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玥,該醒了,阿玥。♀」
耳邊輕呢著熟悉的嗓音,可是他頭好沉,不願醒來。
龍傾寒不知自己這是怎麼了,竟然渾身無力,只想著入眠,甚至身子隱隱發冷,讓他好不舒服。
「唔……」輕吟聲落,他掙扎著欲從無盡的黑色深淵里爬出,爬向天光的世界,可是眼皮屢次睜開,屢次又闔上。
此刻,守在他一側的鳳璇陽也覺得不對勁了,總覺得龍傾寒的身子在逐漸的發冷,臉色都白上了幾分。
「阿玥,阿玥,你快些醒醒。」鳳璇陽愕然地將己身功力過到龍傾寒的身上,意圖溫暖他的身子,可是畢竟兩人的功力相左,他也不敢輸送過多,以免對龍傾寒的身子造成過大的損害。越是這樣不能助龍傾寒,鳳璇陽越是著急︰「阿玥,你快些醒醒,阿玥,阿玥。」
一股暖流從冰冷的身體里流過,龍傾寒立時恢復了一些氣力,他勉力地睜眼,正對上一張慌張的臉,他輕輕地笑了笑,方想開頭說話,卻在下一瞬,一口鮮血毫無征兆地吐出,將兩人嚇了一大跳。
「阿玥!」鳳璇陽一急,慌忙就要將龍傾寒抱起,帶他去找大夫,然而龍傾寒卻似忽而恢復了氣力一般,緊緊地抓住了他的手,制止了他的動作︰「無妨,這口血吐出後,舒服了許多。」
「怎地會沒事!」鳳璇陽哪容得他多說,當即便要抱他起身。
龍傾寒掙扎不過,只得由著他去了。
給寺里擅長行醫的僧人瞧了後,僧人言說龍傾寒身體並無恙,許是天干物燥之故,方會氣血上涌,多加飲水便好。鳳璇陽听完松了一口氣,而龍傾寒則是沉下了臉。凝眸思索了起來。
他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而今忽而想入睡,腦袋昏沉,甚至吐血,這一切,太過反常了,反倒像是……
中毒!腦中忽而一道精光閃過,龍傾寒離去的步伐頓住了。
「阿玥怎地了?」看著他一驚一乍的,鳳璇陽也覺得古怪起來。
龍傾寒未得問他,沖回了僧人處,問道︰「方才你給我探脈,我可有中毒之癥?」
僧人愣住了,搖頭道︰「未有,一切脈相正常。」
龍傾寒听聞也愣住了︰「正常?那這是怎地回事。」
「阿玥。」鳳璇陽擔憂地走過來,眉頭久久不舒。
龍傾寒閉上眼,將自己今日的事情回想了一遍,起身,去賞花,而後到了井邊,遇上小沙彌,幫他挑水,之後歸來淋花,接著手指癢,最後浸泡手于涼水之中。
不對!腦中忽地閃過靈光,不對,在遇上小沙彌之前,尚有听到那兩人的對話,以及幫他撿起掉落的那一包粉末。
粉末……粉末!
龍傾寒幡然驚醒,他攀著鳳璇陽的手,驚愕問道︰「了塵方丈呢,為何方才不見他。」
鳳璇陽一愣,解釋道︰「方才了塵方丈要沐浴,我便抱你到別的房歇息了。」
「沐浴?!糟!」一聲糟字剛落,龍傾寒便沖了出去,鳳璇陽見之,趕忙也跟著他奔出。
砰地一腳踹開了了塵方丈的房門,便見到那個仍坐在浴桶里的了塵。
可是,兩人如此大動靜地進來,了塵竟然都未抬頭回看,想到這里,龍傾寒一陣膽寒,忙撲了過去,扳過了塵一看,驚見他臉色慘白,嘴角正流著鮮血!
「阿陽!「還未喊出,鳳璇陽便趕了過來,怔愕之下忙將了塵方丈抱起,平放床上,察覺到他還有微不可見的呼吸,鳳璇陽揪起的心,可算是放下了一點。
思及先前鳳璇陽的功力作用,龍傾寒忙開口道︰「阿陽,你給了塵方丈運功,我去喚人來。」
鳳璇陽點頭會意,當即給了塵方丈裹好身子,坐在他的背後,給他運功逼毒。
不一會兒,龍傾寒將方才那僧人帶來了,為防被有心人觀之,他是秘密將人帶來的。一來後,他立時將門關起,以免被人窺知,亂傳出去。
僧人見到了塵方丈這般,也被駭了一跳,不敢耽誤,忙給了塵方丈號起脈來,可是號了許久,他的眉頭都凝得很緊,一直沒說話。
鳳璇陽看著都急切了起來,可是現下他仍在運功,不宜多話,而龍傾寒雖說耐心十足,但此刻也不由得擔憂起來。
放下了了塵放在的手後,僧人頌了個佛號,道︰「阿彌陀佛,不知是小僧醫術不足,抑或是方丈的情況古怪,小僧竟未能探出絲毫異樣。」
「你的意思,是了塵方丈他並未中毒?」龍傾寒的眉頭擰成了一個死結,這般模樣,擺明便是中了毒,怎會查不出。
那僧人搖了搖頭︰「阿彌陀佛,小僧實是探不出來,方丈的脈相便同施主方才那般,平靜無恙。」
話得一落,龍傾寒已經愣住了,每個人的脈相不同,怎會一樣,但現下也問不出什麼,以防多事,龍傾寒便讓僧人先行一步回去了。
僧人走後,龍傾寒湊過去瞧了塵方丈的面色,發現他漸漸地恢復了一些血色,臉色紅潤了不少,看來鳳璇陽的功力還是對這有些效用的。
約莫一個時辰後,了塵方丈臉上紅暈升起,呼吸也變得規律起來,突而,他朝一旁吐了一口血,而那血,竟然是黑色的!
龍傾寒愕然地看著地上那口血,會吐黑血,擺明便是中毒之兆,但為何那僧人竟然未探出。
鳳璇陽漸漸收功,呼吸吐納,松了一口氣。
吐血過後,了塵方丈也漸漸醒轉,在龍傾寒的攙扶下他撐起了身子,穿好了衣物,察覺到身體的異樣後,疑惑地問道︰「阿彌陀佛,兩位施主辛苦了,只是不知這究竟發生了何事。」
龍傾寒的臉沉了下來,他走到了門外,瞧了外頭沒有人,便低聲道︰「若果我未估錯,方丈您這是中了毒。今日我昏睡過去後,方丈可有接觸過何人,吃過什麼東西。」
了塵方丈抿了抿唇,回憶道︰「龍施主睡過去後,鳳施主便歸來了,老衲同鳳施主閑聊了一會。至午膳時刻時,鳳施主不願驚擾龍施主你,便未喚醒你,同老衲一同食了午膳。飯後,老衲覺得身有不適,渾身發癢,便喚人打來了冷水,浸泡,可在沐浴時,發覺自己沉沉入睡,渾身冰冷,後頭便不醒人事了。」
龍傾寒聞言一怔,眉頭越擰越緊,這個情況跟他自己很像,再思及先前他所遇到的,更加確信了自己的想法︰這問題便出在那包粉末上。
他當即便將今日去打水時,踫到的事情說了出來,而後接著解釋道︰「當時我撿起那包粉末時,手指應是沾上了一些粉末,但我也未察覺,而後許是淋花時沾上了水,使得粉末侵入肌膚,生出了癢意。為了緩解癢意,便欲將手放入冷水之中,而這問題便是出在了水中。起先,若是不踫水,興許便不會有什麼,若是踫著水,粉末與水接觸,便會形成劇毒,侵蝕人體,之後便成了我們這般了。而這毒的最高明之處,在于讓人查探不出,因而若是今夜我未趕來,方丈您只怕是忽而殞命了。」
「阿彌陀佛,」了塵方丈愕然,嘆息地搖了搖頭,「但老衲今日一直同鳳施主在一塊,並未接觸特別之物,怎會沾上粉末。」
「只因此毒,若是從口而入,便能造成全身發癢,」幽幽的聲音,將了塵方丈的話接了過來。
龍傾寒一怔,看向發話的鳳璇陽,疑惑地道︰「你怎知曉。」
「呵,」鳳璇陽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苦笑,「我怎會不知,此乃出自九天教藥房的秘藥,入水。」
「甚?!」龍傾寒被這消息駭得差些站不住腳,便是了塵方丈這般不動聲色的人,也不由得雙瞳大睜。
鳳璇陽嘴角的苦笑更甚︰「此毒非我胡說,江湖中無人可制,因著過于陰險,我們大都不用,放于密室之內,外頭有武功甚高的教眾把守,若無我的命令,他人不可進入。可是……呵,我可從未下令讓他人進入,甚至將此藥流傳。」
此話一落,龍傾寒心中一陣膽寒,他看了一眼了塵方丈,發覺他神色自若,一臉鎮定,看著鳳璇陽的目光很自然,瞧起來,不像是懷疑鳳璇陽的模樣。
「阿彌陀佛,先前龍施主言說九天教中有奸細,方會鬧至鳳施主被江湖中人討伐的局面,老衲初听之時,猶不敢相信,卻沒想竟是真的。」
「方丈,您信我?」鳳璇陽愕然道。
了塵方丈點了點頭︰「鳳施主乃是人上之人,肯屈居此處,陪同老衲已是不易,再加之方才救下老衲的善行,若果真有心要老衲的命,便不會如此大費周章了。」
听得了塵方丈相信自己,鳳璇陽臉上都笑開了花。
而龍傾寒卻與他相反,臉上的神情愈發的憂愁︰「方丈,你可還記得今日給你送飯食之人的模樣。」
了塵方丈點了點頭︰「記得。只是,怎會是他……」他不悅地蹙起了眉頭,復又搖頭道,「罷了,我帶你們去尋他。」
「也好,」龍傾寒話落後,頓了頓,「但當下,我們猶是暗中前去的好,以免打草驚蛇。」
了塵方丈與鳳璇陽同時點了點頭,當即,三人便換裝為普通的沙彌,躍到了一處偏隅的地方,這才緩緩地行到那送飯之人的住處。
了塵方丈同他們點了點頭,便執手輕輕扣起了門扉,壓低了嗓音,裝作他人地喚道︰「元戒,元戒。」
然而里頭遲遲沒有回應,鳳、龍兩人疑惑地對視了一眼,對著了塵方丈點了點頭,了塵方丈會意,告了一聲罪,便推門進去了。
而入眼的情況,讓他們霎時驚愕。
只見一個小沙彌正躺在地上,他的脖子側有一灘鮮血流出,身體已毫無生命體征。
龍傾寒已經愕然了,他邁步前去,欲將那人扳過來,哪知了塵方丈快了他一步,沖上前去,將元戒抱起。
一看到這張臉,龍傾寒立時驚詫了,這不是那時候在井邊遇到的小沙彌麼!那小沙彌嘴角的笑容還留在他的心底,沒想到,不過短短半日,卻是再也見不著那單純的人了。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讓他一時無法接受,便是了塵方丈自己也無法接受,這元戒陪在他身邊已經許久,先前龍傾寒提到他時,他還不敢相信元戒會害他,如今還未得質問出聲,他便死去了。
了塵方丈的臉上立時覆上了一層哀色︰「阿彌陀佛,作孽,當真是作孽,老衲一生何曾對不住何人,為何卻要將罪孽降到元戒身上。」
龍傾寒的唇緊緊抿了起來,心中也是說不盡的哀苦,那個小沙彌甚得他歡喜,竟然便這麼去了,徒留下許多謎團給他們。
如今他死了,若是被人發覺此事,只怕鳳璇陽又逃不清關系了。
鳳璇陽輕輕攬起了他的肩頭,安慰道︰「放心,定會無恙的。」
龍傾寒輕輕頷首,不忍見著地偏過了頭去。
了塵方丈頌著佛號,哀苦地嘆道︰「兩位施主可否暫避,老衲想為元戒超度。」
鳳、龍兩人听之,應了一聲,關上門離去了。
然則,兩人還未走得多久,房里頭忽而傳來一聲淒厲的嘶喊。兩人駭然一驚,沖了回去,里頭的情況,讓他們大驚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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