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背上十分顛簸,明媚身不由己,探手緊緊抱住景正卿的腰,臉藏在他懷中,起初緊閉雙眼,听著耳畔呼喝聲音,十分驚心。片刻後,有人尖叫一聲,明媚不由自主睜開眼楮,正好看到景正卿揮手將一人斬落,鮮血 出,如一道血色的水波從眼前濺起。
明媚瞪圓了眼楮,透過這片血霧,他看清前方不遠,玉葫坐在雲三郎身後跟他同乘一騎,卻有四五個黑衣人圍住了他們。
雲三郎應付不迭,馬失前蹄,猛地一趔趄,玉葫尖叫連連,懷中一物鏗然落地!
雲三郎一看,頓時之間翻身下馬,連玉葫竟也不去管了。
倉促中明媚看得明白,地上的,竟然是那個衛縣主親手交給她的、在那夜晚里被賊人偷搶去的匣子。
雲三郎抬手去取那匣子,卻有一個黑衣人搶先一步得手,那人大喜,道︰「我拿到了!」冷不防一把劍破空而來,準準兒地將他刺了個透心涼。
黑衣人仰頭身亡,匣子撇落,其他黑衣人即刻圍上爭搶。
不妨雲三郎猛虎一樣闖了過來,連傷兩人,到底把那匣子又搶回來,但因黑衣人人多勢眾,雲三郎卻也負了傷。
明媚正看這群人為了這匣子奮不顧身,爭得你死我活,耳畔听有人叫︰「二爺!」
破空聲響,旁邊景家的家僕扔過一把劍來,景正卿探手當空一招,準確地握住,——方才射死那黑衣人的劍,就是他及時扔出去的,因此方才他手中空了。
景家家僕沖過去,救護雲三郎。
景正卿見情形暫時穩住,略松了口氣,雙眉卻仍皺緊,極快垂眸看了一眼明媚,心中一笑︰「這丫頭哪曾見過這個?怕是嚇壞了。」
此刻雲三郎一手護著匣子,一手提劍,仍舊再斗。
明媚轉開目光,見玉葫也自馬上跌下來,也負了傷,肩頭一團血漬,臉色慘白,她到底是女子,不似雲三郎一樣強悍,捂著傷口縮在岩石底下,驚惶不知所以,隔空看著明媚,想靠近,又不敢。
雲三郎殺了兩人,見無人敢圍過來,才將匣子扔給景正卿,兩人心意相通,景正卿把匣子往懷中一塞︰「我回去再跟你解釋。」
明媚一愣,才反應過來他是跟自己說話。
雲三郎跟景家家僕擋住層層黑衣人,景正卿見山勢險要,又看遠處有人影憧憧,眉頭擰緊,心想︰「倒是大意了!這里頭到底是什麼了不得的東西!竟引了這麼多人來搶,怪道父親特意叫人又帶了幾個幫手來……只可惜仍舊是低估了!」
景正卿正琢磨間,卻听明媚說︰「卿哥,你知道這匣子里是什麼嗎?」
景正卿沒想到她這會兒竟會問這個,匆匆回答︰「不知。」
明媚卻問︰「那你為什麼要偷偷地把他搶走,還說是賊人搶的?卿哥,那晚上入室搶劫的是你的人吧?」
景正卿心頭一動,沒想到她竟這樣聰明,居然極快之間想到這一節,幸而景正卿臉皮極厚,便仍面不改色︰「我說過,回頭再跟你解釋。」
明媚卻置若罔聞地,反低聲笑了笑︰「都不知道里頭是什麼,就搶的你死我活的。」
景正卿十分驚異,只覺得她的反應很是異常,卻只當明媚是在恨怨他的行事。
此刻生死交關,景正卿無心在這上面糾纏,便道︰「抱緊了我,我們沖出去。」
明媚問︰「那他們呢?」
景正卿明白明媚問的是雲三郎等人,大概還有玉葫,他有些不耐煩了,便道︰「如今我只護著你便是了!」
明媚說道︰「卿哥是護著這匣子吧?」
景正卿皺眉,正要看她,忽然間覺得懷中一空,景正卿反應極快,探手就去抓向明媚,手卻只挽住她一縷發絲,他不敢用力,略愣怔功夫,明媚已經翻身落馬!
發絲滑過手心,景正卿萬萬沒想到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竟敢如此,他還只以為明媚是鬧性子,又急又怒,厲聲喝道︰「你干什麼!」
明媚從地上爬起來,抱著匣子跑向旁邊的深壑。
景家家僕並沒敢攔著她,那些黑衣人卻瞧見了,頓時紛紛縱身掠過來,景正卿見狀,急忙翻身落馬,也追過去︰「明媚站住!危險!」
明媚置若罔聞,一口氣跑到深壑邊沿,此處乃是山路,底下是陡峭脅迫,足有千米,最深之處,有流水潺潺。
景正卿快黑衣人一步,頓時掠到明媚身前,一把先攥住她的手腕︰「衛明媚!你到底想如何!」他真動了怒,全沒有平日調笑的風度,也非那種故作的溫柔,反而殺氣凜然,冷冷氣息,宛如寒冬臘月的風雪。
明媚卻並不害怕,反而帶一抹倔強︰「你走開!」
她竭力一掙,想要掙月兌景正卿的手,然而她靠深壑邊沿很近,一動之間,衣袂發絲飛揚,整個人搖搖欲墜一樣,饒是景正卿膽大包天,見狀也忍不住心驚膽戰,只有狠狠地握著她的手,一絲也不敢放開,手心里已經滲出冷汗。
這會兒黑衣人已經圍了上來,景家的人也來救護,兩方人馬對上,亂糟糟地正要動手,明媚忽地大叫一聲︰「都住手!」她一邊叫,一邊高高地舉起匣子。
眾人都是一愣,那些黑衣人,見這樣貌美如花的少女,手中偏握著他們勢在必得之物,一個個呆怔之余,復蠢蠢欲動。
景正卿亦是同樣心理︰「明媚,把匣子給我!」
明媚瞪他一眼,並不理會,反而離他越發遠了點兒,把景正卿氣得七竅生煙,卻偏無可奈何,生怕逼急了她,反而不妙。
明媚見景正卿不動,便又大聲叫道︰「你們為了這里頭還不知是什麼的勞什子,爭得頭破血流,我不樂意看!你們喜歡這個東西,就只管拿去,在我眼里,他比不上一條人命要緊!」
黑衣人們面面相覷,不知真假。
景正卿急得雙眉擰緊,望著明媚,欲言又止。
明媚看向外圍的雲三郎、玉葫,望見玉葫關切的眼神,收斂心神,又高聲說︰「但是你們傷了我的人,我不高興,所以你們想要這個東西,那麼……就自己去拿吧!」
就在眾目睽睽之下,明媚探臂,手臂在空中一揮,將那匣子直直地扔了出去。
在場足有近百人,卻是誰也想不到她竟會這麼做,頓時之間一片驚呼之聲。
景正卿心也揪到喉嚨口,有心飛身去救回來,但他一個人怎能比得上鐵匣子的降落速度?只能眼睜睜地望著那匣子一路滾落下去。
明媚道︰「我听父親說這匣子乃是玄鐵所制,刀劍不摧,水火不傷,你們要的話,現在滾下去找還來得及,但你們還要在這里跟我們打斗,下面的水流也不知快慢,到時候你們連個鬼影子也模不到的話,可就後悔莫及!」
那些黑衣人聞言,略微躊躇,極快之間,其中一個帶頭的抬手打了個手勢,頓時之間一片人散開,往深壑之下探去,竟沒有人再理會此處。
景正卿有心也去,然而敵眾我寡,何況那匣子落了下去,範圍極大,要找何其困難?
景正卿站在明媚對面,就冷冷覷她。明媚對上他的眼神,也不做聲,將他的手腕抖開,便跑開去。
雲三郎上前來,探頭看著眾黑衣人消失溝壑之下,頗為無奈︰「二爺,這……」
景正卿想了想︰「罷了,我們盡人事,听天命而已。」
雲三郎看一眼明媚,心中滋味復雜︰這些黑衣人有備而來,數量跟能耐都在他們估計之上,如果不是這少女如此一遭,就算他拼死護了景正卿逃出去,他們這一干人等,多半就不能全身而退。
那邊玉葫爬起來︰「姑娘!」
明媚跑過去,扶住她︰「你傷的怎麼樣?」
玉葫順勢靠在她身上,奄奄一息地︰「我、我也不知道,不知道會不會死,如果我死了,以後就不能伺候姑娘了。」
明媚輕輕打了她一下︰「住口,不許胡說。」
景正卿走了過來,見狀便哼了聲︰「她只是皮外傷,沒什麼性命之虞。」
玉葫驚喜交加,人也立刻站直了︰「二爺說的是真的嗎?」
雲三郎也跟著走過來,底下景家僕人便開始收拾馬車,整理馬匹,當務之急,是要先離開這是非之地。
雲三郎看了看玉葫的傷,便說︰「看樣子並沒傷了筋骨,放心吧,無事。」
玉葫才松了口氣︰「謝天謝地,我可以繼續留在姑娘身邊了,只不過……姑娘你怎麼把老爺留下來的匣子丟了。」
明媚不動聲色,反而柔聲說︰「我們不是早就把它丟了嗎?」
景正卿在旁听著這話,只覺得耳朵刺刺地,忍不住又瞪了明媚一眼。
雲三郎也听出明媚的弦外之音,心道︰「這小丫頭真是不可貌相,關鍵時刻竟能如此……口頭竟也極厲害,分明是在說我們偷偷地設計她,把匣子暗暗偷出來的事,只不知她方才丟了匣子,是故意報復二爺兼救人呢,還是另有什麼含義。」
明媚只當看不見兩人異樣的眼神,挽著玉葫,又叮囑︰「你小心些,我還要你長命百歲,一直伺候著我呢。」
玉葫說道︰「姑娘,你放心吧,人家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你看,我們豈不也是這樣的?」
明媚點頭︰「我瞧著也是,我原來覺得頭暈暈的,這會兒倒是爽快了些。」
兩人正說著,冷不防景正卿跟頭狼似的,悄無聲息地走過來,將明媚當腰一摟,不由分說地抱了過來︰「妹妹哪里去?馬車壞了,就勞煩妹妹跟我同乘一匹馬吧。」
明媚一驚,只覺得雙腳落地,被他如老鷹擒小雞異樣挾著,羞怒交加,才叫起來︰「我不要!」
景正卿緊緊摟住她,絲毫也不放開,明媚掙了兩掙,臉紅耳赤,壓低聲音說︰「景正卿,你快放開我!光天化日……」
「這會子竟連表哥也不叫了?」景正卿笑,同樣低聲,于明媚耳畔說,「妹妹且忍忍,這也是權宜之計,難道你想讓三郎抱著你?或者你自己下地走?你該是不會騎馬的吧?」
明媚語塞,卻忍無可忍,終于慢慢說︰「我寧肯下地走。」
「那我可不樂意等你。」景正卿笑,大步走到馬兒旁邊,將明媚往馬背上一擱,順勢翻身上馬把人緊緊抱住。
明媚感覺他的手握在自個兒腰間,忽然之間促狹地捏了一把,半疼半癢,她忍不住叫了聲,轉頭對景正卿怒目相視。
景正卿噗嗤一笑,忽然俯身,臉頰正蹭過明媚的臉,溫溫熱熱。
明媚慌忙縮起身子,卻被他抱著,逃無可逃。
馬兒得得往前而行,景正卿幾乎貼在明媚耳畔,低聲說︰「小丫頭,是我小看了你,原來你的膽子竟這樣大,不過……我真真是喜歡極了。」磨牙切齒地,心頭微癢,手在她腰間緊緊一摟,把人抱得更貼近了自己些。
明媚臉紅耳赤,羞惱交加,卻偏無可奈何。
前路漫漫,兩人同乘一騎,看似親密無間,卻各懷心思。
萌動之初,愛恨交加,亦真亦假。
作者有話要說︰更得有點晚,盡量保持日更哈~快來夸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