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纏綿
明媚一听,如夢似真,怔怔問︰「外頭說什麼？」
四喜忙往門口去,正好上門外有個丫鬟低聲道︰「方才里頭似說要安歇……不知道睡了不曾……」
四喜緊走兩步,道︰「姑娘還沒睡呢。」便將門打開,撩起簾子，猛然見外頭雪光燈光交織之中有一人走了過來，頭上戴著防雪大氅帽子，極安靜，但還未靠前,便有一股威勢逼面而來。
四喜打了個寒戰,沒來由地有些敬畏,後退了一步，行禮道︰「奴婢拜見王爺。」
端王微微抬頭,這一刻，玉葫陪著明媚也走過來，正好見到端王抬眸看過來，毛帽子底下，雙眸溫和，帶著淡淡地光。
端王進內，扶了明媚起身。明媚衣裳單薄，察覺他手有些冰涼，不由地微微瑟縮。
端王一笑，旁邊丫鬟過來，替他解外頭穿著大氅，露出底下一身紫色團紋朝服，端王道︰「忙著從宮里頭趕回來，怕你睡著了，就先來看一眼。」
明媚心中暖意散開，無法言喻，忽抬頭看到他額頭上帶著兩三點剛融化雪水珠兒，自然而然地抬手，替他輕輕地擦了擦。
剛擦了兩下，便已經醒悟︰逾矩了！明媚急忙縮回手來，暗暗懊悔，臉頰通紅。
端王眼底笑意越發明顯，手一握，握住她手，引著她往里頭去，到了里間座邊兒上，才松開，道︰「坐罷。」
明媚告罪，也坐了。端王笑了笑，望著她問道︰「幾時來？這里可還住得慣？」
明媚垂眸，輕聲道︰「午後便來了，這里一切都好，王妃十分厚待。」
端王點了點頭︰「下午時候還沒有下雪，倒是好。其實我本是不想勞師動眾叫你走一趟，何況也不知你願意與否，只是王妃執意如此……便只好听她了。」
明媚不語。端王看了她片刻，目光掃過桌上，見乃是一本閑詞，便又笑，偏問︰「你看什麼？」
明媚道︰「不過是本詩集罷了，隨意翻一翻。」
端王道︰「雪夜讀詩，好興致……只是……」
明媚听他欲言又止，便抬頭看他，問︰「只是什麼？」
目光相對，端王微笑道︰「只是看得長了，未免費眼……」
明媚听著這關切言語，被他看得越發臉熱，就仍不做聲。
端王道︰「是了，可還記得上回我跟你提《長天淨》？」
明媚听他忽然提及這個，便點了點頭︰「記得。」
端王凝視著她，忽然問道︰「不知，你可否再為我彈奏一次？」
明媚很是意外︰「這會兒？」
端王道︰「雪夜小樓燈下彈琴……不知比月夜湖上泛舟彈琴……意境如何？」
明媚听他溫聲說來，提到「月夜湖上泛舟彈琴」數字，便像是撥到她心底某一根縴細小刺。本來不願意彈，听了這句，卻生了一種「非要彈」感覺。
這閣子里物件，應有有，當下打發了丫鬟，領著四喜去抱了琴來，擺放整齊。
周圍侍立丫鬟們見要彈琴，一個個大氣兒也不敢出一聲，垂手肅立，宛若不存。
玉葫家里伺候明媚，時常見她彈琴，對這一切很是熟悉。當下不用她說，便取了一支極細檀香來，點起來，放琴架子旁邊兒。
細香裊裊升起，暖閣里頭頓時又多了一股極淡甜香。
端王嗅著這股突然加入香氣，望著明媚起身離座兒，卻忽地十分想她留這兒，如此他才能一直都嗅著她身上那清淡馨香。
明媚緩緩落座，一舉一動，優雅曼妙，落端王眼中，就像是每一眼都是極美畫卷，不由心旌神馳。
曾經那夜晚，船行水上，他耳畔听到那熟悉樂聲，若隱若現，一陣陣傳來，恍然之間還以為是夢中。
皓腕如雪，縴縴手指翻飛，一勾一抹一挑，極完美漂亮，淡粉色衣袖綴著零星小花兒，隨著動作微動，就像是樂聲也附著其上，帶著起舞。
樂聲自手底流淌而出，渾然天成，動人心魄，一瞬間似天地之間只有這勾魂樂曲，激蕩回旋，悱惻纏綿，令聞者皆如痴如醉，神魂顛倒，不知今夕何夕。
端王靜坐良久，眼望著面前那凝神彈奏之人，眼前卻又緩緩浮現另一道影子，長笑過後，緩緩隱沒。
不知過了多久，眼角忽覺濕潤，如是，眼前人影便變得極為朦朧，燈光閃爍，她宛若置身于浮光之中，玉膚凝脂，嬌容勝雪，唇綻櫻桃，眉凝縴愁，如許秀色麗顏，天人也不過如此。
端王身邊隨侍望著主子神情，忽然之間向著旁邊所站侍女輕輕使了個眼色，那侍女驚覺，才忙轉身，悄然無聲地走向門邊兒。
玉葫跟四喜本也靜听，忽然見狀，雙雙猶豫，玉葫不願離開，四喜卻是景府里長大，也見過些世間，見狀便伸手，拉了拉玉葫袖子。
玉葫無奈，只好且跟著退了，如此，眾侍女都退到了暖閣二重鏤花屏風後門邊，站此處，能看到里頭燈光，卻並看不見人影，但是因是閣子里頭，不曾有門，因此里面說話聲音卻也是能听得到。
明媚彈起琴來，便全身投入，心無旁騖，絲毫沒有發現身邊兒人都退了。凝神屏息，一曲彈罷了，渾身竟有些疲憊無力。
彈這曲子，宮商角徵羽種種，本就難調，有些調子是復雜，當初學時候也頗費了些力氣，此刻給端王彈奏，不想有一絲地出錯，因此竟比當初湖上彈奏時候加費神耗力百倍。
不似迎著明月夜風時候那種肆意歡暢，反而帶了幾分考究凝重，何況當時湖上，完整一曲尚未彈完就被人打斷。
明媚劃下後一個調子，停手，雙手忍不住有些發抖，她還不敢放松，雙眸微閉，腦中飛地回想方才所奏，細想了會兒，覺得並沒有彈錯地方，才算又松了口氣，整個人可算是放松下來，身子也不由地往後微微地一仰。
肩頭忽地被輕輕按住，身子貼什麼之上。
明媚才歇一口氣，不知如何，驚訝回頭，卻見肩頭按著一只修長好看手，她若有所覺，抬頭往上，正好對上端王深情凝視雙眸。
明媚一怔，然後才輕聲問道︰「王爺……我彈得，可還入耳？」
端王靜默，望著她眼楮，道︰「自然是……極好……」
明媚放心，不由地嫣然一笑，笑容如蓮花綻放，因眉尖還帶有一絲淡淡倦意，便顯得絕美出塵。
端王怔怔看著她，不言不語，也並不離開，雙手握著那柔軟肩頭，手指略微用力，收緊，卻又緩緩松開了些，只是並未放開。
明媚笑了一笑後，看端王仍舊是一眼不眨地看著自己，她愣了愣，才察覺有些不對，肩頭力道有些加重，明媚垂眸，看著端王握著自己肩手，眼楮眨了眨，神色就有些不大自。
方才整個人還未從曲子氛圍之中月兌離出來，此刻環顧四周，才發現玉葫和四喜都不見了，連端王侍從也都不。
明媚心中一慌，沒來由地就想到上回離別，端王那突如其來一吻，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卻又不知要怎麼說，明媚緩緩低頭，正想找個說辭讓端王離開此處，端王卻忽然間抬手，輕輕攏上她臉頰，略用力，便將她臉重轉又向著他了。
明媚只覺得他掌心溫熱，貼她臉上，肌膚相接，明媚心怦怦亂跳起來，忍不住訥訥道︰「王爺……」
才叫了一聲，端王輕聲道︰「別怕……我……只是……」他並沒有說完，便俯身低頭，輕輕地壓她唇上。
明媚嚇了一跳，本能地縮起身子，端王握她肩頭手順著肩膀往下探去，手掌心一攏，反將她身子抱向自己。
果真又是突如其來，低低一聲嗚咽，明媚越發驚惶，心慌意亂，感覺他手背後漸漸火熱，而因為她被帶往前一靠，于是雙唇便緊緊地相貼一塊兒，順著她貼緊之勢，端王雙唇微張，便將她唇瓣含口中。
明媚心如擂鼓一樣跳了起來，渾身也隨之燥熱，端王手她背上撫模，力道也逐漸加重。
他含著那柔女敕香軟雙唇，輕輕吮吸，神魂激蕩瞬間，卻仍覺得不能饜足，舌尖輕挑，便滑入那香唇之間。
明媚承受，身子微微發起抖來，隔了會兒才發現端王舌尖挑動，已經闖入了口中。
明媚又羞又怕，這種事景正卿強迫她做過數次，可是卻是景正卿之外第一個男人如此對她，感覺大為不同，陌生且怕，讓她只想縮起身子，些躲起來。
原先被嚇得呆了，明媚才醒悟過來自己還是有手，當下抬手，便去輕推端王胸，因她是坐著而端王是站著，手竟誤打誤撞地按他腰間，模到一樣微涼物事，想必是他腰間環佩，明媚手無力往上，覺得手指底下微微粗糙，是他朝服上重重疊疊，連綿逶迤金線紋理，絲絲地抵著細女敕手指。
喉嚨里發出幾聲低低地嗚咽，卻又怕被人听見，任憑端王親吻了會兒，他終于肯將她放開。
明媚臉上暈紅，整個人幾乎暈過去，端王將她抱懷中，又愛又憐地望著，手滑過她臉頰，愛惜地落剛被他吻過唇上，意猶未地摩挲那柔軟所，手指尖沾到一絲濕潤。
望著明媚六神無主模樣，端王量將聲音放得極溫柔，問道︰「嚇壞了麼？」
明媚怔怔望著他，有點兒委屈，又有些怕︰「王爺……為什麼要……要這樣……」把頭轉開，大膽地不去看他，小小地流露出幾分不悅來。
她不喜歡這樣，也不知是否是景正卿原因，被男人如此對待，難免就會想起那個壞人，因此竟生出許多抵觸心理來。
端王望著她面上薄薄地嗔怒，心中反而歡喜，歡喜之余，隱隱地又有些蕩漾︰「我知道這樣兒不該，只不過……我……」
他嘆了口氣︰「明媚委實是太美了……本王……竟有些忍不住。」口吻里帶著一絲羞愧自嘲似地。
女孩子自然是喜別人稱贊自己，雖然這不是佳時機，明媚還是略覺一點高興︰終于確認了，景正卿所說都是假，她並不是什麼身無四兩肉黃毛丫頭，王爺應該是真心喜歡自個兒。
「可、可這樣不好……我不喜歡……」明媚垂頭，紅著臉兒，又有些惱怒︰一來是因為然又鬼使神差地想到景正卿；二來，卻是真惱景正卿曾對她做過那些。
「哈……我會量……不這樣兒。」端王忍不住失笑︰這個孩子委實是太可愛了，怪不得他忍不住。
明媚抬頭看一眼他，大概是習慣了這樣溫柔端王，又加上他方才所做，讓她心中對他敬畏稍微退卻了，取而代之是一種有些親昵依賴感，小小地惱怒也是因此而起。
瞧見她眼底那點煩憂，端王哈地一笑，終于戀戀不舍地撤了手。
明媚松了口氣，這放松模樣兒太明顯，一點一滴都給他看得明白，端王回身坐了，望著她婀娜身段，那嬌憨之態，心頭大動不已，不由喚道︰「明媚。」
明媚答應了聲，轉頭看他，端王隱覺得口干，嘆了口氣，思忖著道︰「本王忽然後悔了……」
明媚嚇了一跳，緊張地看他，卻見端王一臉凝重。
明媚問道︰「王爺後悔什麼？」
端王眼底含笑，目光灼熱地盯著她︰「本王後悔……為什麼要答應再拖那幾個月，若是一早迎了你過門，那此刻，我便可以與你……」
他縱然只是坐那里，什麼都沒有做，這句話也貌似只是簡單一句話，並沒有什麼露骨詞兒，可是卻纏纏綿綿地，剪不斷，理還亂，暗潮洶涌。
明媚怔了怔，終于明白過來這是何意︰端王這是暗示，若她早嫁了過來，那此刻便不是雪夜相拒，而是一刻！
明媚不敢再看端王雙眼，低呼了聲︰「王爺！」伸手捂住臉，轉過身去，臉上滾燙，心里卻又喜又羞——
作者有話要說︰kikiathena扔了一個地雷抱抱
第二，謝謝大家支持哦……粉紅泡泡飛舞，端王大叔其實也是很有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