,在返回大商之後,亂抓人、殺人,甚至要求認祖歸宗,但是他那諸多的過分要求在大商遭受滅頂之災的時候,蒙塔還是都咬著牙答應了下來。
當前不久從文禛那里得知清明節的時候,畢滄浪也跟著蒙塔去祭祖,寧雲晉覺得自己當時只怕眼珠都快掉下來了,這樣的屈辱蒙塔這一國之君都能忍,寧雲晉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每個人都盼著能出人頭地,為的哪會僅僅只是那點權勢,還不是想要成為人上人。不是亂世,即使是皇子也不能保證可能稱帝,而再出色的大臣最後也只不過是官居一品,權傾朝野。
那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威風到底海上有限,可一個能讓皇帝也退讓的大宗師,寧雲晉都忍不住遐想以後文禛被自己壓在身下的情景……
他當時只是愣神了一下,建亭先生卻以為他是舍不得官位,反倒語重心長地道,「我也听說過這兩年你為官時做的一些事情,確實做得很不錯。但是那些事即使沒有你,總會有人會去做的,朝廷里從來不缺有聰明才智的人。可是成為大宗師的機會如今卻只有你而已,你不要眼皮子太淺,留戀著那區區權勢!」
這些寧雲晉當然懂,他只是不知道先生怎麼突然改變了主意,不解地道,「可是我小時候先生不是一直說訓誡我報效朝廷,做利國利民的事情麼?」
「那時候有歐侯大宗師在,情況自然不同。」建亭先生嘆氣道,「你官兒做得再好,也只能救一方之民,但是缺了大宗師的國家卻始終有陷入戰亂之憂。」
和建亭先生的一番談話,更是堅定了寧雲晉的想法,等到回京以後,即使文禛還是不讓自己去宗廟,那也要謀個閑職。
自己腦海中那些後世的知識不少都已經通過雜報宣傳了出去,等的只是時機成熟開花結果而已,而那些改革改制即使沒有自己,確實晚上幾年也都能出現,如今大商受到重創已經暫時無力南下,既然大夏已經度過了最危急的時候,自己的確應該把心思多用在修煉上。
成為大宗師,那也才是能讓自己即使光明正大出現在文禛身邊,卻不會當成附屬的唯一途徑。
作者有話要說︰半年很快就過去了,咕~~(╯﹏╰)b,過度結束,繼續開始劇情。l3l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