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女乃貓
凌冬至下了課,還沒走出教學樓就隔著走廊的玻璃窗看見外面一群學生正圍在花圃旁邊,挨挨擠擠地也不知是在做什麼,其間還伴隨著一陣一陣的哄笑聲。圈外站著幾個女生,交頭接耳的,臉上都帶著一點兒興奮的表情。
上一次出現這樣的狀況是男生們在體育器材室掏了一窩小耗子,這一次又在鬧騰什麼呢?也不知道這個年齡段的男生女生怎麼就對出現在學校里的小動物那麼感興趣,有時候窗戶外面竄過一只野貓都能讓他們嘰嘰喳喳地興奮半天。
凌冬至走下台階的時候听見人群的喧嘩聲里傳來幾聲微弱的貓叫,尾音拉得很長,軟軟糯糯的,帶著一絲微弱的顫音,像在求饒似的。凌冬至覺得這聲音稍稍有些耳熟,撥拉開一群半大小子擠進去一看,果然是住在學校後山的那窩野貓家的孩子。
棕色毛皮的小女乃貓一只爪子被人用鞋帶系在了花圃邊緣的欄桿上,一邊不停地掙扎,一邊喵喵直叫。凌冬至微微蹙眉。大約是這幾個月老貓的伙食比較好,剛得的這一窩刑兒比以往的貓崽子都要活潑,尤其是這只棕色毛皮的小女乃貓,最喜歡到處亂竄。兩天前才被凌冬至從食堂後面的水溝里撈出來,今天又跑到教學樓來了
小女乃貓也看見了他,停止了掙扎,叫聲卻越發的嬌嗲起來。
凌冬至搖搖頭,擠過去伸手解開了系在貓腿上的鞋帶,拎起來沖著周圍的學生抖了抖,「這誰的?」
一個高個子的男生笑嘻嘻地接了過去,「凌老師,這是你養的貓嗎?」
「不是。不過我認識它,等下我送它回去。」凌冬至捏著女乃貓的後脖子把它提溜到自己掌心里。小女乃貓吃了虧,老老實實地在他掌心里窩了起來,低著頭一下一下地舌忝那只被捆過的爪子。
凌冬至沖著周圍的學生擺擺手,「都回去上課,沒听見都打上課鈴了嗎?」
學生們說說笑笑地跑開了,凌冬至低下頭看了看手里蔫耷耷的小女乃貓,認命地托著它往學校後山的方向走去。小女乃貓舌忝了舌忝他的手指,懶洋洋地趴了下來,看樣子剛才一番折騰把它也累壞了。
凌冬至在它背上模了兩把,輕聲說︰「跟你說了要避著那幫孩子,你怎麼就記不住呢?」
小女乃貓把腦袋埋在爪子下面,可憐兮兮地喵了一聲。
凌冬至想了想,把它放進了風衣的口袋里。這會兒雖然是上課時間,但是操場上還有班級在上體育課,讓這幫半大孩子看見自己托著只貓到處溜達,又要跟著起哄了。
南山中學是濱海市最早的一家私立中學,軟硬件設施在濱海市乃至全國來說都是一流的,唯一不好的就是選址略有些偏僻,緊挨著市郊的山頭。不過好處就是學校把半拉山頭都劃進了自己的地盤,前幾年陸續建了生物實驗室和學生勞動基地,倒是打響了一個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好名聲。從操場邊緣順著台階一路往山上走,小路兩側全是立著各年級班級標牌的試驗田,紅紅綠綠的,倒也十分好看。
凌冬至大致分辨了一下方向,朝著高中組的果園走過去,從口袋里掏出小女乃貓放在了隻果樹下的草窩里。
小女乃貓在草窩里打了個滾,抬起頭弱弱地喵了一聲。
凌冬至伸手拍拍它的腦袋,轉身往山下走。剛走出兩步,就听身後傳來一陣的聲音,凌冬至回過頭看了一眼,一只毛皮油亮的棕色狸貓踱出草叢,正低下頭去舌忝那只草窩里的小女乃貓。像是感應到了凌冬至的視線,狸貓朝著他的方向看了過來,喵的叫了一聲。
凌冬至搖搖頭,「謝就不用了,好好看好這幾個小家伙。那幫孩子都皮得很,真讓他們抓住,少不了要受點兒罪。」
老貓又喵的叫了一聲。凌冬至沖著這對母子擺了擺手,轉身下山去了。他知道老貓的保證沒什麼用,說不定一轉頭她家的幾個刑子又竄出去了。貓麼,誰還能指望它像看門狗似的老老實實的一直守在院子里呢,只希望它們不要再被學生們發現就好了。
從操場經過的時候,上體育課的班級正好自由活動。看見凌冬至從後山過來,刑子們交頭接耳的,都露出一副心照不宣的笑容。
凌冬至多少有些無奈。他其實並不是那麼有耐心的人,也不像他們私下里議論的那樣愛心爆棚,他只是沒辦法。每一次被小動物攔住去路,一邊眨巴著水汪汪的眼楮,一邊可憐巴巴地晃動脖子上的掛牌,他都很難假裝沒看見。尤其要命的是,它們還會在跟在他的身後喊他的名字。
凌冬至有時候覺得自己就像解放前偏遠農村里的教書先生,因為十里八鄉就這麼一個讀書人,所以大家都認識他。
沒錯,在濱海市南山區這一帶,凌冬至就是這麼有名,幾乎所有的貓貓狗狗都叫得出他的名字。就連他住的那棟樓後面上周剛搬來的那只鷯哥都知道他了,每次凌冬至從他家窗外走過,它都會拖長了聲調,老氣橫秋地喊一嗓子,「冬至,上課去呀?」偏偏它喊的還是人聲,凌冬至想假裝它不是在跟自己說話都不行。
凌冬至美院畢業之後就被聘到南山中學做了美術老師,教工區的房子是學校分的福利房,因為他是單身,只分到一套五十來平的獨單。房子不大,不過他一個單身漢住也足夠了。尤其讓他感覺滿意的是他那個單元樓上樓下住的都是學校里單身的老師,晚上不是在家備課就是在批改作業。前後左右既沒有電視機音響發出的聲音,也沒有鄰居家傳來的夫妻吵架或孩子吵鬧的種種噪音。在听了一整天孩子們的吵鬧和貓貓狗狗的嘮叨之後,凌冬至格外看重回到家之後的這份難得的清靜。這也是為什麼他寧願擠在一室一廳的教工房里住也不願意回家的原因。
老凌家兄弟兩個,冬至上面還有一個大哥,成家之後一直跟父母住在一起。兩口子再加上一個三歲的小佷兒,家里什麼時候都跟開了鍋似的熱鬧。凌爸凌媽上了年紀,就喜歡看著小孩子吵鬧,但凌冬至不行,是真不行,他白天里听到的聲音遠比尋常人要多得多,所以到了休息時間格外受不了噪音。
凌家人都知道他這個毛病,凌爸凌媽也不勉強他。老兩口早都退了休,白天沒事兒的時候偶爾也溜達過來幫兒子拾掇拾掇房間,做點兒好吃的什麼的。還好凌家也住南山區,兩邊相隔並不算遠。
凌冬至雙手j□j風衣口袋里,低著頭朝辦公樓走去。今天下午沒有他的課,但是放學之後八年級的興趣小組需要他去帶,所以他還不能早退。凌冬至站在辦公樓下琢磨了一會兒,轉身去了畫室。
南山中學除了教學樓有幾間畫室是供學生們教學之用,還在圖書館的側翼給美術老師們闢出了幾間獨立的畫室。在這里任教的美術老師不光要教好學生,自己也要不斷地推出新作品去參加各種活動。因為是私立中學的緣故,校方遠比一般的公立學校更加看重教師在行業內的聲望。
圖書館坐落在學校的西北角,周圍濃蔭匝地,幽靜非常。凌冬至一只腳剛踏上台階,就听身後不遠處傳來一陣咕咕咕的笑聲,一個略顯粗噶的聲音幸災樂禍地說︰「可不就是活該麼,太活該了,照我看打的都輕了。」
凌冬至停住腳步,就听另一個略顯清亮的嗓音不滿地哼了一聲,「你看你那德行,人家挨了頓揍,你至于樂成這樣麼?」
先前的聲音氣鼓鼓地說︰「怎麼不至于,上次我被那個小魔王用彈弓打下來,差點兒就被他拔毛烤著吃了!」
清亮的嗓音略有些猶豫,「嚇唬你的吧?」
「才不是嚇唬呢,我跟你說啊小九,」粗噶的嗓音立刻激動了起來,「那個小魔王連火堆都生起來了,要不是被冬至看見……哎,冬至,冬至,你來給我作證,我沒說瞎話吧?」
凌冬至瞟了一眼梧桐樹上那對灰色羽毛的鴿子,雖然他很不想搭話,但是身為人師的本/能還是讓他立刻就揪住了那個敏感的字眼,「你剛才說誰挨揍了?是不是又有學生打架了?在哪里?」——
作者有話要說︰牛角開新文啦,歡迎姑娘們自備板凳,排坐坐看新故事∼
今天兩更,明天的更新大概在晚上七點來鐘∼!##$l&&~w*h*w~&&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