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轉身,鳳璇陽便對上了一張烏雲密布的臉。
「呃……子玥,怎地了。」話雖平淡無波,但實質他的內心卻是咯 了一下,總有種不祥的預感。
龍傾寒緩步行到鳳璇陽的面前,極目遠眺,看著那早已消失的身影,一口冷息從嘴里吐出︰「離訴,洛羽塵?」
咕隆一口,吞沫而下,听著龍傾寒話語里,滿含怨懟,鳳璇陽更是直覺不好。他訕訕地笑了笑,便要同龍傾寒打呼呼瞞混過去︰「子玥啊,你瞧咱們來此,是來散心,賞景的,別個人的事兒,便莫理了罷。」
「成。」
一個「成」字落下,鳳璇陽的心口重石方得放下,但頃刻,又因龍傾寒的下一句話,吊了起來。
「若要我不理,簡單,」龍傾寒冷目一橫,目含怨氣,「你將事情原委告知我便可。」
心怵而一頓,鳳璇陽臉上的表情都僵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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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捧著一杯香茗,龍傾寒閑適地撩開杯蓋,輕輕刮著上頭的茶葉,在氤氳的水霧中,冷冷地道︰「因而,復生後,我所遇著的陶槐都是離訴易容的。」
「是……」沒有底氣的聲音從鳳璇陽口中吐出,他低垂著頭,老老實實的承認。
「如此說來,你從一開始便算計我了?」
「不不不,沒有沒有!」猛地一抬頭,鳳璇陽連連擺手解釋道,「子玥,你可還記得復生前,向梅山莊婚宴一事麼?」
撩動茶葉的手,不緊不慢地停頓下來,「記得。」冷冷地一答,龍傾寒將唇湊上了茶杯,輕緩地吹動著上頭的茶葉,在他啜下一口茶時,鳳璇陽又繼續交代道︰「向梅山莊婚宴之時,因著血影同向芊雙私會之故,向宗一如復生後,將真的向芊雙關了起來,而用一女來蘀代向芊雙,同陶槐接觸。而便是那時,陶槐戀上了向芊雙的蘀代者。之後,婚宴之時,我錯手之下殺死的便是這陶槐的心頭好,因而他對我懷恨在心,在向梅山莊滅莊時出面誣陷乃是我所為,之後待得你我敵對後,他便趁勢收下了向梅山莊,自己成為了向梅山莊的主人,而真的向芊雙,當時死在了滅門慘案里。」
雙瞳危險地一眯,龍傾寒的臉上覆上了一層怒氣。
鳳璇陽神色一凜,繼而正色道︰「表面瞧是如此,但實質……子玥,你可還記得當年,血影因著婚宴上錯殺‘向芊雙’之事,背叛我離去之事。」
龍傾寒一怔,微微點頭。
「其實,」鳳璇陽的雙唇拉出了一道不悅的弧線,「其實後頭,我因著這事而派人去調查,方知,原來這一切都是個陰謀。一個意圖得到向梅山莊,而後將罪禍嫁于我身的陰謀,而那始作俑者,便是陶槐!」
身子渾然一凜,龍傾寒的目里帶著了不敢相信的異光︰「這是怎地回事?莫非說,復生前向梅山莊,滅莊一事是陶槐所為?那……」那他當年豈非真真正正地錯冤了鳳璇陽?思及自己的不信任,心頭涌上了難以言說的痛楚。
許是察覺到龍傾寒的悔意,鳳璇陽湊過去,輕輕地在他臉上落了一個吻,安撫道︰「過去之事罷了,當年縱使是我,也未曾想到竟被人利用了一把。昔時的我,也是初出江湖,因著憑年幼的身份奪了教主之位,一統魔道,這做事便自傲了一些,未有諸多考慮。當年耳聞到向芊雙要嫁人,一時蘀血影憤慨,便匆匆地趕過去搶親了,哪知曉,便是這般步入了他人的陷阱。原來當時陶槐早早便知曉了同自己接觸的向芊雙是假的,因而為了能奪得向梅山莊,他便故作不知,假意愛上這假扮的向芊雙,而私下里,卻同向宗道明了自己知曉向芊雙是假的事情。向宗聞之自然驚慌,便想法子去安撫他,他便說自己想要真正的向芊雙,且要向芊雙死心。是以他便出了一個讓假向芊雙同自己做戲,嫁禍于我,以趕走情敵血影的主意。是以,兩人便利用了血影對向芊雙的感情,在婚宴時,讓假扮者故意撞上我的劍,以作被我殺死之態,當時血影見之,便心生大怒,憤然背叛我而去。這事,便以血影離去而告一段落。」
鳳璇陽輕輕吐出了一口氣,繼續將過往一一訴說︰「之後我為了尋血影而離開了漢冬城,但一直都未有消息,而這事一直擱我心底,讓我甚是不安,因而我又一次歸來了漢冬城,趁夜偷溜進了向梅山莊,暗中給水井下了點藥,想給他們點教訓。哪知曉,正好做了冤大頭,成了滅莊凶手。當時許是離莊時,被陶槐發覺,是以便做了這麼嫁禍于我的一出好戲。我行到山腳時,還未發覺有何不對,直待我看到那被拋下河的尸首,我才驚覺向梅山莊出了事,以為是自己下的藥害了人,立時便沖上了山莊,而那時我見到的只是一片火光了,尚有數人未死,而殺人者,便是向宗。」
雙瞳立時一睜,龍傾寒越听越覺得撲朔迷離。
鳳璇陽輕輕頷首,將事情理順給他听︰「彼時的向宗依舊是鐘問之尋人假扮的,而最為巧合的是,陶槐使用的伎倆同龍末一般,也是暗中給‘向宗’下藥,迷失神智,使得他逢人便殺。嘖嘖,當時我見之,思及到覆陰教一事,便沖了上去,同‘向宗’纏斗起來,救下了福伯,之後‘向宗’沖入火海自盡,不久你們便沖了上來。雖那時我一身清爽,毫無血跡,但在你們看來,還是我殺的人,滅的莊。之後,福伯臨死前伸手指向我,其實他是誤以為我是魔月,想說,是魔月救下了他。但可惜,陶槐一來,將其曲解成了福伯指認我為殺人凶手。」
鳳璇陽無奈地聳了聳肩,攤手道︰「後頭便是你誤以為我乃凶手,同我纏斗,結果兩敗俱傷。而陶槐則以向梅山莊莊主女婿的名義,順理成章地收下了向梅山莊的產業。而這些事,都是後來我意外遇到那假扮向芊雙的姑娘,方知曉的。原來那一日,陶槐讓她在婚宴假死後,應承她日後必娶她為妻,哪知曉,陶槐在得到向梅山莊後翻臉不認人,將她拋棄,甚至以免自己事情敗露,派人刺殺她。好在她命大,活了下來,偷偷隱居了起來,直待我發現此事後,她才告知我真相。是了,說來你也不敢相信罷,尋到這假扮者的人,是血影。」
輕輕一愣,龍傾寒好似發覺了什麼有趣的東西一般,嘴角都彎了起來。
鳳璇陽說到血影,心里頭都高興了起來︰「原來血影並未背叛我,當時他憤然離去後,覺得事情不對,便歸來尋我,哪知曉意外听聞我滅莊之事,使得他更是對此事上了心,于是,便私下里去探訪,尋真相。後來,便讓我見著這女子了。」
「如此說來,」龍傾寒輕放下茶杯,撐起了下頷,「當年你為何不將此事的真相公布。」
「嗤,」鳳璇陽隨手撩起了龍傾寒一縷長發,輕捻在指尖把玩,「當年我知曉真相時,二十年前參與覆陰教之戰的各掌門處,正開始流傳對你不利的消息,我後頭忙顧于此事,便未得理會了,再者,頂著滅莊凶手的嫌疑,方能更好地將眾人目光聚于我身上,不是麼?」
眸里的亮色霎時暗淡了下來,龍傾寒將頭輕輕低垂,偏過了臉去,此刻,他的心情極其復雜,不知該如何言說,這內心里的感動與哀楚。
鳳璇陽目光何等精銳,瞧著龍傾寒為自己傷心,立時便將話題轉了開來︰「因而,得知了陶槐的陰謀後,復生之後,在婚宴前,我派人將陶槐暗中殺掉,讓離訴取而代之,至于那假扮向芊雙之人,離訴在‘娶’了她之後,也同她私下溝通,放她離開了。是以,離訴在遇上洛羽塵之前,一直都是獨身一人。但至于這兩人如何勾搭上的,我便不知了。」
鳳璇陽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暗示自己是無辜的,龍傾寒听完他的解釋,原先的氣惱也消了幾分。他將鳳璇陽的話,在腦中過了一遍,聯系自己記憶里所想的,發覺鳳璇陽說的倒是合情合理。
「只是,我仍覺得有些古怪。」龍傾寒輕聲說道,「為何這復生前後,時間會有偏差,雖說復生前的滅莊,是陶槐為奪得山莊所為,而復生後的滅莊,是龍末報仇所為,但為何龍末提前了時日。噢,是了,我怎地忘了,復生前,我們都未殺過五蠱童子,是以……咦,不對,若果未殺過五蠱童子,龍末又何談後頭的報仇?」
歪著腦袋,龍傾寒眨了眨眼,看向鳳璇陽。
鳳璇陽笑著揉了揉他的臉,解釋道︰「復生前,你我在過亭酒肆拼酒後,去了小樹叢,未得多久,你便隨同龍末離去了。因而你不知,我在你走後,將五蠱童子給殺了。而龍末那時隨你離開,自然不知此事,是以方會在後來,才動手對付我。但復生後不同,你忘了,我同你到小樹叢後,便喚血影攔下了龍末,是以他便見著了被我們殺死的五蠱童子,自然便心生報復了。」
「若是如此,可是卻為何有如此多的巧合,」愣愣地听完,龍傾寒疑惑地道,「譬如說都是下藥給‘向宗’讓其發狂,福伯臨死前都指著你,而你則兩次都出現在了滅莊現場,讓眾人誤解你的所為。復生前,你不知,這倒說得通,復生後,你明知有人在嫁禍你,你還前去,這究竟是有人預謀,抑或是說某人太過蠢笨?」
「咳咳……」一口茶還未得吞下,立時便哽在了喉頭,嗆得鳳璇陽不停地咳嗽,他抬起眸來,正對上龍傾寒精銳的雙眸,身子打了個顫,沒想到龍傾寒竟如此敏銳,一眼看出了其中的問題。
不過麼,鳳璇陽的反應卻是聳了聳肩︰「你問我,我怎知曉,當年之人,都盡數死絕了。復生前福伯指著我,是想言說是我救了他,而復生後,他指著我,大抵是因‘向宗’臨死前喊著魔月之名,而他又見著了我額上的紅蓮印記,便以為是魔月復仇來罷,唔,福伯當年也曾參與過覆陰教一戰。至于為何我復生後,還在滅莊時上山,是因我好奇心過盛。你也知,我復生後便將真正的陶槐殺死了,是以論理這滅莊一事不會在有,豈知又來了這麼一出,我一時疑惑便上去查了。結果,又中招了,不過,好在有夫人你蘀為夫解圍,來,給我香一口……」
一手拍開了鳳璇陽不正經的臉,龍傾寒微微蹙眉道︰「那向宗發狂一事如何解釋,為何兩次都是他中藥殺人。」
「嗤,」鳳璇陽趁著龍傾寒沉思之時,偷偷地啄了他好大一口,笑眯眯地道,「嘻,子玥如此厲害,為何想不著呢,兩次都是不同之人操控滅莊之事,但都針對同一人,且用的同一手法,你說這是何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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