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夫人被逼的大發雌威,把景睿罵了一頓,執意要把齊姨娘趕走。
景睿不敢跟她大吵,便暫忍了。
明媚從沒受過這等皮肉之苦,一下一下疼得鑽心,這會兒才深解景正卿曾吃了多少苦,趴在地上,淚落如雨。
丫鬟們把明媚攙扶回房,明媚趴在床上,等蘇夫人離開,才肯放聲大哭。
兩個丫鬟見狀,忍不住也雙雙垂淚。
明媚被狠打一頓,借機大哭一場,倒也爽快,哭著哭著,便半昏半睡了過去。
一瞬間,仿佛又回到了他們遇難的那天晚上,在那破舊的民舍里頭。
明媚守著景正卿,見他總是要閉上眼楮,她害怕之極,便有意引他說話。
明媚道︰「我們若是換過來就好了,也不至于這樣。」
景正卿聞言,嘴角一扯,是個笑容︰「別傻啦,我倒是覺得這樣好……幸好此番受苦的不是你……這也是唯一叫我欣慰的了。」
明媚忍不住又要落淚︰「這會兒你還瞎說什麼?」
景正卿望著她,心里悲辛之余,泛出幾分暖意來,又怕她難受,便也故意說︰「只是我怕,你先前甚是悍勇,若是我們還不換回來,你越來越厲害該如何是好?我又越來越像是小女孩兒了,想來真真無地自容……」
明媚忍不住破涕為笑︰「是啊,我越來越像男孩兒了……這樣可不成,我以後還要嫁人呢。」
景正卿道︰「你要嫁也是嫁給我,一早說定了的,你不許反悔……也不許三心二意,不然……我不答應……」
明媚見他氣息微弱,卻還堅持如此,倒沒有反駁他。
黑夜沉沉,外頭偶爾又響起幾聲犬吠,顯得屋里格外靜謐。
景正卿道︰「我們兩個,若是有緣好端端地……將來,也似這對老婆婆老公公一般,你說是不是也極好?」
明媚知道他是故意要自己表態,沉默片刻,便道︰「能夠如此相依為命,白首到老,平安喜樂一生,自然也是不錯的……」
景正卿听了這話,就宛如明媚親口答應要嫁給他似的,心底十分歡悅。
明媚仔細看他臉上的傷,又幫他換了個姿勢,讓他略舒服點兒。
景正卿見她關切之意,便道︰「那賊真是死有余辜,竟然如此禽獸,對這麼小的女娃兒下手……」
明媚笑笑︰「你也都把他砍成肉泥了……」
景正卿望著她溫柔笑意,心中轉念,便想起昔日自己所作所為,嘴唇動了動,有一句話,卻到底沒說出聲。
景正卿便只嘆道︰「這世上的男人……怎麼這樣禽獸不如……」
明媚不知他為何竟發出這樣的感嘆,瞧著他的神情,也不知是感嘆自己還是別人,明媚便笑道︰「罷了你,你不是早就知道了麼?」
景正卿輕輕地咳嗽了聲,卻道︰「妹妹,如今你變作了男子,你可不要做那種禽獸不如之人。」
明媚見他精神尚好,便哼道︰「我才不會如你們一般呢。」
景正卿瞧著她︰「真的麼?我現在這個年紀,又因習武的緣故,之前……幾乎都不敢十分親近你,怕把持不住,你真的一點兒感覺都無麼?」
明媚臉色微微異樣,道︰「你又來了!現在都這樣了,竟還問這個。」
景正卿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忍不住竟笑了兩聲,誰知一笑,就覺得整個人發暈,急忙停下。
明媚見他笑了一半便面露痛色,忙道︰「你別大聲笑,會扯到傷。」
景正卿暗中吸了幾口氣,才沒讓自己直接暈過去,眼前卻一陣陣發黑,連連眨了幾下,才又看清了面前的臉。
景正卿有心再說幾句,然而力氣去不夠了。
明媚見他微微氣喘,便又去拿了水來喂他。
景正卿道︰「妹妹,我動不了……你……你能不能……」
明媚怔了會兒,才明白他的意思,看他一眼,就喝了口水,然後低下頭來。
景正卿整個兒怔住,他本來只是隨口說說,沒指望明媚真的答應,甚至做好要被她嗔罵幾聲的準備,沒想到她竟真的如此做了。
軟軟地唇瓣相接,景正卿感覺那甘甜的水流從她的唇上度過來……一瞬間如飲了救命甘泉。
頃刻,明媚才離開景正卿,輕聲問道︰「還要麼?」
景正卿道︰「要。」
明媚便又喝了口,如法又喂給景正卿。
景正卿連連喝了三口,才意猶未盡地停下,道︰「妹妹,我就算是死也……」
明媚喝道︰「你胡說什麼!你敢說那個字試試!」
景正卿微微一笑,果真沒有說,只道︰「是了,我不會輕易就……我會陪著你,跟你相依為命,白頭到老,平安喜樂……」
明媚心里難過,便打起精神來︰「總之你要好好地,我們快些換過來才好。」
景正卿無有不從,連連說道︰「好,好,我听你的。」
黑暗中,兩人相依相偎,景正卿身子受罪,心里卻歡悅,道︰「明媚,以後,我們若換過來……你也……對我這樣好麼?」
明媚隱隱有些心酸,便道︰「你對我好……我自然也對你好了。」
景正卿道︰「我一定會對你好的,一輩子都會對你好……」
明媚听了這話,心里有些難受,便不想繼續說這個,忙打斷他︰「對了,你扮我去學院,大家對你都很好呢……其實這樣也挺好的,我也認得了不少好朋友。」
景正卿道︰「什麼好朋友?你是說雲起跟他那一堆狐朋狗黨?」
明媚道︰「你怎麼這麼說他們?他們待我可好了,還有人經常帶好吃的給我。」
景正卿吃了一驚︰「不會是那個很不正的龐又玉吧?」
明媚驚奇問道︰「你怎麼知道?這個人十分細心,對我很是關心,是難得的好脾性呢。」
景正卿啼笑皆非︰「若回去,你要離他遠些。」
明媚不解︰「為什麼?」
景正卿道︰「也就是你這笨……才看不出來,那龐又玉他……」
「他什麼?」
「他有龍陽之好的……」
明媚瞪大眼楮︰「龍陽?」
重復了一遍之後,明媚才反應那是什麼意思,忽地想到了那個來找茬的高函說的那些下流話,一瞬臉紅耳赤︰「什麼?我、我怎麼知道……」
景正卿斜眼看她,有種不妙的感覺︰「他不會對你做什麼了吧?」
明媚紅著臉道︰「他……就是有時候會模模我……起初我還不喜歡,後來就……」
景正卿出來一身冷汗,咳嗽連連,明媚忙安撫他。
景正卿很不忿,道︰「以後他若是靠過來,你就把他打開!或者狠狠地罵他……還記得我教你的,很凶的眼神麼?把他瞪開……」、
明媚覺得他有點大驚小怪,但看他如此模樣,便不敢忤逆,只好答應︰「我記住啦。以後照辦就是,你別生氣。」
景正卿喘了口氣,才道︰「總之別讓他佔了便宜去,其他的男人也是一樣,不許讓他們踫一踫……」
明媚急忙都答應了。
明媚半昏睡之中,想到那些往事,眼淚不知不覺地又自眼角沁出來。
明媚在家里休養了兩天,景正卿卻仍是昏迷之中,據聞傷勢已經穩定,但不知為何竟一直都沒醒來。
因這一場鬧,弄得蘇夫人大怒,不依不饒,真的制的景睿把齊姨娘給攆了。
蘇夫人也知道景睿性子,便挑了個身邊的大丫鬟給他,當了妾,又把景正輝讓那丫鬟養著。
景睿也沒法子,加上景老夫人也不不站在他一邊兒,夫人又給自己補了個妾……倒也罷了。
明媚養了兩天,雲起也來探了幾次,到第三天,已經是學試之期。
這本是個不去參考的好機會,明媚卻改了主意。
當雲起來問他的時候,明媚已經收拾妥當,跟雲起兩個便去書院。
進了書院,一瞬間又有許多同窗圍攏上來,明媚瞧見龐又玉,想到那夜景正卿的話,心中一笑,在龐又玉的手又模過來的時候,卻向著他用力一瞪。
龐又玉嚇得抖了抖,果真縮手。
明媚這才跟雲起轉身,听到身後龐又玉說道︰「正卿的樣子好嚇人呀,不過,也越發英俊了,好令人心動啊……」
明媚想到景正卿的話,忍不住又笑著搖頭,心中酸軟一片。
此日學試,上午考的是文,下午卻才是騎射。
那些文字功夫自難不倒明媚,她也特意學過景正卿的字跡,模仿的沒有十足像,也有八~九分,足以以假亂真。
到了下午,學子們雲集御射場上,開始射箭科考。
四處都是張弓搭箭的學生,躍躍欲試做著準備工作。
一個接一個,終于輪到明媚。
雲起鼓勵道︰「正卿,你一定能奪魁的!」
明媚沖他一笑,笑影燦爛。
雲起看著,隱隱地竟有些眼花。
明媚踏前一步,張弓搭箭,對準前頭的紅心,一瞬間,腦海之中又想起景正卿的臉。
「事前定,則不困;行前定,則不疚;道前定,則不窮,」他終于念了《中庸》,對她道︰「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說通了便是這個道理了,明媚你是拿這句話來激勵我,武功重要,但文武兼備,卻更好,是不是?」
「事前定,則不困;行前定,則不疚;道前定,則不窮……」明媚心中默念兩聲,把眼中的淚逼回去,「景正卿,回來吧!」
「嗖」地一聲,一箭射出!
利箭穿破虛空,直直地射向靶心,明媚握著弓專注地凝視那支箭,就好像心有靈犀一般,那箭「朵」地一聲,正中紅心!
明媚面上露出笑容,正要再搭第二支箭,耳畔卻听到一聲驚呼︰「正卿!」
明媚听出那是雲起的聲音,聲音之中卻滿是驚慌。
明媚轉頭……還沒來得及反應,就看到一支灰影如毒蛇般急急而來,而後……胸口一陣銳痛!
明媚倒退一步,手松開,弓落地!
腦中「嗡」地一聲,像是有什麼切斷了琴弦……所有一切都靜止。
明媚張手,直直地往後倒下!眼前天暈地旋,藍天,白雲,綠樹,重重人影……所有一切飛舞,而後又消失無蹤。
「正卿!」
在場的學子跟督考盡數圍了上來,焦急呼叫,卻見那白衣的翩翩少年倒在血泊中,胸口插著一支箭,血滲出來,在白衣上描繪出一朵觸目驚心的血花。
雲起大叫︰「正卿,正卿!」周圍,無聲個聲音隨之此起彼伏,都是在喚同一個名。
不知過了多久,在急促的呼叫聲中,少年猛地吸了口氣,雙眸猛地睜開。——就像是深潛水中良久,方才冒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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