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很甜的一覺。
寶芙沒想到,自己竟真的睡著了。
很久,她已經沒睡得這麼安沉和熟恬。
整個晚上,都像一頭飽足的豬,憩息在暖和的避風港中。因為她沒辦法,用豬圈這個詞,去形容阿滅的懷抱。
這讓她想起︰她和阿滅剛認識時,在游樂場的旋轉木馬,渡過的那一夜。
雖然時過境遷,但和那次相同的一點是︰她都很糗的主動獻身,卻被阿滅拒絕。
絲毫不給女人面子,他還是那個蹩扭 硬的混蛋。
她不知道,昨夜他是不是,和她睡得一樣好。但是,被當作枕頭和床墊的滋味兒,肯定不會好到哪里去。
寶芙睜眼注視著身畔,已經空蕩蕩的床。
被壓出摺痕的潔白床單上,躺著一只紅玫瑰。
火紅色的玫瑰花瓣,濃熾得似乎要滴下血來。
情不自禁,她伸手踫觸了一下,那絲絨般柔軟的花朵。指尖那種無比嬌女敕,又無比脆弱的感覺,美得令人心房微震。
但是驀地,一陣刺痛傳來。
寶芙連忙縮回手,將手指放入嘴里吮吸。
剛才那一霎,她只顧沉浸在玫瑰的嬌艷和芬芳中,卻忘了提防玫瑰的刺。在想要拈起那朵玫瑰時,一不小心,被玫瑰花上的刺,傷到了。
阿滅應該是天不亮離開的。
寶芙坐起身,看看薄霧般的晨曦中,依然緊鎖的房門。
莫難和雷赤烏,大概會以為她昨晚和阿滅,做了那種很激烈的運動,此刻正在酣睡補眠。所以這個時候,他們絕對不會進入這間屋子。送來早餐。
對寶芙來說,時間足夠充裕。
她下了床,走進隔壁房間。
這里是她的工作室。她在暮宮,除了吃飯睡覺之外,幾乎都泡在這里。
從有密碼鎖的工作台抽屜里,她取出一把銀光閃閃的小手槍。這是莫難為了防備末日之裔紅菲突襲,交給她護身用的。
槍膛里該有十發銀質子彈,但她在練習開槍的時候,浪費過四發。
但是夠了,余下的六顆子彈。對她來說綽綽有余。
寶芙握著槍,走到她平常坐慣的那把黑色胡桃木椅前,坐下來。
她凝視著距離自己四米多遠的那幅畫。
無論在任何時刻。看到那幅畫,都會令人怦然心動,神牽魂繞。
那是只有魔鬼,才能繪出的畫作。
獨孤明的那幅《失去》。
舉起槍,瞄準那幅畫。寶芙的嘴唇微微彎起,露出絲笑意。
這是她早就該做的事了,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拖延這麼久。
她將槍口調轉,對準自己的太陽穴,扣下扳機。
清脆震耳的槍聲。立刻使這個靜謐的早晨,彌漫出一股濃重的腥紅。
寶芙睜開眼,看到天花板上的紫灰色刻花浮雕。被射出一個洞。然後,她看著站在面前的莫難,手腕感到一陣失力的劇痛。
「你讓她月兌臼了。」
隨著這個低沉的聲音,成易那張俊俏的面龐,出現在寶芙眼前。
他俯。將寶芙的手,和莫難被銀彈擦傷的手分開。掰開寶芙的五指。將那把純銀制成的槍,拋給站在稍遠處的雷赤烏。
室內的空氣,漂浮著一股皮肉被燒灼的微臭。
雷赤烏接過那把槍,像是抓著條毒蛇,轉身默默離開。
喀吧一聲輕響,成易已經將寶芙被莫難捏得月兌臼的手腕,重新復位。用責備的目光,凝視著寶芙,他低聲道。
「獨孤滅說得對,我們必須一秒鐘也不離開你,免得你做出傻事。」
「滅……」
寶芙輕輕撫著酸痛的手腕。
她不知道,阿滅都對成易和莫難說了什麼。
看來他已經猜到,她會這麼做。
用結束自己生命的辦法,結束這一切。
如果不是,剛才在她扣動扳機的那一剎,莫難突然出現,抓住她的手抬起讓子彈射偏,本來事情都已經結束了。
「為什麼要這麼干!」成易嘆了口氣,「如果我們稍晚一秒種,你這顆可愛的小腦袋,現在就會腦漿涂地——真不敢想……」
他臉上,露出痛惜和後怕綜合的表情。
「何必救我……」寶芙低著頭,誰也沒有看,淡淡道,「……我本來就是,不該存在的人——只要我死,大家都可以過得很好——明,也不必長眠不醒……」
嘴里吐出,最末那句話時,她黯然笑了笑。
雖然,她現在還不知道,她真正的身份。也不知道,她來到這世界上的意義。但她知道,她就是獨孤明想要殺死的,那個敵人。
黎雪瞳、莫難還有阿滅都沒有對她說。但她前思後想,早已覺出,獨孤明沉睡的真正原因,其實是因為她。
她和阿滅還有獨孤明,是喚醒黑暗之神,必不可少的工具。
只要他們三人中,缺少任何一個,黑暗之神就不會被喚醒。五百年前,那位瘋狂神女的實驗,已經證明這一點。
所以,獨孤明才會選擇在歿谷長眠。
那里有世界上最嚴密堅固的警衛系統,還有亡魂族最精悍的僵尸軍團防守。並且,他的妻子和繼承者,另一個擁有金蟬血的強大僵尸,亡魂族女王黎雪瞳按照亡魂族的傳統,親自為他守陵。
想要打擾金蟬太子獨孤明的沉睡,根本是妄想。
寶芙現在才領悟,最後一次和獨孤明見面時,他對她說的話。
他要她,在他和阿滅之間做出選擇。
她拒絕選擇他,就等于選擇阿滅。
那時他就知道阿滅不會死。
因為,他將阿滅留給了她。
「你以為,你死了,一切就能結束嗎?」
就在這時,莫難冷冷的聲音響起。
她正審視著自己那只被銀彈擦傷的手,此刻那只手已經恢復白皙完好。
接著,她又補充了一句。
「如果真能如此,我早就親手,捏斷你的白脖子了。」
寶芙相信,莫難說得出來,也做得到。
她抬起眼楮,看著成易,想知道莫難話中的意思。
和莫難那可以令火焰熄滅的冷酷表情不同,成易始終用,溫柔得足以融化冰雪的笑容,凝視著她。
「到底是誰對你更重要呢?」他低聲開口,「是太子殿下,還是獨孤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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