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無德 擷芳

作者 ︰ 酒小七

自從麗妃被禁足,葉蓁蓁不能看到她和僖嬪等人斗嘴,便少了許多樂趣。

看到麗妃前有皇後打壓,後有賢妃分寵,許多人都覺得她會從此一蹶不振。後宮之中的勢力也漸漸地分成皇後與賢妃兩派。

這一日,葉蓁蓁在後宮之中各處巡視,想找一個開闊些的地方練練箭法,路過含光殿時,駐足抬頭,隔著兩株桂樹,欣賞那金字匾額。百多年前有個皇帝,于書法之上造詣頗深,且風流自賞,因此把這皇宮之中大大小小的匾額都親自寫了個遍,換下來。眼前「含光殿」三個大字,運筆粗重,筆墨憨飽,拙樸之中自有一股精光內斂的渾厚大氣,不愧為大家手筆。葉蓁蓁看得連連點頭,只是這不動如山的三個大字擺在皇帝妃子居處,卻頗有些不協調。想到這里,她又搖搖頭。

含光殿外一個太監看到了葉蓁蓁,大概是太緊張,本來想說「參見皇後娘娘」,結果一出口卻成了「皇後娘娘駕到——」

莊妃听到,急忙出來,領著宮女太監給葉蓁蓁行禮。

葉蓁蓁︰「……」本宮真的只是路過的……

不過現在少不得要去含光殿坐一會兒。莊妃命人端上來點心,葉蓁蓁嘗了一口,竟然還不錯。

「這點心乃是用今年摘的桂花所制,臣妾手腳愚笨,不知道皇後娘娘吃著可還習慣。」

葉蓁蓁有些意外,「你做的?」

莊妃矜持地點點頭,「是臣妾親手所做。」

「很好。」

「皇後娘娘過獎,不過是圖著吃個花的新鮮罷了。」其實這點心是她做給紀無咎吃的,方法不難,但做起來十分之費功夫。所以自八月中旬摘了桂花,她一個多月也不過做了兩小盤。紀無咎沒夸過她的手藝,但她知道他喜歡吃,每年送給他的點心都能被吃完。

葉蓁蓁吃人家嘴短,此時臉上也帶了幾分和色,笑著與莊妃拉起了家常。莊妃瞬間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要知道這皇後娘娘可不是紙做的老虎,平時也不見親近過誰,今日特意來我這含光殿,莫非……

「前兒听說麗妃沖撞了娘娘,讓娘娘受了驚,不知現在可好了?」莊妃突然提起了這個話頭兒。

「勞你掛念,已經好了。」葉蓁蓁心想,你哪里是听說了,分明就是看見了。

莊妃嘆了口氣,「麗妃的性子還是那麼莽撞。這些年臣妾也曾勸阻過她,只是不听。娘娘您來了之後,坐鎮後宮,她還算有些收斂。要知道前些年,她比現在更加無法無天。」

葉蓁蓁咬著點心不接話。她知道莊妃這是拿著麗妃的黑歷史向她投誠呢。只要她問一句,莊妃保準會抖落出幾件驚天動地的大事,說不準能讓麗妃永不翻身。果然是牆倒眾人推。

葉蓁蓁早就料到莊妃會有此招。一個出身不高也不受寵的妃子,在這後宮之中想過得舒服一些,必須要找個靠山。

在莊妃充滿期待的眼神中,葉蓁蓁慢吞吞地說道,「你這點心著實不錯,把剩下的都給本宮吧。」

後宮之中行事,確實需要盟友,但若是來者不拒,什麼人都往自己帳下拉,那麼到時候害死自己的很可能就是這些個盟友。麗妃才剛剛被罰,莊妃就急急忙忙地另擇新枝,可見這個人的節操十分有限。而且,除了于抬杠一事上天賦異稟,葉蓁蓁暫時也沒從她身上發現什麼閃光點。

其實除了莊妃,這幾日明里暗里向葉蓁蓁示好的人有不少。

葉蓁蓁知道如果自己明目張膽地拉幫結派,那麼紀無咎肯定更加看她不順眼,進而頻繁地找她麻煩。而且她本人也不願過多地卷入後宮爭斗之中。所謂爭斗,不過是爭權和爭寵兩樣,前者她不用爭,後者她不稀罕,因此,只要不是那幫小老婆們把火引到她頭上,她就樂得在一旁看熱鬧。

所以葉蓁蓁面對那些想要站在她身邊兒的人,態度總是淡淡的。

「娘娘,奴婢看著,皇後這幾日也無別的動作,教訓完麗妃之後,她真的偃旗息鼓了?」宮女秋楓捧著杯參茶,對賢妃說道。

「她是皇後,她自然可以八風不動,以不變應萬變。」賢妃答道,皺眉搖了搖頭。葉蓁蓁不主動出手,她也就不好有什麼舉動了。紀無咎喜歡听話而乖覺的人。

「即便如此,皇上心里頭裝的還是娘娘您。昨天不還派馮公公專程來問問您是否想去看圍獵?皇上呀,做什麼都想著您。」秋楓的嘴巴很甜。

那又如何,皇上昨兒翻的可是溫婕妤的牌子,賢妃心想。紀無咎此人,一時濃情蜜意,一時又冷若冰霜,她都不知道要如何討好他了。

秋風怎麼會不了解賢妃此時的心思,便安慰她道,「奴婢斗膽勸一句,娘娘您可別多想。民間男子三妻四妾都十分常見,何況是皇上。自古無情帝王家,皇上怎麼可能專寵一人,只要他心里有您,凡事想著您,有事護著您,也就夠了。」

賢妃點點頭,終于還是長嘆了一口氣。

***

後宮之中兩大陣營雙雙按兵不動,這讓不少摩拳擦掌的人感到有力沒處使。

葉蓁蓁終于找到練箭的好去處︰出了景運門,在前朝三大殿和太子東宮之間有一片空地,既闊而長,莫說練箭,估計騎馬都夠用。這里屬于前庭,後宮中人不能擅入;且東宮現在無人居住,景運門又是禁門,二品以下官員無詔不得擅自接近,所以這里甚少人來往,可以說是天時地利人和。

葉蓁蓁讓王有才遠遠地站著,她彎弓搭箭,撒手,羽箭如一道飛虹,擊落王有才的帽子。王有才兀自瑟瑟發抖。

素月等人不禁拍手叫好。

後來葉蓁蓁覺得不過癮,便讓坤寧宮的太監們站成一排,她一下搭了三支箭,手起箭出,刷刷刷,三個太監的帽子應聲而落。

又是一陣歡呼叫好聲。

東宮之內,擷芳殿。

紀無咎在殿中走了一圈,最終停在一幅畫前。畫中女子身披猩紅斗篷,站在皚皚白雪之中,雙手托著一只甜白瓷純色細頸瓶,瓶中插著一支花開正盛的紅梅。女子正對著畫外之人嫣然巧笑。

正自出神地欣賞著這幅白雪紅梅美人圖,紀無咎卻突然听到外面傳來陣陣喧嘩。

「外頭是什麼人?」

「回皇上,是皇後娘娘在練箭。」

敢在這種地方大肆喧鬧,估計也只有那個女人了。紀無咎搖了搖頭。

「皇上,是否需要去阻止皇後娘娘?」

「不必了。此處幽宮寂寞,添些笑語人聲也好。」紀無咎說著,在桌旁坐下。這里雖已無人居住,卻每日有人打掃,所以很干淨。他回想起自己在東宮度過的將近十年光陰,竟然歷歷在目,每一個細節都記得清清楚楚。那時候他也很忙,每天在文華殿處理些政事,或是听葉修名那個老家伙呵斥。他對葉修名的厭惡從那時候就已經種下了,任是誰,整天被一個老家伙當三孫子罵,也不會對那個人有什麼好印象。

可惜了,葉蓁蓁偏偏是這個人的孫女。

紀無咎思緒飄得有些遠。過了一會兒,外面響起了交談聲。

「這就是皇上住過的地方?」這是葉蓁蓁的聲音。

「回娘娘,皇上尚為太子時,住的是端敬殿,這里是擷芳殿,是宮人們的居所之一。麗妃娘娘和僖嬪娘娘都曾居住于此。」

葉蓁蓁听罷,把弓箭向旁邊一遞,王有才連忙接過去。她走到擷芳殿前,抬頭看那匾上題字,顯然不是出自某位瘋狂而自戀的書法愛好者,倒像是紀無咎的筆跡,縱橫超逸,不拘一格。

紀無咎抬手阻止了想要走出去的馮有德。他坐在支開的窗前,安靜地看葉蓁蓁。這女人一身頸裝,頭發簡單地挽起,顯得英姿颯爽;衣服緊貼身體,勾勒出全身的玲瓏曲線,曼妙非常。她剛練過武,此時氣息還有些不穩,面上暈開桃花瓣似的紅霞,頭上沁著細汗,正瞪大一雙黑白分明的眼楮,盯著匾額出神。

「皇後看了這麼久,可是不認識那幾個字嗎?」紀無咎坐在窗前,微微挑眉,打趣道。

葉蓁蓁這才發現他。此時午後的陽光照進窗戶,灑在他的臉上,使他面色斂去平日的陰郁,顯得溫和沉靜;眉目上掛了些許溫柔,仿佛水墨點染出的畫中人。

「擷芳,擷芳,」葉蓁蓁沉吟,突然一笑,「不就是采花兒嘛,」她似笑非笑地看著紀無咎,「倒也十分應景兒。」

「……」紀無咎有一種淡淡的被調戲了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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