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夜3篇惡月洞
她的眼皮上,感到一陣很輕很輕,被羽毛搔過般的痕癢。♀
是司徒靜虛的指尖,從她眉心拂過。
這時她才想起,她裝睡的本領確實不怎麼高明——睡著了還會皺眉頭的人,大概沒有幾個。
但她還是沒有睜開眼楮。
既然他已經明白,她不想見他。那麼她索性,也就不給彼此留下余地。
阿滅死了,獨孤明陷入和死沒有什麼區別的沉睡。他們都離她而去。
為情而傷或許是這世上最愚蠢的事。
可她就是不想走出這片泥沼。
如果悲傷是一條河。她願意這樣靜靜地,被河水吞沒、沖卷、帶到任何一個地方去。
「寶芙,莫難還有十分鐘回來,所以我只有十分鐘,帶你走。」司徒靜虛略有些啞的聲音,低低在她耳畔響起,「有一個地方,你應該去看看……」他停滯了片刻,黯然道,「惡月洞,那是惡月洞。」
他說到做到。♀
從暮宮逃出莫難的勢力圈,來到伏魔禁林的後山,他們差不多真的只用了十分鐘。這全仗司徒靜虛的車技嫻熟高超。為了趕時間,他走得全是捷徑。而這些所謂的捷徑,其實就是沒有路的路。當寶芙坐在那輛越野摩托的駕駛後座上,緊緊抱著司徒靜虛的腰,而山風在她耳邊呼呼刮過時,她幾乎以為,司徒靜虛是故意帶她來自殺。
那只是一絲之差的事,只要司徒靜虛稍微松一下手柄。
他們就會像塊墮落的石頭,滾進縱深的溝壑中。
寶芙還從沒來過伏魔禁林的後山。冬暮春至,這里的景色算不上太入眼。但是從那一片一片,繁密高大的落葉喬木林。她可以想象出,到盛夏時,這里漫山遍野森綠濃郁的景象。
「那是惡月洞。」
司徒靜虛拉著她的手,他們步行穿過一片,沒膝的白色蘆葦叢。一片煙色湖水,擋住他們的去路。這時司徒靜虛抬起一只手臂,指了指,湖對岸那座臥虎形狀的石山。在那石山的半中腰,有一個山洞。
洞口很像,被天狗咬掉一塊的圓月。
寶芙從後脖子到腳跟,起了層麻麻的粟栗。
她自己都不清楚,幾乎一個月,沒踏出暮宮半步的她。♀是什麼鬼使神差,當听到「惡月洞」這三個字時,會著了魔似的,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跟著司徒靜虛走。
現在她明白了,這都是一種,冥冥之中的召喚。
惡月洞,正是阿滅在五百年前,帶她來過的那座,四壁繪滿岩畫的紅色山洞。這里也曾經是,獨孤無咎和末日之裔紅菲生活過的地方。
「那里面,有一塊萬年冰晶……」司徒靜虛這時,低聲在她身後說,「……爺爺說那不是地球上的東西。它能讓任何東西,都不會腐爛……大師兄沒有醒來以前,就睡在那塊冰晶里。」
寶芙回過頭,看著司徒靜虛那張誠實的臉。
他英俊的臉龐,此刻流露出,一種交雜著痛苦、嫉妒、憂郁的沉寂表情。
而他那雙深遽的黑眼楮,正盯著湖面的某一處。
沿著他的視線,寶芙望過去。
這時湖面上起了一陣風,將平鏡似的湖面,吹起層層漣漪。在那些蕩漾變幻的水紋中,探出一個腦袋。
初春的太陽雖然暖融融的,但畢竟已經快要落山。
這個時候,在湖水里游泳,應該還是早了些。♀
但@黃色小說
「阿滅……!!!」
寶芙啞啞的喚了一聲,迫不及待地朝前走了幾步。目不轉楮盯著那張,她閉著眼楮都能描摹出來的俊美面龐。
這是做夢嗎!
阿滅還活著。她不可能認錯人。那個正走在通往惡月洞的小徑上,身上除了未干的水珠,就再也沒有其余覆著物的男子,必定是阿滅無疑。
他听到她的叫聲,朝這邊望過來。
也許是距離遠的緣故,他似乎沒有看到她。
但寶芙覺得,那兩道漠然的目光,更像是看到她,卻視而不見。
隨後,她看著他轉身繼續走。在快到洞口的時候,他停下腳步,因為這時洞中快步走出,一道窈窕曼妙的身影。
那是個褐色長發如飛瀑般垂落,有著動人綠色雙眸的女子。
她是Lenka,那個美艷的伏魔族女戰士。然而此時此刻,她比寶芙見過的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美麗迷人,容光煥發。
任何女人,和自己深愛的男人在一起時,都會這樣。
Lenka已經伸臂圈住阿滅,撲上去吻他的嘴。而阿滅一面回吻她,一面就在洞口,卸下她的衣物。他們彼此之間,動作既熟稔又默契。顯而易見,他們這樣火熱的親密,既不是第一次,也不是只有一次。
寶芙迅速扭過頭,接下來的事,她不想再看了。
她讓自己稍稍平息,抬起頭,注視著司徒靜虛。
現在,他必須對她解釋。
「大師兄沒有死,他只是受了很重的傷。」這時,司徒靜虛也凝視著她,低聲道,「我們把他送到這里來,Lenka一直守在他身邊,他是半個月前恢復和甦醒的。」
「他為什麼不來找我?」
寶芙死死盯著,司徒靜虛的眼楮。她想在他那雙眸光清澈的眼楮里,搜尋到說謊的痕跡。
阿滅醒了已經半個月,可是他卻根本不見她。而是和Lenka在這座惡月洞中,逍遙快活。
如果說獨孤明是無情。那麼阿滅就是只,不折不扣的人渣。
「也許是腦部還沒有恢復,大師兄忘了很多事。」司徒靜虛伸手,揩拭著寶芙已經濕漉漉的面頰,低聲道,「他是半寐甲,有一半人類的血統,並不具有純血僵尸那種超級的修復機能……如果你要是看到,那天我們從廢墟中,是怎麼把大師兄挖出來,一塊一塊拼湊起來……你應該很慶幸,他還活著。」
寶芙听到司徒靜虛最後那句話時,驀地握住司徒靜虛的手,壓低聲音啜泣起來。
她的心里,此刻縱然有萬般難過,痛得千瘡百孔,但她知道司徒靜虛是對的。
應該慶幸,阿滅還活著。
這才是最重要的。
就算他從此以後,會徹底忘掉她這個人。
這時,她感到兩條溫暖的手臂,將她圈緊。她抬起哭得紅腫的眼楮,望著司徒靜虛那雙,似乎能明瞭,她所有悲哀的眼楮。
因為,那雙眼楮中的悲哀,比她的悲哀更重。
但是那里面,也有著毫不動搖的堅定和決心。
她看到那雙眼楮,距離她愈來愈近。他微帶冰涼的鼻頭,觸壓到她的鼻頭後,輕輕調開。然後,他溫軟厚實的雙唇,覆貼在她的雙唇上,反復研磨輕吮。起初他耐心而從容不迫,等她由最初的驚愕,慢慢有些陶醉暈眩,為他開啟防閉時。他便迅速大膽,將這個吻變得深入而熾熱。
寶芙的頭腦不能思索了。
這一個月來的悲傷和死氣沉沉,使她虛弱不堪。
而司徒靜虛熱烈的擁抱,和他自己都已經控制不住的,那股對她強烈的需索。使她突然意識到,她也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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