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大听見季無期的話登時滿身都是火氣,他揪著季無期的脖領子,眼楮像是要吃人。
季無期還是那副若無其事的模樣,他看著孟大的眼楮輕聲慢語地說道︰「難不成你希望我佔了便宜就跑?還是出于私心想把朵朵留一輩子在身邊?」
「你……什麼意思?」孟大聞听驀地松開手,臉上越發的脹紅,似乎做虧心事被人逮了個正著。
「我的意思很明顯!」季無期嘴角露出嘲諷地笑,「朵朵手藝好,有做生意的頭腦。若不是有她在,你的鋪子也不會這般生意興隆。有這樣個寡居的弟妹,你自然不想放她嫁人,不然你覺得我是什麼意思?」說罷斜睨著他,眼似兩汪深潭。
孟大明明听出來其他意思,可偏生不能挑明了說出來,悶得胸口生疼喘了一口氣。
「哼,你把我孟大當成什麼人了?」他端起碗,把里面的酒一飲而盡,「我就是帶著弟弟妹妹喝西北風,也斷然不會打弟妹的主意!我早有打算安排弟妹以後的生活,只是怎麼能把她交給你這個不知道根底的人?
我們孟家是地地道道的農村人,不指望什麼大富大貴,只盼著能過安穩的小日子。我瞧著你不是這里面的蟲子,我們不敢高攀!季兄若是還感念我們收留之情,就別再提這件事了。」
「我就是念著恩情才如此行事。若是我貪念官府的銀子把此事宣揚出去,朵朵的名聲就別要了!到時候她即便是嫁給我進了家門,也會讓別有用心之人詬病,豈不是害了她一輩子?」季無期低聲說著。
孟大聞听語氣稍微緩和了些,「既然如此就請季兄永遠隱瞞下去,爛在肚子里,帶進棺材中!我會給弟妹踅模個匹配的人家,看護著她安安穩穩的過日子,不讓任何人欺負了去。」
「你怎知朵朵跟著我不能過安穩日子?你怎知我不能護她周全?又怎料定你尋的人家必定是好的?凡事不該這般武斷!」季無期對他的話嗤之以鼻,「況且我與朵朵已然有了肌膚之親,按照禮法她便是我的人!難不成你讓我眼瞅著她嫁給旁人,做個活王八!我季無期的女人,誰都踫不得!」說罷眼神一斂,有一股子厲色閃過,看得人心生寒意。
孟大在鎮上開鋪子,平日里迎來送往跟各個階層的人打交道,不是沒見過狠角色。不過他打開門做生意童叟無欺,心里自然是不畏懼。可眼前的季無期讓他無端生出一股子寒意,有種被步步緊逼掐著脖子的感覺。
「事出突然,若是認真計較算不得什麼!」
「算不得什麼?」季無期眼神倏地幽深起來,壓低聲音說,「朵朵胸口有一顆鮮紅的朱砂痣。」
孟大聞听登時怔住,隨即滿臉漲紅。他雖然看著孟朵長大,可卻早就知道她是自個的兄弟媳婦兒,自然是謹守本分,豈會知道她胸口長什麼樣子!听見季無期這話,他惱怒、羞憤,還有一股連他自個都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楚難受。
「你……你……你這個趁人之危的禽獸!」孟大咬著牙,一拳揮了過去。
季無期眼眸一沉,想要躲閃卻遲疑了一下。這功夫拳頭已然到了近前,只見他的左臉登時紅腫起來。孟大不給他喘息的功夫,緊接著下一拳頭又揮舞過來。
他稍微躲過要緊部分,生生挨了孟大幾拳頭。很快,那張臉便走了形,腫的看不出本來模樣。
孟大不是個會打架的人,他見季無期不還手不躲閃也下不去手了,只瞪著眼楮呼呼喘著粗氣。
「出氣了?」季無期淡淡地笑了一下,好像那些傷不是在他的臉上。
孟大把酒壇子舉起來灌了幾大口酒,心緒稍微平復了一下坐下了。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畢竟自個真心護了好些年。朵朵有你這樣的家人是上天的垂憐,我替她謝謝你了!」他也在孟大的對面復坐下,話鋒一轉,「不過,以後由我來!」說罷略微狹長的眸子眯了眯,里面寒光閃爍。
孟大不甘心的張了張嘴,可最終卻沒說話,而是又喝了幾口酒。
「我不是要現在就把朵朵帶走,還不是時候。你放心,三媒六聘半點不會少,她會風風光光的進門!雖然我在孟家日子尚短,卻看出孟大哥是個有情有義之人,說話更是一言九鼎。
今日我便要孟大哥一句話,給我一年的時間,到時候你還覺得我沒有資格,再另外給朵朵找人家。再這之前,替我好生照顧她!」季無期鄭重其事地說著,看著孟大的眼中滿是真誠。
孟大死死瞧著他,半晌才問道︰「你也說自個來我家日子不長,再怎麼日久生情也不至于這般執著。即便是你看見了弟妹的……可若是不說又有誰知道。你方才說得話雖然有些道理,卻還是不能完全說服我。我們家沒錢沒勢,弟妹也不是絕代佳人,你究竟是為了什麼?」
為了什麼?季無期听到這話眼神一閃,隨即嘴角扯出一抹苦笑,「世上哪有那麼多能說清楚理由的事情?大姑娘、小媳婦兒我見過不計其數,送上門想要爬床的也不是兩三個。偏生我不是沒感覺,就是打心眼里討厭。我骨子里是個粗人,說話不喜歡文縐縐。眼下只有咱們爺們,我只下只有咱們爺們,我只說實話。千嬌百媚我看著挺好,可下面起不來,唯獨對朵朵例外!可我心里不想輕賤了朵朵,沒有佔完便宜就跑的想法。我要把她娶回家去,堂堂正正的抱,明目張膽的親……」
「你怎麼敢有這種齷齪的想法?」孟大听到這里紅了眼楮,低低吼起來,又想要動手揍人。
「男女交融陰陽調和,萬物才能得以生生不息,何來齷齪?」季無期的眼神一片清明不見半點污穢,「時時刻刻想著一個女人,想要擁有她,盡最大的努力給她幸福,我不覺得哪里齷齪!反而是那些有了媳婦兒,卻說是父母之命不得不敬重,讓她們一輩子守著空名分過日子,轉身跟小妾、通房談情說愛的人更齷齪。
更有甚者一朝發達便棄了糟糠,自認為自己鯉魚躍龍門與往昔不同,之前的媳婦兒丟人現眼上不去台面!便千方百計想要抹去過去,生生換了身份性命連祖宗都不認了!」
他的眼神越來越深邃,之後便不再言語,只一杯接著一杯的喝起酒來。
孟大有種大勢已去的沮喪,他不想答應季無期,可偏生失去孟朵的感覺越來越明顯。在他看來,季無期天生就是個發號施令的人,有種讓人俯首稱臣的氣勢。
他酒量不錯,可到後來卻感覺頭重腳輕暈乎乎。听不清季無期又說了些什麼,等到他清醒過來已經是第二天的晌午。
「大伯昨個兒喝了多少?我熬了醒酒湯趕緊喝一碗。」孟朵進屋,正瞧見他坐著揉太陽穴,臉上皺成一團。
她把手中的碗放在孟大近前,又去把所有的窗子都打開。外面新鮮的空氣進來,沖淡了屋子里的酒氣。
孟大把醒酒湯一口氣喝光,感覺頭疼稍微緩和了些,「季兄呢?」
听見他問及季無期,孟朵臉上突然多了兩朵紅雲,咿咿呀呀地回道︰「一大早就說有事去了鎮上。可……可大伯答應了他什麼?」說罷咬著嘴唇扭身出去了。
答應了他什麼?孟大盡力回憶,可記憶一片模糊,實在是想不清楚。
過了一會兒,孟朵又把洗臉水端進來,他追問,孟朵卻紅著臉緊抿著嘴不答。孟大問緊了,她支支吾吾的說道︰「等小七回來你跟他說吧。」
好容易等到季無期回來,已經是黃昏時分了。不等孟大先開口,他便先說起來,「明天我就要走了,一年之後再見!既然大哥已經答應了我跟朵朵的婚事,我少不得留下信物!」
「答應你們的婚事?」孟大听了一怔,「誰答應的?」
「大哥雖然喝多了卻也不能反口啊。」
「昨晚上我的酒確實沒少喝,最後怎麼進的屋上炕都不知道。你這個時候跟我說此言,未免有趁人之危扯謊的嫌疑,自然是不能作數!」
「我就知道大哥醒過來會這麼說。」季無期了然的笑笑,「你瞧瞧這個。」說著打懷里掏出一張紙來,上面赫然寫著幾行字,下面是孟大的簽名。
自打三春去學堂念書,每晚回來都會教全家人認字。孟大做了生意,真是派上了大用場。這簽名不像手印能作假,能按著手動強。他仔細瞧著,那下面的簽名正是自個的筆跡。
他登時皺眉,拼命回憶昨晚上的情形,可還是一無所獲。他瞧著季無期滿臉掩飾不住的喜悅得意之色,胸口像壓了一塊大石頭,悶得喘不上氣來。
「準確點說我並不是答應你們的婚事,而是答應給你一年的時間。一切到時候再說!」他不甘心不情願的說著。
季無期聞听登時喜上眉梢,「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說罷打懷里掏出一個用布包裹的物件,鄭重打開里面是一只樣式老舊的銀鐲子。
孟大想要伸手接,他卻寶貝似的收起來,說要親手交給孟朵竟扭身走了。