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打在兒身,痛在娘心
拒絕,還是騎驢找馬?金折桂腦袋一暈,眼瞅著阿大四人又回來了,低聲道︰「走,欺負到我頭上,看她是長輩就算了。還欺負到爺爺頭上了。」
阿大四人暈頭暈腦,只听她這話里的意思是要給瞽目老人報仇,于是連帶著玉破禪都跟了過去。
「破八,買賣還行吧?」金折桂望了眼阿大,想著自己若是拒絕了玉破禪,玉破禪年紀小,不至于也跟阿大一樣借酒澆愁吧?
玉破禪點頭說︰「買賣還成,已經有本錢做點其他買賣了。」
「那就好。」金折桂有些尷尬,看玉破禪神色不變,疑心自己想錯了,轉而又想自己先前大意過一次,這次不能大意,該慎重地考慮一下要不要答應玉破禪,畢竟先是兵書後是手鏈,總是人家一片心意。領著玉破禪五人出來,自己挑了頂金家的轎子,叫人抬著走,玉破禪五人騎馬跟著,一群人慢悠悠地向金家去。
「小前輩,我們怎麼把二夫人引出來?」阿大疑惑地沖著轎子問。
金折桂想起八月十五那天經過的存放盆景的閑置院子,就說︰「皇長孫做了我們家女婿,他還沒來拜訪過我們家呢。把他叫來,女婿來了,丈母娘、大舅子自然會露面。把人都引到那院子里,咱們就替爺爺報仇。」
阿大四人點頭,曾公子虞之洲有把柄在他們手上,他不敢不來。阿大騎馬向明園外去想法子找皇長孫。
抬著轎子的轎夫無奈地將轎子里金折桂的話听得一清二楚,有心裝作不知道也不行。
轎子徑直被抬入沈家、金家之間的巷子里,阿二、阿三兩人過來拍門,金家偏門內的下人只當又是金家哪位偷懶抄近路,開了門,見是陌生人,就不肯理會,待听轎夫們說「是六小姐的轎子」,門上人听金折桂出聲,才肯開門。
轎子抬進去,金折桂下了轎子,拄著拐杖帶著玉破禪四人轉了轉,進了間存放花盆、假山石的屋子里,阿二、阿三駕輕就熟地從屋子里找到繩索、條凳,麻利地弄出十個刑架,又依著金折桂的吩咐去弄來一袋子綠豆面,一個火盆,一壺熱水。
院子里的人不明就里,也不敢過來問,全裝作不知道,又各司其職地看門去。
過了足足一個時辰,門上才又有人敲門,進來的卻是金冠玉帶、身姿翩然的曾公子虞之洲。
「皇長孫,好久不見,越發貴氣了。」金折桂上上下下打量著虞之洲,見他大抵是人逢喜事,就連身上的病氣都顯得精致了許多。
阿二等人也圍著虞之洲來回轉,此時虞之洲怕自己去過中原的事走漏風聲,帶在身邊的,是昔日陪著他去瓜州的武護院、龐護院。
虞之洲有些頭疼,訕笑道︰「諸位也越發精神了。」
「听說你丈母娘叫你弼馬溫。」阿四月兌口道。
氣質華美的虞之洲笑容一僵,此時翻身了,再提在西北養馬的事,就有些羞于啟齒。
「快,跟二夫人、二少爺說皇長孫知道他們有些誤會,要過來親自見他們,跟他們解除芥蒂。」金折桂對守門的兩個小廝,然後眼巴巴地看向虞之洲腰上的玉佩。
玉破禪極有眼色地扯了虞之洲的玉佩拋給小廝,「拿玉佩給二夫人看。」
那兩個小廝猶豫了一番,偷偷去看虞之洲,見他容貌過人、氣度高華,比之女子更貌美兩分,又听眾人的稱呼,趕緊依著金折桂的吩咐去叫個婆子尋冷氏、金朝桐。
此時,冷氏、金朝桐母子二人,連帶著姜姨娘、寧氏都在對口供,就等著金閣老回家後問話,听說皇長孫微服私訪過來解除誤會,幾人又將玉佩看了看。
寧氏說︰「母親,還不知道皇上、皇後怎麼看皇長孫,此時去見他,不好吧?」
冷氏心里也在躊躇,轉而道︰「皇長孫也就那樣了,他不過是怕我們家嫌棄他罷了。待我去看看,既然木已成舟,總不能跟他鬧得太僵。」不然將來受罪的又是金蘭桂。
「可是皇後——」
「皇後都自身難保,」冷氏冷冷地看著寧氏,「若是你多事敢把皇長孫來了的消息透露出去,看我怎麼收拾你。」
冷氏、金朝桐母子二人匆匆地換了衣裳,便拿著玉佩隨著婆子向南邊院子去,路上冷氏反復交代金朝桐看在金蘭桂的份上對皇長孫客氣一些,等進了那邊院子,迎面看見一個長身而立、清秀俊美的貴公子,冷氏、金朝桐都不由地怔住。
「長孫殿下。」冷氏發自內心地笑了出來,至少金蘭桂得知虞之洲生得貌美,不會再鬧了。
上前兩步,正要行禮,忽地就听砰地一聲,身後的門重重關上,隨後門後走出四個高大的漢子,一漢子二話不說,一個手刀,就將金朝桐砍倒在地上。
「長孫殿下,這是怎麼了?」冷氏慌張了,原本想著不曾出了自家門,便沒甚畏懼,此時見有生人來,先要出了這院子呼救,就見另外兩人拿了捆綁花木的草繩攔住她,竟是膽大包天地將她也綁上了。
「長孫殿下,皇上可是賜過婚……六丫頭?你怎麼也在?」冷氏掙扎著看向從屋子里走出來的金折桂還有另一個臉生的少年,唯恐自己被陌生男人們沾上,卻見這幾個男人很是不屑地拿了條不知從哪揀到的帕子塞在她嘴里。
生死事小,失節事大,冷氏吐著舌頭要將髒帕子吐出來,瞪著身後跟著的婆子丫鬟,叫她們呼救。
一邊是矯勇善戰的人,一邊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丫頭,高下立分。
「六小姐,這可是二夫人,你千萬別做糊涂事。」因有阿大、阿二堵住門,丫頭們不敢跑,趕緊求金折桂。
金折桂對丫頭們招手道︰「她是我二嬸,我還能拿她怎麼樣?過來,你們過來替我和面。」
兩個丫頭胭脂和玉鐺待要不動,又看阿大、阿二拔刀,嚇得一哆嗦,看冷氏狼狽地在地上滾,趕緊去替金折桂和面。
「救命!」冷氏吐出帕子,扯著嗓子喊了一聲。
阿大冷笑道︰「敢喊,不要你兒子命了?」
冷氏躺在地上扭著頭向金朝桐看,卻見金朝桐已經被人扛進屋子里了。
「……你當真是皇長孫?你是不是想要銀子?……六丫頭,你敢跟外人勾結算計嬸嬸?!若你二哥有個三長兩短……」冷氏眸子猛地睜大,卻是金折桂笑嘻嘻地走來,拔了她頭上簪子在她臉上亂畫。
「我為刀俎,你為魚肉,還不識趣?就連皇長孫都是我們的人,你一對兒女算是在我們手上做人質了,你還敢大放厥詞?」金折桂伸手拍拍冷氏的臉,神色一冷,「算計我就罷了,還敢算計爺爺?你找死!今兒個就叫你知道什麼是打在兒身,痛在娘心。若這次之後還不老實,我不跟你算賬,還找你兒子的麻煩。」
虞之洲秀氣地握拳咳嗽,疑惑自己什麼時候跟金折桂他們是一伙的了。
金折桂威脅著冷氏,忽地想起玉破禪看著呢,忙悻悻地站起來,「其實我是很尊重長輩的。」
玉破禪點頭,「先前看你在你家老夫人跟前畏首畏尾,如今你才恢復了一點小前輩的風範。」
「……你不覺得我無禮?」
「怎麼會呢?」玉破禪揮手叫人將冷氏也拉屋子里去。
金折桂掂著手上簪子,又模了模自己臉,莫非這叫做情人眼里出西施?
「小前輩,你何苦把我扯進來?」虞之洲郁悶地走近金折桂,一陣寒風吹來,不禁瑟縮了一下。
金折桂笑道︰「三姐夫,教訓你丈母娘、大舅子呢,你不看著怎麼行?」
「弼馬溫……他們當真這樣叫?」虞之洲忌恨地眯了眯眼。
「嗯。」
「哼!」冷哼一聲後,虞之洲便也走進了屋子里。
金折桂令武護院、龐護院看門,跟著進屋子,見胭脂、玉鐺二人已經用滾水將魚肉面和成了一盤碧綠冒熱氣的面糊,冷氏、金朝桐母子二人面對面對被綁在刑架上,就對胭脂、玉鐺說︰「你們,去把面糊抹在二夫人、二少爺頭臉上,脖子上前後都不要放過。」
「魁星,我是你二嬸子,你有事沖著我來,你二哥……」冷氏叫了一聲,嘴里又被堵住。
玉破禪道︰「今天的事,是沖著花爺爺來的,吃了雄心豹子膽了,敢對花爺爺下手。」
「還不動手?」金折桂看胭脂、玉鐺愣住,便拿著拐杖猛地向金朝桐腿上抽去。
冷氏望著那一盆面糊,睜大眼楮,猜不出金折桂想干什麼。
「夫、夫人,得罪了。」胭脂滿臉淚光地說,用手抓了一把面糊,被燙的哎呦一聲,強忍著將面糊抹到冷氏臉上。
冷氏被燙得哇哇叫,趕緊向金朝桐看去,只見玉鐺也抓了綠豆面向金朝桐臉上抹。
等玉鐺、胭脂二人抹完了,冷氏、金朝桐母子二人就成了綠面人。
「小前輩,這是……」阿大疑惑地來回看著冷氏母子,想不通這綠豆面的用處。
「等一等,等一下這面就干了。」金折桂伸手扯出冷氏嘴里的帕子,「好端端的貴夫人不做,你說你是圖什麼?」拿著帕子蒙在冷氏臉上,免得還沒冷下來的綠豆面掉下來。
「魁星,你……朝桐,你醒了?」冷氏臉上的綠豆面漸漸干了,微微探了下脖子,就覺得脖子上一陣細微的疼。
胭脂、玉鐺二人手背上被綠豆面糊得疼了,便用力地去搓。
「原來如此……綠豆面干了,會扯得皮疼。」雖不是五谷不分,但從未去過廚房的玉破禪等人恍然大悟。
阿二伸展了一下手臂,一拳打在金朝桐肚子上。
冷氏啊了一聲,聲音不大,臉上掉下來一片渣滓,只覺得臉上、脖子上的皮被揭下來一般。
金朝桐幽幽轉醒,醒來後懵懂間舉得脖子疼,待要去撓,手又動彈不得。
「說,你房里丫頭的孩子是誰的?」阿二又一拳砸下來,繼而拿了一根木頭,專門朝著金朝桐手肘打。
一棍子下去,金朝桐仰著脖子慘叫,脖子一伸,就是撕裂一般的疼,「你……你們是誰?……玉破禪、六妹妹……?」垂著脖子將玉破禪、金折桂看了一遍,最後目光落在虞之洲身上。
「堵住嘴,再糊綠豆面。先打完了再審。」金折桂坐在一個倒放著的大花盆上,叫胭脂、玉鐺再給冷氏、金朝桐抹面糊,「在二哥腿上也抹上,然後貼上二嬸子的帕子,等面糊干了,就給我扯下來。」
「……二少爺、得罪了……」形勢比人強,玉鐺、胭脂二人心知冷氏、金朝桐事後不會繞過她們,卻只能照著辦。
「……小前輩先出去,這邊交給我們來辦吧。」玉破禪深知不能打得金朝桐身上留疤,看金折桂這法子甚妙,便出聲叫她到外頭等著。
金折桂先不明所以,隨後瞧見胭脂哭哭啼啼地將金朝桐的鞋子月兌下,褲子卷起來,便忙向外去。
不一時,胭脂、玉鐺二人也出來了,這二人見門上還有人守著,瑟縮在盆栽架子下,听屋子里金朝桐悶聲叫,就打冷顫。
金折桂向屋子里探了探頭,只瞧見金朝桐被月兌光了,此時渾身上下抹了綠豆面,趕緊轉過頭,席地而坐,托著臉想金老夫人說玉家不好,但玉破禪這小後生周正得很,再者說,盲婚啞嫁總沒有兩情相悅來得好,自己是答應玉破禪呢,還是拒絕?
「嗚嗚——」金朝桐在刑架上扭動起來,越扭動,身上越疼,求助地看向只糊住臉的冷氏。
冷氏眼楮里淚水滾下,她何曾受過這等奇恥大辱,就算是金老夫人,也不敢對她用刑,看見玉破禪拿火在金朝桐裹著綠豆面的腿上烤,待要扭頭不看,脖子上又是撕裂一般的疼。
「好了,可以揭了。」玉破禪將火拿開。
阿大、阿二二人互看一眼,默契地同時用力去撕扯裹在金朝桐腿上的絹帕。
金朝桐忍不住挺腰躬身,眼楮里也流出淚水。
「你瞧瞧。」阿大把撕下來的綠豆面拿給冷氏看,冷氏瞧見上面滿是黑漆漆的汗毛,又看金朝桐越扭動越疼,等阿大扯下她嘴里的帕子,就趕緊喊︰「朝桐,別動,越動越疼。」只喊了一句,嘴上又被堵住。
「這還嫌疼?還有後招呢,拿簪子往他腋下、大腿女敕肉里扎。」金折桂將一直把玩的冷氏的簪子扔進去。
「你要不要扎兩下?」玉破禪撿起簪子,謙讓地看著虞之洲。
虞之洲想起「弼馬溫」三字,冷笑道︰「自然要扎兩下。」接過簪子,冷冷地看了冷氏一眼,伸手用力地捏住金朝桐的命根子,「是這禍根惹的禍,就該先從這禍根子下手。」說罷,微微俯□,慢慢將那根說粗不粗,說細不細的銀簪子捅了進去。
「長孫殿下?」玉破禪瞠目結舌,胯、下一冷,臉上難得露出一絲童真,「那里還能扎進去東西?」
阿四趕緊擋住玉破禪的視線,不自覺地護住下、身,月復誹道虞之洲果然心胸狹窄,跟阿大三人你推我搡,最後閉著眼楮扭著頭接著給金朝桐月兌毛。
「嗚嗚——」冷氏眼瞅著那跟一指長的簪子全沒了進去,兩眼一翻,昏死過去。
阿大趕緊過去掐人中,等將冷氏掐醒了,又繼續叫她看。
冷氏心里嘔血,眼瞧著虞之洲比玉破禪更歹毒,只他一個人就能將金朝桐折騰得死去活來,冷不丁地瞧見金朝桐身上光溜溜紅彤彤,一絲毛發也看不見,再向地上看去,瞧見一地的綠豆面黑毛發,再顧不得脖子上的疼,拼命地掙扎起來。
虞之洲罷了手,只覺得心里痛快了許多,在冷氏、玉破禪等人的注視下向外去外頭的大缸里洗手。
「該說了吧,你兒子房里丫頭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誰的?」玉破禪拉出冷氏嘴里的帕子。
冷氏啞著嗓子,臉上綠豆面簌簌落下,努力地撅著嘴勉強說出話來︰「若傷了我兒……」話音才落,見阿大又要去撬金朝桐的指甲,趕緊說︰「是朝桐的,是那丫頭怕死,想誣賴……」
「嗚——」金朝桐望見虞之洲進來,趕緊叫。
「快說實話,不然還要打。有本事,叫你兒子一輩子不出家門,不然見一次,就這樣打一次。」
「是我叫那丫頭誣賴的花爺爺……」冷氏哽咽著看向金朝桐的下半身,就怕虞之洲方才那幾下當真傷著他了。
「花爺爺哪里得罪你了?」
「他、他先給蘭桂算命……然後攛掇太上皇將蘭桂許給……」
「我這弼馬溫?實話告訴你,是你狗眼看人低,竟然敢拿兩小包銀子賄賂我,既然你敢來惡心我,那我就也來惡心你非做你女婿不可!」虞之洲臉上帶著一抹淺笑,又淡淡地瞥向金朝桐。
金朝桐嚇得一顫,隨即竟是失禁了。
「朝桐……」冷氏臉上漲紅,母子連心,心疼不已,哭成個淚人地看向虞之洲,「長孫殿下,總是一家人……」
「我是弼馬溫,有幸跟金二夫人一家人了?」虞之洲冷笑道。
阿二、阿四看冷氏怕了,趕緊給金朝桐穿上衣裳,又請金折桂進來。
金折桂掩著鼻子進來,對冷氏道︰「二嬸子,還想不想再這麼來一次?」
冷氏忙搖頭,見鬼一般看著金折桂,再怎麼想,都想不到金折桂會直接叫人打金朝桐。
「老實一些,大家一團和氣地過日子多好?你做什麼非要生事?」金折桂仰著頭看向冷氏。
冷氏怯怯地扭頭,心想看她跟金閣老告狀……才一想,又看金朝桐被放下刑架後,連走路都不能,不由地一顫。
「要麼有本事弄死我們,不然,就老老實實的。不然,你二兒子這輩子就是個出不了家門的廢人;你三女兒嫁了人就等著受罪;你大女兒就跟你大兒子反目成仇去。」金折桂抱著手臂冷冷地說。
冷氏一震,見蕭綜的事就連金折桂也知道,終于怯懦地點頭。
「小前輩,金閣老回府了,要尋二夫人、二少爺說話。」武護院在門外說。
冷氏見終于得救,不禁心中一喜。
「若敢將今天的事說出去,有你好看的。花爺爺那,趕緊帶著你兒子去認錯。放他們自己去外頭洗臉去」金折桂冷聲說完,又一轉頭,果然瞧見玉破禪在看她,「……我這麼不念親情,你……」
「他們罪有應得。」玉破禪簡短地說,讓開路叫冷氏踉踉蹌蹌地扶著金朝桐出去。
金折桂模了模手上的手鏈,再看看玉破禪還有些稚女敕的小臉,咬牙想自己這輩子就這麼小,該考慮的人也只能是玉破禪這麼大的半大孩子,況且這玉破禪很是通情達理……一番猶豫,痛快地說︰「破八,你等我兩日,兩日後我給你答復。」說完,听見拍門喊叫聲,便拄著拐杖出去。
「八少爺,小前輩要給你什麼答復?」阿四一頭霧水地問。
玉破禪也茫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