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哪來的力氣,寶芙幾步奔過去,想要解開阿滅身上的束縛。♀
在黑色石台前,盤踞著一條形態猙獰,似乎正要躍起撲食的蛇形石雕。
阿滅的雙手,就被鐵鏈,鎖在那條石蛇高高抬起的頸部。
他靜靜跪在那里,仿佛老僧入定,始終沒有抬頭,連眼楮也沒抬一下,任憑寶芙費盡氣力折騰。
寶芙這時才發現,那條鐵鏈的根部,竟然牢固地,和石蛇的頸部鑄造在一起。
如果想要釋放阿滅,除非毀掉這座石蛇,或是砍斷阿滅的手腕。
因為體力不支,寶芙跌倒在地,額角磕在堅硬的岩石地面上,發出「崩」的一聲。
阿滅兩道濃黑修齊,尾梢微揚的眉毛,這才抬了抬。
「為什麼非要纏著我?」
「滅……」
寶芙爬起來,模了模被撞的地方,鼓起了個包,並沒有出血。
她起初不大明白,阿滅對她的態度,為什麼會變得這麼冷漠。但仔細想想,她猜他一定是不願讓獨孤無缺看出,他們感情深厚。
他是為了保護她。
獨孤無缺要是知道,阿滅很在乎她,很難說會做出什麼,來折磨他們。
可是,剛才阿滅那句冰冷的質問,頓時讓她愣住。
她本來蒼白的臉色,因為尷尬,嗆起一絲暈紅。怔怔凝視著,阿滅那張略帶幾分孩子氣的俊美臉龐,她竟啞了似的,什麼也說不出來。
也許,她是不應該,黏著阿滅不放。
她總是無法厘清和把握,自己對他的感情,這一定已經讓他感到厭倦。
他也是個有尊嚴的男人。不是她疲憊時用來依靠的枕頭,用完了就甩到一邊去。
但是,她沒有辦法做到,對阿滅陷入危險,僅僅只是袖手旁觀。
就在寶芙的腦子里,驀然百轉千回時,只听「嘎 、嘎 、嘎 」幾聲脆響,剛才她拼盡全力,也沒法弄開的那根鎖鏈,竟然被阿滅輕輕一掙。便碎斷成了數截。
寶芙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覺得頭一陣暈眩。
然後,她感到後脊和四肢寒涼。是她手腳攤開,被阿滅放置在那座黑色的八角石台上。
眼前的光一暗,阿滅已經欺身而上,一只大手扳住她的腦袋,低頭看著她。
他兩道犀利灼人的目光。在她的臉龐上久久盤桓。從她的兩彎眉毛,到她鼻尖微翹的鼻子。從她兩瓣飽滿,稍稍隆起的嘴唇,到她右鬢角那粒不易察覺的黑痣。直至最後,他那雙遽黑黝黯的眼楮,正對著她那雙烏亮盈動的眼楮。
即使是在他們最緊密熱烈的時候。寶芙也沒有此刻這麼膽戰心驚。
他這樣盯著她,仿佛,他要用眼神。將她的每一寸,都不留余剩的吞噬佔有。
小月復深處,涌起一股虛軟。這種令人心悸顫栗的虛軟,迅速擴散她全身每一個細胞。她就像是被什麼魔法魘住,又像是被注射了麻醉劑。除了她的意志。《》她的身體,已經都完全和她沒有關系。連動一下的力量,都沒有。
她的嘴唇,感到發麻的痛。
是阿滅的唇齒在肆虐。說不清,他究竟是在狠狠吻她,還是在輕輕咬她。
就和每一次,與他發生那種男女之間,刺激甜蜜時的情形一樣,她總會不知不覺,隨著他的熱情沉淪。
仿佛,凍土在春天的暖陽下,緩慢卻又勢不可擋的融化。
忘記自己原本應該持有的堅守,忘記另一個,為她付出深情的男子。
甚至,忘記了自己……
直到阿滅放開她,她才驚覺,自己幾乎已經窒息。
她大口大口地喘息著,柔軟賁起的胸部,隨之急劇地起伏。眨了眨眼楮,她困惑地注視著,突然停止的阿滅。
他那兩道銳利如刀鋒的目光,正帶著絲嘲謔,盯著她。
有些莫名暗啞的低沉嗓音,靜靜傳入她耳中。
「……還是,因為女人都一樣,被我踫過,就離不開我的身體……」
「不,不是!」
寶芙月兌口而出。
阿滅那句話,仿佛一記響亮的耳光,抽到她臉上,她的臉色霎時變得蒼白。
有些迷離喪失的神智,重新清醒過來。
她頓時想起,她和阿滅此刻正身處險境。
這里是獨孤無缺肉身沉睡的地方,封印已經被解開,那個擁有強大力量的邪惡男人,隨時都有可能,從這座地下墳塋的某個角落鑽出來。
她掙扎著想要起身,卻被阿滅的手,牢固摁在粗糙堅硬的石台上。
緊接著,阿滅俯身低頭,用牙齒輕輕撕扯著,她胸前的衣襟。
「在那家伙醒來之前,我們還有足夠的時間……」他中途稍事停頓,低聲輕笑,「……這座地陵中的結界,會慢慢吸干,我們的血氣……」
阿滅幾句話,讓寶芙悚然心驚。
現在她知道了,那只將她送進這里的僵尸,為什麼會莫名死亡。
原來玄機正在這座,封印獨孤無缺肉身的地陵中。這里隱藏著某種很奇特的,肉眼看不見,卻能殺人于無形的危險。
這必然是當年封印獨孤無缺的人,設置的殺局。
如果有人膽敢闖入這里,釋放僵尸王,那自身也勢必難逃一死。
怪不得,她沒有看到寄身于夜輝體內的獨孤無缺,也沒有看到獨孤伽羅,出現在這里。
想必這兩人,都諳知此處的恐怖,所以才不敢踏入。
一陣泉涌般的沙沙聲,這時輕輕撞擊著寶芙的耳膜。她循聲望過去,不禁嚇得呆住了。
只見,那個唯一能通往地上世界的石梯上,正流水般,緩緩涌落,大股大股的細沙。
寶芙從未見過,這麼多沙。
這些不知從何處而來的沙子,正寂悄悄的,吞沒掩蓋著這座地下墳陵。只是短短的片刻,那座石梯已經給細沙完全埋沒。
而沙子仍在涌入,越來越多,漸漸已經朝這座石台蔓延。
用不了多久,這整座石室,都會被沙子填滿。
到那時,這里將連一絲空隙都不會存在,他們將會被生生活埋。
「滅,我們快逃!」
寶芙焦急低喊。
「只要封印被解開,這座地陵就會自毀……」阿滅卻面色如常,他用手掌,攏著寶芙的一側臉龐,遽黑的眼楮,凝視著她,「不要小看那個男人,他早就等著這一天……」
寶芙心想,他口中的「那個男人」,必然是僵尸王獨孤無缺。獨孤無缺在被封印的時候,大概就已經處心積慮,如何重獲自由。
能夠讓他靈魂寄身的夜輝和夜家人,以及那面刻有解封咒文的銅鏡,都說明此事醞釀已久,絕非一朝一夕。
一想到獨孤無缺,寶芙本能的渾身惡寒。
她望著阿滅,只見他俊秀的臉龐上,神情淡淡的。已經到了這種時刻,他也絕不會,開口稱那人一聲「父親」。
這足以見得,他心中是有多憎恨獨孤無缺。
可是,他卻沒有反抗獨孤無缺,而是任憑他橫施婬威。
寶芙抬起酸軟的手臂,反握住阿滅的手。她的五指,緊緊扣住阿滅的五指,隨即又猛然松開。
「滅——快走——不用管我,你一定能逃出去!」
石台四周,現在已經遍布淤泥沼澤般,會將人吞噬陷入的細沙。寶芙知道,憑自己的體力,想月兌身是不可能的。
她暗自猜測,阿滅不肯尋一條生路逃跑的原因,或許正是為了她。
阿滅是力量超群的半寐甲,他實在不該被困在這里,白白受死。
就在這時,寶芙和阿滅相握的五指,驀地傳來一陣快要被絞斷的劇痛,是阿滅突然用力。
她還沒來得及哼出聲,就覺得胸口悶壓,肋骨生疼。
是阿滅的兩臂,箍住她的身體。
因為他驟然摟得太緊,寶芙頓時眼冒金星,暈厥片刻,才再次睜開眼楮。她感到,阿滅依然像小孩子抱著自己最心愛的玩具女圭女圭那樣,圈抱著自己。她的下巴,抵在他堅實的肩頭。而他的臉,深埋在她的鬢邊,一動不動。
他低低的聲音,略微有些啞,在她耳畔道。
「出不去了,我們一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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