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媚好 54雨中

作者 ︰ 八月薇妮

景正卿翻身上馬,扯得傷口微微疼痛,他轉頭看看右臂,雪白的紗布底下,隱隱透著血漬。

雲三郎撲過去,拽住韁繩,仰頭看過來︰「你不要命啦?讓別人去又如何!都已經是傷著了,只坐鎮指揮便是!你這樣一動,傷口裂開該如何是好?」

景正卿搖頭,道︰「瞧你,至于這麼著急?若是這點子傷就上不了陣,我也沒臉混武官行當了。」

雲三郎氣得將馬緊緊勒住︰「你別跟我說這個,你老實說,這樣著急加攻,是為什麼?」

景正卿怔了怔,對上雲三郎雙眼,忽地笑了笑︰「三郎,你以為是為什麼?行了,快放開,別耽誤事兒。」

雲三郎見他這個關頭兀自能笑出來,十分氣惱︰「你別以為我不知道,是因為他們底下傳言,端王府跟……哼!必然是給你听到了……」

景正卿眼角微微一挑,卻笑著打斷他︰「行啦,你又多心了,我只是覺得被這幫匪賊糾纏許久,實在不耐煩,想快點拿下他們罷了,再不拿下,恐怕遲則生變。」

他說到最後,面色帶了幾分鄭重。

雲三郎眉頭一皺︰「你是說……上回你受傷之事……難道真的是你懷疑的那些人?」

景正卿打量周遭,全都是他麾下的兵丁,打扮也是一樣,看不出什麼不妥來,但是暗影重重,在無人能留意的角落,不知藏著多少來歷不明的暗箭。

那夜,他們突然遇到山賊反擊,真是料想不到,這幫賊寇膽大包天至此,竟能垂死掙扎。

景正卿聞訊操刀出外,召來副手吩咐,指揮士兵抵擋合圍,倒也有條不紊,想必很快就能將山賊的進擊打退。

一剎那,正戰得人仰馬翻如火如荼,暗夜之中忽地射過一支箭來,不偏不倚,正是向著景正卿。

當時他不以為意,只以為是亂戰中的流箭,亦或者是山賊趁亂放箭,只揮刀欲斬斷。

誰知,刀鋒將踫到箭身的時候就察覺不對,這股力道極為剛猛,非是武功高手不能射出如此一箭。

景正卿竭力躍開,那箭擦身而過,他這才正色起來,環顧周圍,見人影憧憧,又哪里能找到射箭之人所在?

正警惕間,嗖嗖兩聲,又有兩支箭過來,景正卿早有提防,運足力氣揮刀蕩開。

頭一支箭來的時候,他還以為是敵軍之中有高強之人埋伏,然而此刻,心中凜然一驚,察覺這情形十分熟悉,竟像是經歷過一般,再仔細一想,豁然明白︰當初他護送明媚上京走到半路,被那伙蒙面人襲擊的時候,便被這種箭阻擊過!

景正卿心中悚然而驚,想道︰「原來這竟是沖著我來的!只不過究竟為何?那盒子都給他們搶走了……」心念轉動之間,也發現射箭人的行跡。

頭一支箭他不曾留意,敵人又**兩箭,景正卿也瞧見他的所在,當下橫刀往前追擊。

三郎听了他的講述,曾埋怨︰「你太過冒險了,有道是窮寇莫追,何況在那樣凶險的情形之下。」

景正卿道︰「我一時氣惱,心急著想看看究竟是誰暗中想要我的性命,又是為了什麼原因……卻沒想到他們真真有備而來,差點竟枉送了性命。」

那夜當時,他貿然追了出去,那放箭之人不敢逗留,頻頻後退。

景正卿窮追不放,漸漸地離了戰營,他正覺得不對,周遭便又躍出三個山賊打扮的人來,臉上涂得一塌糊涂看不清楚,將景正卿圍住,其中一個嘶聲道︰「這就是狗官兵的頭頭,殺了他!」

他們雖假扮官兵,一動手,才知端倪,都是些武功高強的棘手之人。

景正卿心頭明白,且戰且走,傷了其中兩人,自己卻也負了傷,另外一個跟那發箭之人卻緊跟不放。

幸好景正卿在此地勘察山勢,對地形頗為熟悉,仗著這點兒,同兩人周旋,到底躲了過去,然而直到天明,才有手下的副將帶著官兵前來搜尋。

雲三郎當時听了,氣得大罵,什麼「陰險狗賊」「以多欺少」之類。

此刻,又見景正卿欲速戰速決,三郎便說道︰「上回是你命大,這一回又要深入虎穴,若是他們又有重重埋伏,你這不是給他們下手的機會嗎?」

景正卿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再說,若繼續拖延下去,恐怕不用我剿滅他們,京里頭也得派人來剿滅我了,索性就拼個你死我活。」

雲三郎一想,也是這個理兒︰戰事拖延,久久不下,自然是要被問罪的。

被景正卿如此一說,三郎便忘了自己惱他的初衷是什麼。

三郎一團兒熱血,跺了跺腳︰「好,既然如此,那我跟你同去!來人!」說著,喚人備馬,上盔甲。

景正卿回頭看他︰「你這又是何必?」

雲三郎道︰「明知道有凶險在側,還要親出,你要當那拼命二郎,我也不輸給你,走吧!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

景正卿哈哈大笑︰「那我們是親兄弟,還是父子兵?」

雲三郎道︰「你想得美,若我是伯父,有你這兒子,氣也要氣死!」

天際陰風陣陣,濃雲密布,天色不好,似將有一場大雨將至,景正卿伸出手來,道︰「拿下雀屏山,回去後我們不醉無歸。」

雲三郎伸手跟他緊緊一握︰「說定了,不醉無歸!」

天陰陰地,一片灰蒙蒙顏色,明媚乘著轎子往回趕,轎子忽忽悠悠,她心中便也想到先前端王爺同自己的話。

原來,就在那夜晚,湖上彈琴的時候,他就已經听到了。

那一艘破夜而來的大船,那船頭上高挑的「趙」字,以及那一聲「彈琴者何人」,現在想想,豈非正是端王爺的聲音。

他竟在那個時候就已經留意她了。

明媚垂眸,心中卻依舊有些亂。

「你為何知道這曲子叫什麼?」

她震驚問罷,趙純佑道︰「我曾听人彈奏過,印象深刻,以為自此便無緣再听到了,沒想到竟在那夜晚听到……還以為是入了夢,于人間天上。」

明媚面孔微紅,想要問問端王是听誰人彈過,心中卻好像壓著一塊大石,讓她無法出口,于是便只垂了頭。

趙純佑望著她,兩人彼此相距不遠,卻誰也不曾開口說話,他只是瞧著她低眉沉思的模樣,雙眉輕斂,身段兒縴柔,如一抹淡雲停在旁側。

正彼此沉默之中,外頭端王妃去而復返,見端王已回,便見了禮,才道︰「沒想到王爺竟在此刻回來了。」

端王便道︰「瞧著天色不好,仿佛要下雨似的,便早回來了。」

王妃微笑︰「那是見過明媚妹妹了?」

端王沖她一點頭,王妃說道︰「上次只留了她片刻,這回,想要多留她會子,不知妹妹口味如何,喜歡吃什麼?叫他們準備午飯。」

明媚忙道︰「不勞煩了,既然天色不好,我還是早點回府。」

王妃詫異說道︰「說的好好的,怎麼忽然要走?休要辜負我一片心意。有道是下雨天,留客天,豈不也是正好留下下來之意?」

明媚為難,本能地卻覺得不想在這功夫留下來,就道︰「回王妃,早上出來的時候匆忙,忘了帶平日吃的藥丸,怕斷了……就沒效用了,不如改日……」

王妃不語,便看端王。端王在旁邊時不時地打量明媚,靜默片刻,終于說道︰「既然如此,不要讓這孩子為難,便讓她先回去吧,橫豎來日方長。」

王妃這才點頭,明媚听了端王這句,心中似松了口氣,又像是有些惘然。

當下才出了府,上了轎子往回。

不多時的功夫,轎子回到景府,此刻天越發陰沉的不像樣兒了,就好像一大片墨色要自頭頂壓下來。

玉葫扶著明媚往里而行,道︰「姑娘怎不在王府多留些時候?」

明媚說道︰「這場雨下來,不知什麼時候停呢,干什麼就要賴在人家里。」

四喜笑道︰「姑娘就是面女敕,心細。」

三人回了屋里,明媚換了衣裳,覺得倒不怎麼倦,便道︰「我去看看老太太,這兒路近,就不用陪了。」

丫鬟們應承,明媚才要邁步出門,玉葫道︰「姑娘,天兒這樣,要不要拿把傘?」

明媚看了看,道︰「也好,天有不測風雲,萬一就下起來呢。」

于是五福找了傘出來,遞給明媚,明媚便拎了把傘,才往外去了。

明媚走到半道兒,眼見到前頭廊下再走片刻就到老太太院兒了,忽然之間天空一聲雷響,明媚一听,「啊」地尖叫了聲,撒腿就跑。

她因見過了端王,心神不寧地,光知道會下雨,卻忘了會打雷,而她是最怕打雷,听雷聲就已經失神落魄。

明媚往前一陣疾跑,耳邊嘩啦啦,頓時一場急雨從天空倒了下來。

明媚膽戰心驚,茫茫然便去打那把傘,然而她嚇怕了,力氣越發小,那傘或許又卡住了,撐了幾次,竟沒撐開。

此刻眼前又是一道白光,明媚受不了,「啊」地又叫一聲,撒手把傘往旁邊一扔,拔腿又往前亂跑。

雨自天空澆落,打得人遍體生涼,明媚也看不清路,腳下滑了兩滑,差點兒跌倒。

明媚心慌意亂,勉強站定了雙腳,抬頭往前看,卻見眼前景物已經渾濁不清,都浸泡在雨里,加上眼楮都濕了,哪里能看得明白?

頭頂又是一聲雷響,卻並不大。

魂兒似乎也飄出來,明媚抱住頭,恨不得自己也縮進雨水里去,正哆嗦間,猛然看到前頭有一道影子,撐著把傘,若隱若現。

明媚見了,如抓到救命稻草,忙要跑過去,昏頭昏腦地往前兩步,那人卻已經看清了她,頓時大步流星地過來。

明媚只覺得有一只手在腰間用力一攬,便將她抱了過去,這力道卻不像是玉葫等丫鬟,然而此刻她驚心之極,也顧不上了,听到耳畔雷聲響,頓時探臂把那來人抱住,身子相貼,仿佛能察覺對方那淡淡體溫,抱緊了人,心底才隱約有了幾分安穩。

明媚顫聲道︰「你帶我……帶我回……」

那人並不做聲,明媚才覺得有些兒不對︰這個人身上,似有種熟悉的味道。

明媚正欲抬頭看看,那人卻已經慢慢地說︰「妹妹你怎麼見誰就抱?還是認準了是我,故而就撲過來了?真有這麼想哥哥嗎?」————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要怎麼更呢,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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