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誰家的女兒,生的好一雙妙眼!」酥了身子的華服青年不禁喃喃了起來,眼里閃過一絲痴迷,「雖是年歲小了點,卻當真看進我心里頭去了,再過幾年也不知當長成何等模樣啊!四哥,你認得這是誰家小姐麼?」
等了許久,也不見他四哥回話,華服青年不禁納悶的向自己的四哥看去,卻見他那總是成竹在胸的四哥,此刻竟是僵了一般,眼里的神情卻是他從未見過的復雜,有驚訝,有懷念,有留戀,有不舍還有愧疚,放佛沒有听到的話一般,聲音輕柔,似是在自言自語︰「豈止是一雙眼楮美,她生的無處不美,當真是上天的杰作啊!」
「四哥!」華服青年忍不住拔高了聲音,喊道,「你認識她?」
那被喚作四哥的男子直到此時,放佛才回過神來,轉頭看向那華服青年,沒有漏掉他眼里的那個痴迷,方才還掛在嘴邊的笑容已然不見了蹤影,肅了臉色,對那青年道︰「她不是你能肖想的人,收了那份心思吧!」
被這麼毫不留情的潑了一陣冷水,那華服青年雖說對自己的四哥甚是佩服,可于這等事情上還是頗為不滿的道︰「四哥怎能如此?明明是我先看到她的。」
「那又如何?」那四哥不怒反笑,眼角的余光瞥向式微遠去的方向,涼涼地開口道,「你且看著吧!」
「四哥,你怎能……」華服青年自是不會被這區區幾句話給勸服了的,上前一步,便要拉住四哥的手,賣一番乖,那四哥卻忽地轉身,徒留給他一個背影與風中輕飄飄傳來的一句,「我下去走走。」
華服青年不禁愣住了,只因他那四哥的聲音中那一剎那竟有種說不出滄桑,一時間亦忘記了開口,便任由四哥自自己的眼前不見了蹤影。
卻說那廂式微隨著陳慧蓮自牡丹園右側而入,七拐八拐之中,竟轉入了一個小院之中,若非親身走過,式微當真是還發現不了牡丹園里頭還有這樣的地方。
「來來來!」陳慧蓮一臉的熱情之中還帶著些許小得意,「保管你大開眼界!」
式微並未答話,回了她一個微笑,轉而問道︰「你怎麼會知道這樣一個地方,而去看你如此熟門熟路,想必……」
「那是自然!」陳慧蓮不無驕傲的回道,「世人愛牡丹,于這牡丹種植方面有一手絕活的自然是吃的開的,我能入此地,自也有叫那些老古董高看的地方!」
式微輕笑一聲,心中卻不禁對陳慧蓮所說之物更為好奇了起來︰想她前世曾見過一株十年份的花後魏紫,如此年份的自是不比尋常。約莫三尺多高,一朵一朵碗口大的花看起來一般大小,當真是只能生長在地上之物。可偏偏又那等其人能使了渾身解數將那魏紫硬是移植到了一只專門定做的大花盆中,送進皇宮,供人觀賞。這頭一份的東西,自然是被送進了當時最受寵的貴妃娘娘的寢宮之中。可是後來,她被軟禁,東來閣里頭的東西一夜之間盡數被搬走,那株魏紫听說是被搬進了蕭妃的住處里頭去了,當時,她想的竟是不知蕭妃有沒有這等耐心,如她一般小心翼翼的為那魏紫挑小蟲子,莫要可惜了那一株魏紫。
一時想岔了,式微便未曾注意前頭,只道身旁的陳慧蓮一把拉住她︰「你做什麼不管不顧的撞上去,這一株可是花費了我好些心思的,被你撞壞了可不得了。」
回過神來,式微略帶歉意的向陳慧蓮笑了笑,這才看向那株放在案幾之上的牡丹,這一看,卻是叫她不禁「啊——」一聲叫出聲來。
那是一株牡丹,小小的一株上統共開著五朵,一朵綠玉,一朵姚黃,一朵趙粉,一朵玉板白,一朵葛巾紫,不同花期,不同品種,綠色、黃色、粉色、白色、紫色無色交相輝映,實是美妙至極,若非親眼所見,恐怕很難叫人相信這是真的。上一世即使在她最受寵之時,也從未見過這等奇株。
「你是如何做到的?」一番感慨之後,式微忍不住開口問陳慧蓮,確實叫她大開了一番眼界。
「這有何難?」陳慧蓮笑眯眯的朝式微挑了挑眉,心道︰這個時代可沒有嫁接技術,我這算是頭一份了吧,那些老古董肯松口自也不以為奇啊!
想了想,陳慧蓮還是搖了搖頭,「這其中的關節卻不能告訴你,這等手段只能做我陳慧蓮的獨一份,蘇姑娘,對不住了!」
「無礙。」式微擺了擺手,方才也是她一時之間,乍見如此特異之景,微有些失控罷了,這話本不該問,方才亦是她孟浪了,思及此朝陳慧蓮行了一禮,「這等問題本不該問,是式微逾距了。」
陳慧蓮聞言不禁挑了挑眉,心道︰那後宮中的女人果真不是省油的燈,《我和黃桑有個約會》里頭說那炮灰蘇貴妃恃寵而驕,不知禮節。可現在看來,這蘇貴妃現下不過j□j歲,便很是知禮,而且言行舉止看起來很是端方,根本與不知禮節一點關系都沒有。果真這宮斗失敗的女人便沒有好下場,什麼屎盆子都往她頭上扣。陳慧蓮越想越覺得眼前蘇貴妃甚是可憐,心里頭的憐憫不禁又多了幾分。
她的眼神如此直白,倒叫式微很是不解,實是不明白這陳小姐做什麼用這等憐憫的眼神看自己,一時間亦有些局促。不過很快便恢復了過來,目光看向那株五色牡丹,開口問陳慧蓮︰「陳小姐,不知你這盆牡丹準備作何打算?」
陳慧蓮倒是大方,大手一揮,滿不在乎道︰「便送與你好了!」
式微心下一驚,差點咬了自己的舌頭,雖說很想立刻答應下來,可到底是抵住了,肅了神色看向陳慧蓮︰「陳小姐,你清楚你這盆牡丹的價值麼?」
「我自是清楚的!」陳慧蓮不知從哪里尋來一壺冷茶,竟是一點不在意受涼,喝了一大口,解了渴,這才笑吟吟的道,「我陳慧蓮之前便說過是看重蘇姑娘這個人,這盆牡丹權當做你我交好之見證。」
「這……」式微一臉猶豫,內心踟躕不已。
「行了,你可以拿回去。我既然送你便是手頭不止這一盆,還有一盆現下已然置在牡丹園最中央了,想必現下大家已然見著了。所以,莫擔心了。」陳慧蓮對式微的謹慎雖說有些不耐,可還是按下性子細細勸了起來,邊說邊轉了轉眼珠,看向式微,「不如這樣吧,你若是實在不願意平白收了我的牡丹,來日若見了好的,莫忘了送我一盆便是。如何?這樣可願收了?」
話已至此,式微自是不好再說什麼,可心中卻記了下來,今日平白承了這陳小姐的人情,改日定要尋盆好的送還與陳小姐。
「好說好說。」見她收了,陳慧蓮反倒是舒了一口氣,尋了兩只一早糊好的紙袋子將那盆無色牡丹套了起來,叫式微捧著,二人便離了那小院。掐掐時間差不多了,陳慧蓮便向式微告了一聲,急急的向牡丹園中央行去。已然得了想要東西的式微,捧著那一盆牡丹,雖說對她來說有些大,不過好在她力氣不小,一路小心捧著,倒也無事的出了牡丹園。
行至方才的竹林,式微腳步一頓,想著自己是先回馬車上,將這一盆牡丹置好了,還是去尋姬二,與他說一聲,而後直接回馬車上等他呢?
將那盆牡丹小心翼翼的放在地上,式微不由細細思量了起來。
她這動作,又因著這身板,免不了叫有些人誤會了,以為是那盆牡丹太沉,式微搬累了,是以才站著休息會兒。
「可是太沉了?不若我幫你搬吧!」一道低沉,略微沙啞的男聲響起,叫正低著頭想事情的式微嚇了一跳,抬起頭,卻正好望進了一雙熟悉的黑瞳之中。
式微愣了一愣,里頭欣喜又夾雜著不舍的情緒只叫她覺得來勢洶洶,交架不住。不禁後退了兩步,這才站定。
眼前身著暗紫色華服,頭帶玉冠,五官俊秀,眼角風流的男子不是別人,正是當朝皇四子晉王李佑,亦是未來奠子,曾給予她無限寵愛,卻又在轉身之後將她賜死的「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